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江山-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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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到了案前,二人分左右对面坐,束英下位相陪。
这种格局当年在宁州时不奇怪,宁是勤宴客就喜欢这样,但自大夏建国已经绝迹很久了。宁是勤没有喝酒,而是喝的白开水,李默料想他的病残之躯已经不能饮酒了。
酒是宁州的烧刀子,这种酒劲很大,很糙,口味很独特,在宁州不论军民都很喜欢。但自大夏建国,这种酒就只有下层军官和士卒偶尔还喝,与中上层却是再也无缘。
几杯酒下肚,许贤友忽然哭了起来,跪地磕头,流着眼泪骂自己糊涂。
宁是勤停下杯子,摸了一把嘴,开始责问许贤友为何听信谗言袭击泽州,许贤友自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痛心的说不出话来。
李默见状忙也请罪,说自己不该小肚鸡肠,疑心暗鬼,对许贤友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二人惶恐谢罪。
宁是勤见二人都认识到了错误,这才让二人起来,谆谆教导道:“你二人都是开国功勋,当日大夏建基关中,西有吐蕃、沙陀,内有萧陞、万世忠、东有王顺德,还有何敏和赵申宗这些骄兵悍将,是你们不惧辛劳,东征西讨,才有今日,此后你们西征,北伐,南挡北杀,打下了今日的江山,江山尚未一统,你们有什么理由自己内讧?尤其许贤友,你偌大年纪,出门就不带脑子在身上吗。”
皇帝这句俏皮话说的许贤友面红耳赤,又羞又愧。
宁是勤又转过身来向李默开火,斥责他妄自尊大,骄横跋扈,自持功劳和实力,恨不得自立为王,心里早已忘了他这个皇帝,忘了大夏的朝廷。
“你设计摆弄顾良,打量着朕都不知道吗,你还私设军官训练所,搞军械修理所,勾结江湖匪类走私枪弹,你打算干什么?朕给你的监军就这么碍你的眼吗,你非要排挤他?”
李默汗流浃背,再次免冠谢罪。
许贤友骂完李默,又骂许贤友:“你在宁州几十年,我宁家三代人都重用你,如心腹骨肉,建国之后你骄心渐重,结党营私,目无法纪,我若再不敲打你,真不知你要走向何处?你呢,宁州的老人,竟然糊涂到跑去跪舔芮家,你就不知道芮家是朕养的一条狗吗,放着人不做,你偏要去做狗,你丢不丢人?”
许贤友泪流满面,不能言语,只是一个劲的叩头。
束英将他搀扶起来。
宁是勤说了一大串话,面色红的发紫,手也在微微颤抖。
李默和许贤友拜请皇帝息怒。
宁是勤叹了口气,痛心地说;“行了,人无完人,谁没个错。官职越大,地位越高,犯的错也就越重。这些朕都不计较了,朕不是小气的人。”
挥了挥手,让二人起来。
重新落座,内侍汪寿侗捧来两个象牙杯,里面盛满了红艳艳的葡萄酒。
李默和许贤友面面相觑。
许贤友老眼一红,差点没哭出来。
宁是勤看了又好气又好笑,失声骂道:“朕在你的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说罢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许贤友哭倒在地,又要磕头,被束英扶住。
象牙杯里再次贮满了红艳艳的葡萄美酒,宁是勤捧杯塞在许贤友手里,又将另一只捧给李默,说道:“这是天竺象牙雕琢的杯子,是贵霜王送给朕的,普天之下只有这一对,你们各自拿一个,今后要亲如兄弟。大夏的江山还要靠你们呢。”
饮完酒,李默眼圈含泪。
许贤友又当场泪崩,哭的稀里哗啦,连扇了自己十好几个耳光,破口大骂自己混蛋。
宁是勤望向李默,李默赌咒发誓道:“今生今世,李默绝不背叛宁氏。生生世世,永做大夏的忠臣。如有二心,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许贤友见状,暗骂自己嘴笨,忙也发誓道:“这辈子,下辈子,许贤友的眼里只有宁家,宁家才是天下之主,换做谁我都跟他拼命。”
宁是勤很满意,赐二人一模一样的金甲战袍一袭,精钢战刀一口,又授二人内廷白玉牌一块,许二人随时进宫,前朝、内宫如履平地。
饮宴完毕,皇帝送二人到廊下。
二人回身再拜,联袂出了宫。
到了宫门口,二人各自上马,招呼不打一个各回各家。
次日御驾出徐州,继续东巡。
大夏大兴五年,秋九月,宁是勤崩于齐州。
死前约十天,李默和许贤友同时得到密旨,宁是勤要他们率军进宫,辅保太子宁瀍即位。
二人星夜赶回长安,手持密诏夺了期门军和卫府的兵权。不到一日即传来宁是勤驾崩的消息,二人立即率军进宫,与宰相冯布、宁是谨,参知政事宁仁功,内府军巡阅使傅有德,神机军大将军纪逡一起扶立皇太子宁瀍在太极宫太极殿继皇帝位。
宁瀍即位后,遵照遗诏,授李默天威上将,摄卫府令,判枢密使事。
封许贤友秦国公,领期门军大将军。
二人与冯布、宁是谨、宁仁功、傅有德、宁是真、芮朝礼六人同为顾命大臣。
尊贵妃芮氏为皇太后,摄朝政。
以宁是敬镇抚胶东不利,降爵一等,封东海王,贬齐州别驾。
在内外大臣的齐心努力下,大夏朝终于度过了开国皇帝驾崩带来的危机,实现了权力的平稳过渡。
大兴五年的秋天很快过去,长安内外渐渐安定下来。
长安还是长安,对普通百姓而言,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皇帝而已。但对局中人而言,却是天崩地裂的变化。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飞升成正果,几家埋骨在土里头。
(本章完)
第392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阔别长安多日,李默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归。他跟宁是勤的恩恩怨怨,终究被时间碾的粉碎。
元旦之后,皇帝下诏改元中和,大赦天下,犒赏群臣。李默却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其实也不是真病,只是心累无比,所以称病躲了一段清闲。
养病期间李默每日除了在听松阁发呆,就是在镜湖畔独自散步。
这些事在几个月前,于他还是信手可得,现在却变得难能可贵起来。
他就像一个被推到驾驶位置上的马车夫,正驾驶着一辆疾驰狂奔的破车行驶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落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所以调整只能是短暂的,很快李默就不得不面对诸多新的挑战。
他知道自己绝无退路可言,千难万难他都必须挺住。
宁是勤死前精心设计的朝堂格局在他死后不到半年就被摄政的太后芮氏改的面目全非。
前朝的红人随着先帝的故去被大批清除出朝堂,芮氏新贵粉墨登场,这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哪一次的改朝换代不是这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若芮氏能到此为止,安安分分地守着皇帝,守着宁氏江山,上上下下也能接受。下一次的纷争至少要等到宁瀍长大成人以后,但芮氏的性格却是不安分的。
她立足刚稳就把主意打到了李默的身上,她用一个“太子太保”换取了李默手中的枢密院。李默忍了,执掌枢密院只是临时过渡,他早晚是要交出去的,芮氏不过是心急了一点。
女人嘛,让着点就好了。
但芮氏却得寸进尺,又想把卫府从他手里夺过去,这一回李默没给她好脸色。
李默一面假意称病辞职,一面默许部下在京城和各地表达一些不满。
年轻的太后很快就意识到她犯了一个错,李默的分量太重,重到她根本挪不动他。
芮太后事后分析了原因,意识到她之所以搬不开李默是因为手中没有兵权,导致李默挑战她的时候,她束手无策,只能认输。所以要搬开李默这样的权贵,就得把兵权抓到手里。
怎么抓兵权,她兄长芮朝礼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宁是勤在生前曾叮嘱过芮氏,告诫她在执掌朝政后当立即改弦更张,下诏停止四方的征伐,以争取民心。芮氏本打算这么做,在她看来军人都是极其危险的,打仗时的军人就更危险了,战事一开什么都要围着战场转,军人的实力极度膨胀,对她们孤儿寡母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停止四方征战就等于削夺了军人的权力,天下太平,军人就是丘八,不值得一晒。
但她的意见却遭到哥哥芮朝礼的嘲笑,芮朝礼身为八大顾命大臣之一,执掌御书房,近来又从李默手里夺走了枢密院,他很迷信自己的军事才能,很希望在军事上有所建树,以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他劝妹子说:“太平无事,谁会把军权拱手相送?得让他们动起来,借敌人的手削弱他们的羽翼,借敌人的手去摧毁他们的名望,借敌人的手把他们抓到我们的手里。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把兵权抓在太后你的手里。”
芮太后道:“兵凶战危,你就不怕局势失控?”
芮朝礼道:“大夏乃天下第一强国,放眼四海无人能敌,翻不了船。”
芮太后心知兄长要藉此建功,更知这么做的风险,却没有阻止。在她看来,满朝文武,只有哥哥芮朝礼跟她是一条心的,是最能靠的住的,她有什么理由不栽培自己的兄长?
所以她暂时把亡夫的告诫搁在一边,不仅没有停战的意思,反而以更加激进的态度四处用兵。
大夏的统一事业并未因为宁是勤的离去而稍有减缓,各地还在继续打仗。
青徐、河北、汉中、襄阳,四个方向的冒进都以失败而告终,只有潞州的军事冒险略有成就,两万大军奋战一个月从萧健的手中夺取了一座县城。
一连串的挫折让军人颜面扫地,也让芮朝礼的冒险遭到了可耻的惨败,他终于意识到,想驯服这些骄兵悍将非一朝一夕之功,还得徐徐图之。
摄政的太后却从中嗅到了机会,借有人弹劾芮朝礼之机下诏革除芮朝礼的枢密使职务,将其贬黜出京。
这当然是做给天下臣民看的,事实上也办不到,芮氏新贵豢养的门客群起上书,一致挽留芮朝礼,太后无奈只得顺水推舟了。
芮朝礼被贬为监察院御史中丞,仍然在暗中操控着朝政。
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摄政太后以自己的名义下诏休兵,同时宣布裁减兵马,将大夏的总兵力由大兴末年的百万雄师裁减到三十万人,光禁军就裁撤了两万人。
几乎是同时间,太后又以皇帝的名义宣布大规模的裁减内宫,将大兴末年四万宫女放出五分之四。
这些放出的宫女在出宫前都领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太后的馈赠,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被配给禁军将士,少部分精华则赏赐给了朝中新贵。
“太后其实是个很有谋略的人,以她自己的名义下诏休战,裁减军队,以皇帝的名义裁减宫人,然后用这些被裁减的宫人去安抚禁军将士,真可谓一举数得。而且这裁军也是大有讲究,大有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意思,不听话的军队直接裁撤。这么一折腾谁敢不听命于她?唉,芮朝礼没做到的事,她却做到了,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小七对芮氏的做法很紧张,认为这是巩固她权力的奋力一搏,一旦成功,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他劝李默中途截击,坏了她的好事。
李默淡淡一笑:“你想多了。小恩小惠能顶什么用,纵然禁军将士都念她的好,也不能表明危急时刻就愿意帮她卖命。近来被裁减的军队大都回了家乡,闹事的多不多?”
小七道:“你说吧,各地打翻了天都。今早冯大人还来找你呢。”
“冯大人来了,那你为什么不报我知道。”
“你抱着李仙儿睡觉不起来,我有什么办法,我只好让他回去了。”
“胡闹!”李默起身准备出门,想了想:“你怎么知道我昨晚跟李仙儿在一起?”
(本章完)
第393章 太后来了()
“这很奇怪吗?老大端庄淑雅,假装波澜不惊。二娘冷着脸,三娘努着嘴,五娘满脸幽怨,六娘一如既往的精神勃发,老七,老八也在,唯独不见四娘的芳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啦。”
小七最近总是赖在李默家吃早饭,这些事情观察的倒是蛮仔细的。
李默不理会他,直接去了政事堂。他是顾命大臣,位同宰相,有权过问政务。
芮太后继承了宁是勤给儿子留下的集权模式,用御书房架空政事堂,把位高权重的宁是谨支去了东都洛阳,又把后起之秀宁仁功支去礼泉县监督修造宁是勤的陵墓。为了粉饰太平、笼络人心到底还是做了一点改变,先是把通政司还给政事堂,然后把政事堂的大印也还给了回去,让宰相们能有更多的权力参与政务。
不过年轻的太后很喜欢写字,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