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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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阿敏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惊讶:“此人虽是明将,却是力战而亡。”
生于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一族,向来也是崇拜勇者,在战场上力战而亡的勇士,向来都应该得到尊重。若是被生擒,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那又如何。”,努…尔…哈…赤的鼻间哼出两股粗气,迈开步子,竟然直接向着总兵府的门外走去。
阿敏还待想要说话,却看见跟在努…尔…哈…赤身后的阿敦,转过头来向着自己闪烁了一下目光,顿时也是心里一惊,连忙闭住了口。
待到努…尔…哈…赤出门去了,回过神来的阿敏再略一思量,顿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辱逝者确实是女真一族中的传统不假,可却似乎并不是努尔哈赤的传统。
当年建州女真与海西九部鏖战于古勒山一战中,叶赫部布斋贝勒于阵前厮杀身亡。努…尔…哈…赤便是命人将布斋的遗体剖为两段,只将一半送回。
从此建州与叶赫两部,便立下不共戴天之仇。
其实若细究起来,布斋正是努…尔…哈…赤当年的大妃孟古的堂兄,也就是如今的建州四贝勒黄台吉的堂舅沾亲带故尚且如此,更勿论并不算熟悉的贺世贤了。
既然已经夺下沈阳,除了总兵府衙门这些所在之外,城中的府库自然也是努…尔…哈…赤要去察看的关键所在之一。
只不过,刚及领着阿敦走出了总兵府大门,却陡然听见身后一阵马蹄急响。原本以为不过是城中正在清剿残余明军的兵士,岂料听声音竟然是朝着自己这边而来。
身边的侍卫立刻四散开来,将努…尔…哈…赤护在当中。
好在疾驰的马蹄声,刚及奔到努尔哈赤身边,便就停住了步。努…尔…哈…赤抬头去看,见从马背上跃下来的,居然是与扈尔汗同为建州五大“达拉哈辖”之一的额亦都。
“如何?”,努…尔…哈…赤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们让开道路,放额亦都上前。
“回大汗的话。”,额亦都的脸色,看起来极是不善,甚至未及行礼,便立刻开口说道:“代善败下阵来了。”
“代善败了?”,额亦都的话,似乎让努…尔…哈…赤也有些诧异。
八旗虽然都属建州,可是各自所擅长的,却多少有些不同。除了自己直属的两黄旗外,若论野战驰骋,最强的就当属代善所领的正红旗了。
如今建州女真刚及夺下沈阳,尚且立足未稳。听说明军来援之后,努…尔…哈…赤命代善领正红旗骑兵出战,想的就是速战速决。
只不过,如今速战速决的目的似乎是达到了,从代善出城到如今额亦都回报,不过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但是结果多少有些出乎努…尔…哈…赤的预料。
“你可看真切了?”,努…尔…哈…赤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额亦都,希望他只是一时说错了话。
“奴才依着汗王的吩咐,为大贝勒掠阵。”,额亦都却是仍然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只是刚一接触,大贝勒手下的兵卒便死伤惨重。”
“明军在辽东还有这等强军?”,努…尔…哈…赤的脸上,现出一丝凝重。
代善所领的正红旗骑兵的实力,努…尔…哈…赤还是知道的,就算是自己领着两黄旗,想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击败代善,恐怕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股明军确实非同小可。”,额亦都点头应和着努…尔…哈…赤的话。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努…尔…哈…赤兴许还会以为是想要帮代善开脱,可是额亦都除了身为建州“五大臣”之外,还是努…尔…哈…赤亲自所领的两黄旗中的镶黄旗统领,如今就连他也这么说,看来事情就确实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立刻率两黄旗出战。”,努…尔…哈…赤沉吟片刻之后,不再继续犹豫:“务必将这股明军尽数扫灭。”
“奴才领命。”,额亦都跃身上马,在马上向着努…尔…哈…赤弯腰行礼,转身去了。
“阿敦。”,额亦都走的远些了,努…尔…哈…赤皱了皱眉头,朝着身边唤了一声。
第218章 却月如虎()
“奴才在。”,阿敦连忙上前一步应道。
“你说,这股明军是什么来历?”,努…尔…哈…赤看着城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奴才尚且没能想到。”,阿敦歉然的微微一笑:“不过大明国地广人多,有些将才也不奇怪。”
“就连一个贺世贤,也要杀伤我建州许多精锐。”,努…尔…哈…赤深吸一口气,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若明人都是如此,我取辽东又有何用。”
“大汗其实不必担忧。”,阿敦的神情,看起来要比努…尔…哈…赤轻松一些:“明国人杰虽多,可若要立事,以一人之力未必可成;可若要坏事,只一人便就足够了。”
“你说的可是那袁应泰?”,努…尔…哈…赤听了阿敦的话,顿时也在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自然不止是此人。”,阿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若是只以那袁应泰一人之力,又如何能驱走那熊蛮子?”
沈阳城南,浑河河岸。
虽然眼看着代善所领的正红旗骑兵退去,可是未等河岸上的川兵稍事休息,远处又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烟尘扬起,一支规模比适才更大的骑兵队伍,迅速的出现在川兵的视野里。
“是努…尔…哈…赤亲领的正黄旗和镶黄旗。”,正在浑河南岸与戚金一同指挥着构筑车阵的陈策,立刻便就皱紧了眉头。
北岸边,周敦吉和秦邦屏也是同时看见了出现在眼前的这支建州军,互相对视一眼之后,眼中都是流露出几分凝重。
木盾和长枪,再一次在河岸边架起,手执羽箭的弓弩手,半伏在木盾后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从对面冲来的建州骑兵。
“将军,是正黄旗。”,秦邦屏的身后,石柱偏将吴文杰抬头向前看了一眼,兴奋的说道:“可是建州老贼亲自来了?”
众所周知,建州八旗之中,两黄旗正是建州汗王努…尔…哈…赤所亲领,其中的正黄旗旗主,也正是努…尔…哈…赤自己,在八旗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战力也是最强。
如果能击溃两黄旗,即便擒拿不到努…尔…哈…赤,对于建州军来说,也会是一个极为惨重的代价。
秦邦屏微微点头,却不急着答话,反倒是回过了身,向着南岸边看了一眼,随后缓缓举起了右手:“举”
川军战阵中的上千把弓弩,立刻应声而起,尖锐的箭尖,斜斜的对准了天空。
建州军中,镶黄大旗所在的位置,突然又立起一面玄色小旗。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之后,原本并作一队的正黄旗和镶黄旗骑兵,突然像刀劈波浪一样的向着两边分开。
秦邦屏也略微皱了下眉头,把举起的右手放下。
突然,又是一阵人马的嘶吼声,从侧面传来。秦邦屏转身去看,只见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两面,竟然又同时有一股烟尘扬起。而原本处在自己正对面的建州骑兵,也正快速的分成两队,向着川兵的侧翼插过,似乎是想要渡过冰面。
“却月”,秦邦屏虽是眉头紧皱,可面前却也同样飞速的升起一面小旗。
浑河北岸上,原本分属石柱和永宁两支军伍的四千兵卒,竟然是一瞬间神奇的合为一体。最两侧的兵士未曾移动,中间的却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到最后,原本像一条直线一般的川兵战阵,渐渐的被拉成了一条弧线,从远处放眼望去,就像是悬挂在浑河岸边的一弯缺月。
“却月阵”,原本是当年的东晋大将刘裕所创,曾经以两千步兵之数,在黄河岸边一举击溃三万北魏精骑,创造了一个几乎不败的神话。
分成两队的建州骑兵,正在试图快速的向着川军两翼插去。战阵拉成了弧形的川兵,完成变阵之后立刻便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一波波羽箭,像雨点一样向着正在奔跑中的正黄旗和镶黄旗骑兵飞去。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虽然已经踏上了冰面,目光紧紧的盯住了还停留在浑河南岸的明军,却猛然看见南岸的明军阵中,也同样升起一面小旗。
“虎”,山呼海啸一般的声浪,夹杂着一股冲天的杀气,向着浑河的冰面上卷来。
“是浙兵戚家军和川兵白杆兵!”,建州军中,额亦都也已是脸色大变。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爆裂声,从浑河南岸响起,两排由火铳发射出的弹幕,像是一阵钢铁旋风一般,向着分成了两队的建州骑兵袭来。
建州骑兵想要纵马躲避,可是冰面上行走奔跑,毕竟不如地面上灵活。连续几片弹幕扫过,冰面上的建州骑兵,立刻像是被台风掠过的麦田一样倒下一片。
“退”,虽然随着努…尔…哈…赤纵横沙场数十年,可是额亦都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即使自己还没有跑到浑河的冰面上,但是由川兵射出的一波波箭雨,也正像永无止境一般在自己身边落下。身边的十数名侍卫里,已经有两三人中箭落马。
“退,快退”,额亦都大声疾呼。
尚且未曾接战,所率的近万名两黄旗骑兵就已经折损了千人,更何况无论是川军白杆兵还是浙兵戚家军,就算接近了短兵相接,自己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近万名一路疾奔而来的两黄旗骑兵,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重新向着两边分散遁去,只是在河岸和冰面上留下了上千具尸首。
“额亦都也败了?”,沈阳城里,努…尔…哈…赤听着传来的军报,几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更勿论还折损了上千名两黄旗的壮士,两黄旗乃是努尔哈赤亲自所领的亲兵,旗中的军将大多都是多年来随着努…尔…哈…赤四处征战积存下来的精锐。
只是刚一接触,便折损了十分之一,顿时不由得让努…尔…哈…赤心疼的一阵眼皮乱跳。
“据传来的信报说,在河边立阵的,是浙兵戚家军和川兵白杆兵。”,阿敦低沉着声音,将收到的信报一一说与努…尔…哈…赤去听。
“原来是他们。”,陡然间,努…尔…哈…赤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其实对于努…尔…哈…赤来说,浙兵戚家军并不陌生。万历年间朝廷派兵入朝抗倭,当时尚未起兵叛乱的努…尔…哈…赤甚至还亲自领兵随李成梁之子李如松同行。
与明军中常见的军队不同,戚家军向来最爱好的就是打硬仗,打强敌。敌人越强,他们反而打的越兴奋,似乎唯恐打的不过瘾。
当日平壤血战,戚家军那种一往无前,不惧生死的气势,即便是努…尔…哈…赤看在眼里,也为之深深折服。
实际上,努…尔…哈…赤虽然用兵多年,却一直都是在效仿。骑兵效仿李成梁,步兵则是效仿戚家军。
如今老师就在面前,努…尔…哈…赤这个做学生的,又怎能不生出几分惶恐。
至于川兵白杆兵,努…尔…哈…赤倒算不上太熟悉,虽然也曾经小小的接触过几回,但是惟一能知道的,便是也算得上是一支强军。如今看眼下的情形,事实也是确实如此。
“大汗。”,连续击败正红旗和两黄旗大军,川兵和浙兵所显示出来的战斗力,似乎让阿敦也颇有些胆寒:“我等如今既然已经占据沈阳城池,不如让城外的旗兵都先行撤回到城内。”
“我等如今刚刚占据沈阳,立足未稳。”,努…尔…哈…赤却是摆了摆手,一口否决:“若是龟缩在城内,若等明军大兵到至,我等岂不也是要四面被围。”
努…尔…哈…赤话虽然已经说完,可是仍然用力的摇摆着手掌。开什么玩笑,对于建州军自家的实力,努…尔…哈…赤比谁都清楚。
若论野战奔袭,确实一把好手,可是若论攻城守城,恐怕还未必比得上那些看似羸弱的明军辽东兵。更何况,眼前还有戚家军和白杆兵这样不要命的对手。回城固守,真的全回了城,没准自己就真的要永远守在这里了。
“这”,阿敦顿时一阵语塞,八旗军中,最擅长野战的两支军伍,都已经陆续败下阵来,如今还能再派谁去?更何况就算真的派去了,难保不是羊入虎口,平添损伤罢了。
“还有两蓝旗,两白旗”,努…尔…哈…赤腾的站起身来,不停的在屋内兜着圈子,“统统拉上去。”
“大汗”,阿敦也是脸色突变,从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努…尔…哈…赤始终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就算上回遭受败绩,也就是在北关被那个唐近贤挡住兵锋,也从未见他如此乱过分寸。
“大汗,再不若,退回抚顺?”,阿敦又沉思片刻,再出一计。
“不可。”,努…尔…哈…赤仍是摆手。辽沈两城,毕竟是辽东重镇,取之不易,如果今天退出,没准这一辈子就别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