兴明-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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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宫殿里走出一个小太监来，站在大殿门口，高声叫到：“朱大人，皇上宣您觐见！”
朱震跟着小太监步入文华殿，文华殿主殿为工字形平面，大殿朝南而开，除了正殿，还有东西两座偏殿。正殿是皇上举行小朝会时才用的，据说科举殿试中的殿便是指文华殿了。凡上榜举子，都集中于文华殿等待皇上最后的测试。西殿则是皇帝听经授学之所，每岁春秋仲月，都要在文华殿举行经筵之礼。文华殿大学士便在西殿值班了，主要负责教导太子读书明经。东殿才是皇帝单独召见大臣的地方。
小太监把朱震送到东殿门口便折返了，他的品级还不足以进入这间大殿。朱震整理了一下衣装，他发现自己即将见到这位明朝末代皇帝时，心里除了好奇，还有一丝丝忐忑不安！
不如大殿，正堂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两道剑眉，一双星目。身居高位，自然而然的发出一股威严之气来。朱震知道，这就是崇祯皇帝了，而他的老朋友王承恩侍立在崇祯左侧，一双贼眼盯着自己，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崇祯在朱震进入大殿后，那双星目中顿时射出两道精光，直逼朱震而来，看得朱震浑身发寒。朱震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打量崇祯，却忘记要行大礼了。
他连忙跪倒在地，高呼：“末将朱震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这才收回那两道精光，朱震这才连忙解释道：“末将第一次见到陛下，感受天恩，心中窃喜之下，忘记要行大礼，请陛下恕罪！”
崇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身上，许多被自己第一次召见的大臣也都像朱震一般，进来后就呆呆的站在那里，忘记行礼。不过那些大臣多是被吓的浑身发抖，在朱震身上却没看到一丝害怕的状况，还敢开口向自己解释，心中倒是生出一丝喜爱来。他还是操着那一贯的淡淡口吻说道：“免礼！”
朱震站起身来，心中却想着给人下跪的感觉真不好受，跪完之后，还要向他道谢，真是岂有此理！看来以后皇帝还是少见为妙，口上却高声呼道：“谢皇上！”
等朱震站起身来，崇祯才能看清楚朱震的相貌，两道剑眉，和自己倒有几分相似。一双眼睛镶嵌剑眉之下，浑如天成。面皮黝黑，却显得十分健康，虎背熊腰，孔武有力。都证明着自己能征善战。崇祯心中寻思，此人看上去像个鲁莽汉子，但山东诸多事迹却出自与如此一个人的手中，却叫人不敢相信。
崇祯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才慢慢说道：“朱爱卿，你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朱震回道：“回皇上，末将祖籍登州，从父母死后，便只剩下末将一人。又因家中几代人丁单薄，故而连叔伯都没有，只是听父亲说，还有一个姑姑嫁在江南！”他回答的这些，全是登州那个朱振的家世。
崇祯想了一会，才道：“登州是山东属地，你现在在山东做官，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第173章（）
衣锦还乡多指在外地当了大官，得到皇帝的允许后，回家乡显耀一番。但这句话有个潜在前提，就是为了避免地方官趁机坐大，尾大不掉，都会放在家乡以外的地方当官。
崇祯这是在试探朱震，若是懂得此中含义定然会为自己辩解。但决定要在崇祯面前装糊涂的朱震却顺着他的话装成一副暴发户的样子回到：“这是皇上的恩典，想当初末将家贫时，没少受人白眼。现在蒙皇上恩典，受了爵位，前些日子回了登州一趟，以前那些看不起末将的人，都来巴结我了。”
崇祯眉头微微一皱，别人避嫌都来不及，他还跑回去炫耀。而且他知道朱震并没有撒谎，朱震前些日子，确实去了登州一趟。他继续说道：“山东是你家乡，既然有幸回家乡任职，应该更加尽心尽力才是。好了，朕见你是国姓，所以多问了几句，你现在开始述职吧！”
所谓述职，便是向皇帝报告自己任职中所做过的一些事情，一般来说述职的官员都会吹嘘自己的政绩。朱震的主要功绩是打败金虏和平定王永吉叛乱，这么显赫的功绩自然不需要吹嘘，所以朱震只是简单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而这些，崇祯早已在各方奏章密报上摸得清清楚楚，再听一遍，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听完之后，略带嘉许的口吻说了句：“很好，有将才！但这些朕早已知晓了，召你回京述职，便是想听听你在打这些仗时是如何具体谋划以及你对这些战役的分析。”
朱震叩谢道：“多谢皇上夸奖！末将也想说得精彩一些，有人告诉我，述职对将来升迁有很大作用的，但是末将嘴笨，如何也说不好。要不像刚才那样，皇上您提问，末将回答？”
崇祯嘴角微微露出笑意，问道：“是谁告诉你述职影响升迁的？”
朱震老实的答道：“首辅大人！”
崇祯问道：“你想升迁？”
朱震愣道：“难道朝廷里还有不想升官的人？”
崇祯很仔细的看着朱震，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来。但是他说话仿佛由心而发，表情也配合的十分到位，尽显真诚！崇祯寻思，若是刚才朱震所说，都是实话，那么此人可留大用。其实崇祯问朱震想不想升迁，便是考察一下他的心迹。正如朱震所说，当官没有嫌官大的，如果说不想升迁，多是违心之言。而朱震很自然的告诉崇祯想升官，让崇祯对他放心了不少。但是想要完全打消崇祯心中的疑虑，却还相差甚远。
崇祯颔首笑道：“爱卿说得不错，天下官员没有不想升迁的。你和陈演走得很近吧，你说他想不想升迁！”
朱震听得崇祯问及此话，暗暗想到，他果然对自己有很重的戒心，陈演还能升官么？自己就这个问题回答想或不想都不好。所以，他只得再次装愣道：“首辅大人还能升官？再往上，就没得升了吧！”
崇祯道：“那你说说，陈演心中最想的是什么。”
朱震道：“既然没得升了，那当然是想保住现在的地位呗！就像末将，虽然也想着升迁，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点的。皇上您让我做一省总兵，已经是破格提拔了，再要升迁，只怕朝野之间又要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来了。所以末将现在想的，也是如何保住这个官职，等着将来资历足了，再谋升迁。”
崇祯终于哈哈大笑，对朱震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他做事狠辣先放在一边，但像这样全无心机，至多也是一纵横沙场之良将，却非枭雄之辈。自己好好提点一下，别让他被那些文臣带坏来，将来定是个栋梁之才。想到这里，最后一次试探道：“你倒是很坦白啊！那朕再问你，王永吉、赵明玉带兵攻打福王府，死在乱军之中，也就算了。那马秀、许文国造反之事，虽然也有铁证，但依照规矩，还得送来进城，朕亲自审问后方能定罪，你为何要擅自把他们杀了？”
朱震见崇祯问的如此直接，也才道这是最后一次试探自己了，只要能过得这一关，崇祯短期之内，不会动自己了。但是承不承认马秀是自己杀的呢？若说不是，崇祯肯定不会相信，毕竟，那些事情确实不怎么严密，稍微有点心思的人都能瞧出其中猫腻来。
想了一会儿，朱震决定，承认此事，但要把责任推卸掉。主意打定，朱震惶恐跪了下来，说道：“皇上，此事请末将慢慢道来！您是知道的，末将平定王永吉叛乱之后，按照我大明律例，起余党均交由提刑按察使司审理。那时末将忙着带兵抄查王永吉、赵明玉等逆官府邸，也没多去主意。末将上缴朝廷的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就是从这些逆官府邸抄出来的了。过了些日子，按察使大人拿着一些证据来找末将，说马秀、许文国等也是王永吉的同党。末将见证据确凿，也没多想，便带兵把他们全部抓了起来，交给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可是又过了几天，按察使大人居然和我说，马秀。许文国等都畏罪自杀了。末将当时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和按察使大人跟末将说，人是我抓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朝廷第一个要问罪的就是我。当时末将就发怒了，责问按察使大人为何陷害我。按察使大人却说，这是在提点我，他说马秀、许文国是前首辅周延儒的党羽，皇上您不想再见到他们了，所以就。。”说道这里，朱震不再说话，抬起头，看着崇祯，想看看崇祯是什么表情。
果然崇祯脸上不满了怒气，气呼呼的说道：“又是党争，朱震你就不会聪明点，专门给人当枪使。朕什么时候给过人暗示了，你说，这是谁的主意。”
朱震颤抖的说道：“末将不敢说。”
崇祯怒道：“朕问你你居然不敢说，你不要脑袋了。”
朱震突然大哭道：“皇上，你可的给末将做主啊，就为了此事，末将彻底的得罪了他，他刚刚还在威胁末将，说‘没想到你有落入我手里的一天’，又恐吓末将‘你要是敢把此事在皇上面前抖出来，我保证你没命活着回山东。我倒要看看，皇上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在一旁侍立的王承恩听得朱震越说越过分，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喝道：“在皇上面前，也敢胡说！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足够治个欺君之罪了！”
朱震也气鼓鼓的看着王承恩说道：“王公公，大丈夫敢作敢当。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这些话不是你刚才在朝觐殿时说的么！在皇上面前，你却不敢承认，其居心就不良！”
第174章（）
崇祯见朱震居然把矛头指向王承恩，顿时又糊涂起来了。王承恩对朱震不满，这是崇祯能看出来的，至于为何不满，他却不知道。而且在他心里，朝中大臣，应该没人敢得罪王承恩了，毕竟得罪王承恩就是不给自己面子。但是朱震当着王承恩的面说王承恩威胁他，而且情绪十分激动，看来也不似假话。
但此时在崇祯心里，还是偏向王承恩多一点的。他看了同样激动的王承恩一眼，皱了皱眉头，大声喝道：“够了！王承恩，你说，刚才在朝觐殿和朱震说了些什么，朕相信你！”
王承恩此时心中也极是矛盾，他对崇祯还是很忠心的，不愿编造些谎话来糊弄崇祯，可事实上，他却是说过几句威胁朱震的话，但那些话和马秀、许文国全无关系。纯粹是朱震在山东得罪自己，想吓唬他一下而已。心一乱，说起话来顿时也乱了，王承恩红着脸道：“皇上，奴婢伺候了您十几年了，您还不相信奴婢，奴婢刚才在朝觐殿是威胁了朱震几句，但是奴婢和马秀、许文国确实没有半点关系。奴婢威胁朱震是。。。”说道这里，他不知道怎么往下面说了，难道说朱震在山东得罪了自己，便趁此机会借着皇上的名头吓唬他一下？
崇祯眉头皱的更紧，要是王承恩把事情全揽在身上这还好说，毕竟当初王承恩对付周延儒时，是他点头默许的，现在铲除周延儒的党羽，也等于减少自己的麻烦。凭着王承恩忠心耿耿伺候了自己十几年和他是太监，不可能威胁到皇帝宝座这两条，也足够自己饶他一回了。可惜王承恩遮遮掩掩，承认一般又推卸掉一般，崇祯有些不满了起来。
朱震趁机在一旁叩头哭道：“皇上，末将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当着您的面污蔑王公公啊！更何况，王公公还站在这里，随时对质呢！末将有罪，请皇上重重降罪！”
崇祯看了又看了一眼朱震，竟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此人不推卸责任，比起王承恩还要好一些。这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崇祯还是替王承恩辩解道：“爱卿多心了，王承恩的意思是你在宫里要多心些，宫中规矩繁多，一不小心犯了禁忌，是要杀头的。王公公是好意在提醒你呢！”
朱震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说道：“原来如此！吓了末将一跳。皇上，末将粗人一个，只知道人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没想到王公公居然以德报怨，这种胸怀真令末将佩服不已。真不愧是常年呆在皇上身边的人！”
崇祯看了还跪在地上的朱震一眼，说道：“朱爱卿，你起来吧。此事既已接过，以后不要提了，你们都是朕倚重的肱骨，以后要尽心竭力，报效朝廷。”
朱震叩谢道：“谢皇上恩典，末将一定竭尽所能，报效朝廷，也报效皇上的大恩！”
崇祯挥挥手道：“朱爱卿，你今天先回去吧，朕若有事，再召见你。”
朱震又行了一个大礼，躬身说道：“末将告退！”然后慢慢的退出了大殿。崇祯等朱震走后，便问道：“王承恩，你看朱震此人如何？”
王承恩见皇上居然在此时问自己对朱震的看法，知道万万不能说朱震的坏话。否则皇上会以为自己小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