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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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按照唐旭所说的这般去做,把骆养性也派去了四川。如果一切顺利还好,如果受些挫折,只怕自己这一番苦心,都会给别人做了嫁衣。
偏偏面对貌似大义凛然的唐旭,眼下骆思恭还真说不出一个“不好”来。顿时心里头除了尴尬,更是生出几分怒意。
“唐大人所说的虽然有理。”,骆思恭轻轻咳嗽几声,将脸上的表情掩过:“可是若没有圣旨在手,毕竟行事不便。”
“这人选一事,也不着急,回头召集众军将聚齐商议便是。”,骆思恭毕竟在锦衣卫里经营了这许多年,根基远非唐旭和杨光夔所能比。
若是打起人海战术来,几乎是稳操胜券。况且,若是有人当场推举唐旭,唐旭却要推三阻四,传了出去于名声也是大大受损,即便不去四川,也算是能达到一半的目的。
“骆大人差矣。”,唐大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火药,一副急冲冲的模样:“军情如火,岂能慢慢等待,唐某这便去求见圣上,请求恩准。”
“这”,骆思恭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唐旭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若是去主动请战,只怕皇上八成会是答应。答应是好事儿,可是骆思恭却也毫不怀疑,这唐旭在请旨的时候,一定会捎带上自家那个不肖子。
“唐大人稍安。”,看着唐旭跳了起来,骆思恭再也没了和赵南星说话时的那份淡定,几乎很不得马上就冲上前去,用力将他按回去。
“就算皇上准了,也还要看兵部衙门和各督抚衙门的意思。”,骆思恭此时的心思,已经完全不是该如何让唐旭接下这份差事,而是寻思着该如何才能稳住他,不要让他冒冒失失的去面圣了。
如果是其他人要说面圣,骆思恭恐怕还不会这么紧张。皇帝陛下,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就算是各监局里掌印的公公,也都是要轮到当值的时候才能见着。偏偏这唐旭身边,还有一个杨光夔。只要皇上不算太忙,杨光夔若想要带着唐旭去见驾,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唐旭也不想一时间把骆思恭逼的太紧,毕竟他现在和自己在明面上还没有撕破面皮。
“那一切先凭大人做主,静候皇上旨意便是。”,唐旭拍了拍衣襟,站起了身。
“若有消息,骆某一定告知唐大人。”,骆思恭点了点头,一刻也不想让这个唐近贤在这里多留。
“那属下便先行告辞了。”,相比起骆思恭,唐旭似乎更不想在这里停留。只等骆思恭的话刚一说出口,便立刻起身告辞,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
去西南戡乱,唐大人也不是不愿意,只不过就算去,也得是自己要去才行。若是被这般逼着去,唐大人宁可翻脸也不会答应。
等唐旭走出了门,骆思恭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抬起手来,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液。
这个唐近贤,还真不好对付,如今被他捏住了骆养性,更是让骆思恭有些投鼠忌器。
这事儿是不是打开头就错了?如果自打唐旭入锦衣卫之后,自己就试着和他修好,如今会不会是另一个状况?骆思恭静静的想着。
乾清宫,东暖阁。
十月的京城,已经渐渐入了冬。乾清宫里虽然各殿都备有暖炉,可是烟火味儿闻多了,毕竟让人不舒畅。所以自从九月之后,朱常洛大多都是呆在东暖阁里,这里两面都能晒到阳光,又避开了北风,白日里即便不点暖炉也不觉得冷。
“上回上疏弹劾熊廷弼的,岂不也正是这个姚宗文?”,朱常洛把手上的奏疏拿给王安去看:“如今却又如何说起好话来。”
“依奴婢看,姚宗文此举,也未必就能说不对。”,其实姚宗文的这份折子,在送上来之前,王安就已经在司礼监里看过。不过既然朱常洛递了过来,王安仍是接到手上,重新细细的看了一回。
“为何?”,对于姚宗文的这第二份折子,朱常洛心里头,虽然也有些看法可是也想顺便听听王安的主意。
“这姚宗文的第一份折子,是说熊廷弼怯战,其他并没有提及其他。”,王安把手中的折子小心翼翼的放回道御案上,垂手回道:“而这第二份折子,说的却是熊廷弼布置得体,治军有方,其实两份折子并不冲突。”
“而姚宗文的两份折子,虽然说辞各不相同,却也是正途,正是对事不对人的道理。”
“按你这么说,这姚宗文也算是个贤才了?”,朱常洛低头看一眼面前的奏折,又看一眼王安。
“奴婢与其并不熟悉,是不是贤才也不知晓。”,王安立刻不假思索的回道:“只不过看他这份折子上所写,对于用兵之道,治民之术都有些了解。早间奴婢在司礼监里的时候,听说内阁的几位阁老,甚至各衙门里的有几位堂官,都对这份折子赞不绝口。”
“你所说的几位阁老和堂官,都有谁?”,朱常洛好奇的再抬头看一眼王安:“是方从哲,还是刘一燝,韩爌?”
“奴婢这倒是没细问。”,王安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的颤了一下:“只听说如今的内阁和吏部里头,有意选派姚宗文前往四川接任布政使一职。”
“嘶四川。”,听到四川二字,朱常洛当即便有些走了神,深吸一口气,嘴里头小声的念了一声。
第175章 予尔自选()
“上回看呈上来的军报,那朱燮元手上只有两千兵员,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成都。”,朱常洛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虽说奢崇明麾下的蛮兵并不是很善于攻城,可是如今却正是势大,甚至已呈席卷西南之势。朱燮元以两千人守城,与乱军的人数相比,足足差了十倍。
况且如果成都失陷,乱军必定会北上潼川和保宁,封锁从陕西入蜀的通道,至时乱军占据地利,想要戡乱恐怕会比现在更难上数倍。
“陛下暂且宽心。”,王安欠了欠身,想找些话出来宽慰朱常洛:“成都虽然只有兵员两千,可毕竟也是西南大镇,城内青壮数以十万计。况且朱燮元送来的军报上也已经说了,已经发文书急调石柱,龙安诸府的兵员救援。”
“那石柱宣慰使秦良玉,虽然只是个女流之辈,可是秦,马两家向来善于练兵,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更是勇冠西南。奴婢料定,那奢崇明定然取成都不下。”
“但愿如你所说。”,朱常洛虽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可是面上的忧色却未消。
又停了半晌,忽得又开口向着王安问道:“西南如今既然如此乱局,那姚宗文如今当真敢去?”
“万岁爷若有旨意,他岂敢不去?”,一时间,王安也不敢断定。
“若定是要朕下旨,又有何用。”,朱常洛摇了摇头,对王安所说的话不置可否:“如此,你派人去寻姚宗文,让他写一篇有关西南戡乱治民的策论,拿来给朕看。”
“万岁爷果真要用这姚宗文?”,王安好奇的问道。
“要不要用,只看他自家。”,朱常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敢或不敢去,也尽在他这篇文章里头。”
“奴婢这就派人去。”,王安点了点头,退出殿门外安排去了。
等王安退出,朱常洛拿起笔来,想在面前的折子上写上几个字,却发现早上磨的墨已经干了。
“有谁在?”,朱常洛略微抬头朝四周看一眼,轻声喝道。
“万岁爷有何吩咐。”,朱常洛话音刚落,便看见殿门边闪出一人来。
“替朕研墨。”,朱常洛指了指面前的砚台。
“奴婢遵旨。”,刚进来的内官,应了一声,放下手头的东西,取了水来,凑到御案边小心翼翼的兑入。
“你就是这乾清宫里头的?”,朱常洛等候的无聊,抬头看了几眼,却是觉得眼前这人眼生。
再看看身上,穿的也是太监服,而不是寻常的内侍的着装。可是自从马谦去御马监做了掌印太监之后,接任乾清宫管事太监的魏朝,朱常洛也是认得。
再看看年纪,更是似乎已经有五十左右,顿时不禁有些诧异。
“奴婢哪有这福分伺候在万岁爷身边。”,身边的内官,咧开嘴憨憨的笑了几声:“奴婢叫李进忠,是惜薪司里头的。”
“惜薪司里的如何会来这里?”,朱常洛听了,顿时更是好奇:“魏朝呢?”
“奴婢虽然担着惜薪司里的职,可是平日里却是伺候在太子爷身边的多。”,李进忠似乎担心朱常洛生疑,连忙一五一十的回道:“奴婢今日来这里,正是帮着太子爷送这个月做的功课来给皇上看的,可巧适才魏朝魏公公去门外帮万岁爷取膳食去了,便让奴婢帮着在门外守上片刻。“
“原来如此。”,朱常洛点了点头,让李进忠把刚才放到门边的东西取过来看,果然是朱由校写的文章。
“孙老师教学有方,当年朕在青宫时,便受益良多。”,朱常洛把文章拿在手上,上下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微微的泛出一丝笑意:“如今太子有他帮着教导,朕也算是放心了。”
想了一会,又转过头来看着李进忠说道:“你既是伺候在他身边的,当是要谨记时时劝导,让他尽心向学。人有些旁好,也是常事,即便是朕也不例外,只是切莫只顾着耍弄,误了正途。”
“奴婢记下了。”,李进忠恭恭敬敬的回道。
又问了几句太子这几日里的近况,便看见王安回来了,便挥了挥手,让李进忠退下。
“适才通政使司里,又送来一堆折子,奴婢按照万岁爷的吩咐,都留了中,故而耽误了些时候。”,王安站定之后,便一五一十的向着朱常洛回道。
“还是说唐近贤的?”,朱常洛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
“正是。”,王安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们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其实是看上了辽东的这份军功。”,朱常洛也摇了摇头,挤出一丝苦笑来。
“唐近贤那里,崔文升已是去查过了,并无差错。”,既然提到了唐旭,王安也就顺便说上一句。
“朕昨日已经问过马谦了。”,朱常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站起了身,徐徐的在殿内踱了一个来回,朱常洛方才站住了脚步:
“西南如今战事正紧,朕欲发内帑银十万两,户部银十万,共计二十万两钱银,入西南犒军。依你看,该派何人前往合适?”
“万岁爷适才不是已经点了姚宗文?”,王安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上去姚宗文已经去过了一回辽东,同样的事情,一个人不能做两次。”,朱常洛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人选不满意。
“天下事都是在万岁爷的心里头揣着,万岁爷尚且不知,奴婢又哪里会知。”,王安支支吾吾的打着马虎眼。
“你不肯说,也就罢了。”,朱常洛摆了摆手,也不继续为难王安。
“昨日朕看见过吏部孙慎行上的折子,请派锦衣卫入川蜀助战。”,再停了半晌,朱常洛又继续开口说道:“若依朕看,锦衣卫毕竟是担着协助京城卫戍的责任,也不可能长久为他们所用。”
“不如,朕就从锦衣卫里选一个人,代朕前往西南宣抚,顺便看看能不能有所助力,你看如何?”
“此一件涉及朝政了,奴婢不敢说。”,王安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其他话来。
“你不敢说?”,朱常洛瞥过了眼,扫了一眼王安:“你平日里所说的,也不少了吧。”
“奴婢罪过。”,王安心里猛得一颤,作势就要跪倒地上。
“起来,起来。”,朱常洛连忙摆了摆手,止住了王安:“朕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朕当年僻居青宫,你若不说朝事,如何能为朕办事。”
“哎。”,王安这才欠了欠身,重新站好。
“你们几个,既怕得罪唐旭,也怕得罪赵南星。”,朱常洛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安,徐徐说道:“可你们当年两面结交,岂不也正是因为朕,朕又岂会怪你们。如今你们左右为难,实则不也是在替朕受过。”
“万岁爷”,王安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你再替朕去问问唐近贤自家的意思吧,朕也不强逼他。”,朱常洛也重新走回到案桌边坐下:“至于辽东那边”
朱常洛低头看看案桌上面,姚宗文刚上的那份奏疏,眉头皱得更紧。
正阳门,锦衣卫指挥同知房。
“皇上让我自己选?”,同知房侧面的会客厅里,唐旭有些难以置信的向着曹化淳问道。
“那可不是。”,曹化淳颇有些认真的点了点头:“皇上还说了,你若不愿意去,也不会强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