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即是妖-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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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外姓人。
思燕不姓司。
她姓柳。五六十年后,她的子孙和司家本姓人结合,全家老老少少都被打了“司家”的烙印后,也许会被看成正牌的司家人。
但现在,比起上五代跟着司家的马荔来说,她还差得远呢!
思燕又羞又窘,怨恨的看了一眼司雨,跺跺脚,怒气冲冲的跑走了。
神说,你降生在桃花岛 七、设计
雨燕居内,柳氏随意拨弄琉璃美人瓶中的那几束早春花卉。此时夜幕降临,星辰笼罩,大地经过了白日一天的敞亮,回归于沉寂安宁之中。朱红的雕花窗缝中露出一点寒气,冲散了仰首欲鸣的仙鹤嘴里的青烟。
柳氏身穿妃红色洒金百蝶穿花长裙,头戴朝阳五凤珍珠钗,凤首含着一粒明灿灿的珍珠,在珊瑚灯下,越发灿亮光辉。她随手丢了那束开放了一天花瓣也有些恹恹的花卉,烦躁的说道,“明日去换几种,总是这‘绿雪’‘白睿’,都看厌了。”
侍立一边的文雁点头弯腰,说“是”。
桌案上摆着冻鼎烟石石盆景,盆景最高处是一点雪白,仿的是东陈岛的地形。柳氏微微一笑,舒心的坐在黄花梨木案旁,手腕挂着雕凤的青透玉镯,接过思燕端过来的茶水,眯着眼笑了笑,“都说我们岛上没有出息,我看也不是。这‘青花茶’,叶色清亮、形状优美、回味悠久,哪里比不上外面的?又是在圣山生长,沾染了仙气,我喝着,只觉得通体畅快呢!”
“谁说不是呢?”眼角红了的思燕,脆生生的接着说,“别的不说,就是这桌子上铺就的‘孟锦’,也是一绝。石镜那边可没有这等厚密紧致纹理精致的锦。可惜外面的人不知道它的好,只以为丝光绢才是岛上的独一无二。”
文雁沉默木讷,不如思燕能说会道,一味沉静的站在一边。
“不错,不错。呵呵!”柳氏眯着眼笑了笑,看着鼻头泛红的思燕,摇头叹了口气,“也怪我,竟然忘了,害你好端端受一场气。”
思燕吸吸鼻子,“奴婢怎敢怪夫人?都是奴婢心直口快,一时冲动藏不住话,许是哪里冲撞了五小姐也未可知。”
“哼。我的丫头,就是当着面真给她脸子瞧,又怎样!她竟敢直喇喇的刺你?问你姓什么!她是不是也要问问我姓什么!哼!教了她这么久,还没学乖!以为姓了一个司,就能保一生平安富贵了?愚蠢!”柳氏顿了顿,又道,“原以为多少年的旧事了,没几个人放心上。若是连小五都知道你原姓柳,投奔来的,只怕这事不成了……罢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日后有合适的,费费神,给你找个好归宿也就是了。对了,小五听见嫁到东家,有什么反应?”
“奴婢眼拙,五小姐好像高兴,又好像不高兴,奴婢实在看不出来。”
“哼,还容她挑三拣四了?不知天高地厚!文雁,你说说看,下面该怎么办好?她可是指名道姓,要你给她陪嫁呢。”
柳氏面带嘲讽之色,看着自己倚为左膀右臂的文雁。
文雁和思燕同位柳氏的贴身丫头,不过倚重不同。思燕乖巧听话,善解人意,常常与她解忧排遣,而且思燕姓柳,算起来,两人还有些偏远的血缘关系,先天上更为亲近些,就是思燕偶尔犯了错,柳氏也充当没有看见。而文雁则是“实干派”,是司家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在司家,人脉极广,为人稳重,做事干练,一般不说话,说出的话却一定点在关键处。
柳氏管着一家子大大小小,片刻也离不得文雁的辅助。
“文雁觉得夫人的话有道理。”文雁斟酌了一会儿,方道。
“我的话?我说什么了?”柳氏略略惊讶,如画的眉眼展开一个疑惑的表情。
“五小姐,有些时候是挺愚蠢的。”
柳氏笑了,知道必有下文,“有什么话,这里又没外人,你直说就是。”
“文雁身份虽低,自小儿跟了太婆婆、宝姨奶奶等好几位主子,大大小小见识过不少世面,自问有些眼力,可唯独家里这位五小姐,竟从来没有看清过。文雁一直疑惑:若是五小姐真是大病烧坏了脑袋,是蠢的,听她说话,看她眼神,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啊~!和孟家那位痴痴呆呆的傻大姐颠三倒四、鸡同鸭讲又不一样。若说是个聪慧的呢,换个位置,文雁假设是她,绝不会像她一般。”
文雁说话素来四平八稳,叫人找不到任何把柄。思燕对此又嫉又恨,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特点,要她学文雁,她可做不来。只有暗地里想,若是文雁说了什么好话,自己该如何从中破坏。
“若文雁是她,只怕日日粘着夫人,缠着夫人,没有了夫人,一个庶出女儿,没人疼没人爱的,身子又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还有活路么?指望她的亲生母亲——早就饿死了。所以文雁不懂,还有人坦途大道不走,偏偏走坎坷小路的?思来想去,文雁终于想明白了——五小姐就是天生扭性的人。别人说天气这般这般好,她就偏偏盼望下雨;别人都夸安朵拉好看,她就偏偏在房里养刺球;别人讨厌、不喜的,她又反过来了。一句话,喜欢和人对着来。”
柳夫人闻言,还未说什么话,旁边的思燕忙不迭的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五小姐素来古古怪怪,和旁人就是不一样。”
见自己的话引起两人的赞同,文雁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文雁私底下也想过,五小姐养成这种性格,只怕和自小的遭遇有关。老爷养了六个子女,最不喜的就是这个女儿,不说别的,单单每年分发的赏赐,她是最少最薄一份。家中上下,都看在眼里,自然对其不以为然。再加上六小姐天资聪颖进了圣山,对比之下,五小姐这个只大十五天的姐姐就更加不受重视了。小小年纪,积攒的怨气太多,所以养成只要别人喜欢的,她就偏偏反对,用此,来发泄她心中的不满吧。”
柳夫人轻轻一叹,摇头不语。
思燕眼睛发亮,赞叹不已,
“有道理啊!文雁,你说得太对了。简直把人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夫人,奴婢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五小姐呀,天生就是扭性的人!您看,您对她多么好,比阴夫人何止强百倍?她就不知感恩,连个谢字也没有。您就该换个法子,冷冷她才好。”
“嗯。”柳夫人拖长了声音,竟是有点忧愁的叹息道,“一个巴掌,指头还有长短不同呢。老爷偏爱那个子女,也不是谁能左右的。小雨六岁后,我收到身边,吃住都和梦儿一般,既没有让她冷着,也没有让她饿着,也尽心教养她礼貌行止,待人接物。虽没指望她出类拔萃,替我争光,可也没想到白白付出一番心血,被她当成……哎!兴许是我前世欠了她吧!”
“哪有做母亲欠女儿的道理?即便有亏欠的,也该是她欠了夫人的……”
思燕口快分辩,为自己主子抱不平。
文雁低着头,从发际中心朝眉梢分的刘海儿挡住眼眸,让人只看得到她饱满的额头。
柳夫人似乎被说到心坎处,婉转叹息了声,“文雁,你看,那该如何呢?”
文雁依旧波澜不惊的语气道,“那就要看五小姐想要做什么了。”
“五小姐不仅对夫人充满怨气,只怕心中对老爷也现而今,已经和东家合过八字了,东司联姻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万一这期间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无损于东家的威望,对司家的伤害可难说了。”
柳氏这才悚然一惊,眼神直直落在文雁身上,过了许久,才幽幽叹息道,“我何尝不知司雨是扶不起来的呢!只是家里适龄的小姐除了她没了别人。我又不能把这么好的亲事推给外人,只好强自把司雨推到前面。哪知道她这么不知好歹……”
“何止不知好歹?简直良心被狗吃了!呃~”
一想到那句带着挑衅、蔑视的“你还轮不上”,思燕就气的头顶冒烟,口不择言的说道。话说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跪下泣道,“夫人,奴婢一时情急,想到五小姐心思恶毒,把夫人的一片真心丢进水里,奴婢心里大恨,所以才说出这种不知尊卑的话来,求夫人宽宥。”
“罢了,起来吧。”柳夫人摆了摆手,表情看不出喜怒,“引以为戒!下次再敢诋毁主子,决不饶你!记住了,她是主子,只要一天还是,你就不能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是。”思燕连忙站起来。
“文雁,继续说啊,怎么停了?”
文雁略略组织语言,道,“五小姐和夫人不亲,夫人无论做什么,她都存着‘夫人有嫡亲的女儿司梦呢,又不是不是我亲娘,哪会真心为我打算’这个念头,不会认同。原本她想什么,身份摆在那里,无关大局。可现在,她是和东家定了亲的小姐了,身份大不一样。怕只怕五小姐依旧满腹恨意,宁可玉石俱焚——在迎亲当日,出什么丑,众目睽睽之下,那可就无挽回之地了。”
“她敢?”思燕气不过的说。“凭什么呀?东家还配不上她吗?夫人为了和东家拉上线,花了多少工夫,费了多少心思?光是自己的嫁妆,流水价的……”
“咳!”柳夫人咳嗽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
“若真是让小贱人在最后关头坏了我的好事,那可就糟了!”
柳氏心里这么想,扭头看了一眼思燕,眼中转动着莫名的光芒,嘴角笑笑,“文雁,你既说了这些,有什么好办法?”
“文雁没有什么好办法——呃,”在柳氏低吟一声之后,文雁改了口风,“现在唯一之计,转移五小姐的恨意。”
柳氏一抬柳弯弯的叶眉,
“你的意思是?”
神说,你降生在桃花岛 八、画卷
神秘的霁雪山,宛如碧绿翡翠中的一点白璧,在青山碧障中独一无二的由洁白的冰晶构成,神圣而美丽,超凡脱俗,是东陈岛传承数百年的圣地。绵延数里的山峰高渺,雄姿英发,美轮美奂,最妙的是在积雪终年不化的山顶中还有一池温泉,独特的地貌,宜人的温度,加上神圣的地位,三大派麟趾殿、玄冰崖、兮雪宫,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在东陈岛受尽十二姓的追捧也就可知一二了。
清晨,日光还没有穿透麟趾殿前高大的树冠,地表雾气聚散依依,缓缓流动着,和散射的日光交织成一幕光和影的游戏。天边的彩霞布成鱼鳞状。
霁雪山东面,前殿水莲殿、中殿未央殿,后殿麟趾殿,三大殿前后相靠,地势由矮到高,层层递上,形成一个极有特色的建筑群。
水莲殿地势最低,也是唯一马车能上的来的大殿。七八辆包装华丽的马车,配备车技娴熟的车夫,就停在殿前的小广场上。
麟趾殿的钟声还在嗡嗡回想,正逢一年一度的麟趾殿休沐,包括掌殿在内的十名弟子好容易得了的假期,准备回家探亲。
身为东陈岛第一世家的长子长孙,东祁的车驾当然是最好的,深海蓝金睛鱼兽皮包裹车身,防雨、防晒,车顶上八宝攒心金垂璎,上有拳头大似的红宝石,偌大的东陈岛也是绝无仅有。在七八辆马车间,就像东祁本人,鹤立鸡群,鲜明的紧。
车厢内部豪华至极,紫檀心木顺着纹路绘着色彩鲜艳的彩画,通体毫无瑕疵的白虎皮垫子,车窗也特特用柔软的皮草包着,金线闪绿靠背引枕,烤火烧茶用的小火炉,雕成花样的银霜碳,厚朴沉凝的镶蓝黑瓷,还有消磨时间的玉棋盘,摆设用具无一不精。
这般精致的典雅富贵,配上东祁也不过刚刚合格。
东祁生得极有人上人的本钱:面白如玉,轮廓分明;鼻梁挺正,唇若涂脂;丹凤眼,狭长魅惑,嘴角弯如新月,尤其是那勾着的一抹笑意,常常令人不知觉做了咬了饵的鱼儿,心甘情愿由其摆布。
他身着玄青色绣金团花锦袍,衣袖衣领绣着缠金丝花纹,腰间镶着宝玉的双龙纹金腰带,带头戴亮灿灿金翅羽冠,脚穿云头履,虽然漫不经心坐着,依旧可看出身姿修长挺拔,玉树临风。
东祁最惹人注目的,不是身为东家未来主人的地位,也非是出类拔萃的容貌人品,甚至也不是他的天赋才华,而是举手投足之间,那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即使他闭目养神,即使他默然不语,始终像个发光体,吸引周围人的注意。似乎有些人天生下来就是贵族,与芸芸众生分别开来。
“东祁!听说你此次回家,是为了成亲?”
“我听人说,你要娶的还是下三姓人家的小姐,真有这种事?”
“哎呀,冬儿,你乱说什么?司家怎么是下三姓?马、柳、叶才是下三姓。再说这都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谁还在乎什么上三姓、下三姓的?要你娶马朱珠,你一定笑得合不上嘴。东祁,听说你未婚妻,是庶出?”
“肯定是庶出。司家唯一嫡出女儿不是司梦?玄冰崖选她做下一代的‘圣女’呢!”
“孟冬儿,符宝儿,你们挤在这里做什么?”陈松龄手拿画卷,砰砰,挨个敲了他们的头,面带笑意的说,“东大少,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