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4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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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都毁在事成前夜。
何况燕刘的事并非用简单诸侯相争的道理就能说尽的,诸侯相争尚有胜败,但凡哪个愿意低头,胜者为了彰显气概心胸,留下一官半职以显宽容的事时有发生,但政变不同。宫廷的事不可以常理度之,仅有生死。
非生即死。
像如今这般燕北与皇帝隔着百里之遥都活着好好的,根本不可能。
就别说江东的孙策周瑜,就是安定已久的黄河以北,心里揣着浑水摸鱼之态的也不在少数。不知多少人等着这场火、看着这场戏。指望着燕氏这头庞大巨兽轰然倒塌,好教他们扑上去磨牙吮血。天下大乱,带给人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安与恐惧,但也会使人心生魔障,给予最深的错觉仿佛蓝天黄土之间每个人都有了称孤道寡的机会。
享世间最贵,谁不想做一场这样的大梦?
能忍住这样诱惑的人太少了,正当燕氏在荆州如火如荼地与刘表对峙时,益州派来的使者行至司州,接着由马不停地抵达冀州,最终进入赵都,递上名刺拜见燕北。益州之事最终尘埃落定了,张鲁在北兴兵而下、刘备东入直扑成都,由都有着不弱于益州守军的兵势,这样内忧外困的局面于刘璋而言便是灭顶之灾,根本没有能够抵挡的可能。
刘备的兵才不过堪堪加入围城两日,城里的刘璋便慌了神,派人向刘备投降,接着刘备直接入主成都,大肆分封部下;紧随其后赶到的张鲁心有不忿,率众做出欲围攻成都的架势,却转而为关羽率军出城逆击而败。
别的不说,刘备这帮老革从南打到北,虽然天底下没谁真拿他当成诸侯,哪怕他做过县令、太守、刺史、州牧,不过刘备的战力是着实不弱的,至少天底下野将军排排坐,没谁比刘备的兵力更强、也没谁比刘备的战力更强,更何况,也没哪个像刘备这样心性头脑的人还只是个野将军。
来自益州的第一封书信是张鲁送来的,是一封告状的书信,信里痛斥了刘备派部下大将关羽出城袭他兵将的事,同时也像燕北上表希望赵王能发国兵参战,助他击溃刘备,将这帮外乡人赶出益州。
可外乡人是这么容易赶的么?要真这么好驱赶,张鲁早自己收拾刘备了,还用等到现在留着过年?他收拾不过,同样也气不过!
他从汉中一路向南,平二关袭三郡的,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换来兵临成都城下的机会,到这只差最后一步,却发现城池被个中原来的刘备给夺了?打着燕北的名号让刘备撤出来,他居然还派个大红脸带兵出来杀他一阵?他娘的那赤脸膛子的汉子长得都快顶上张松骑在张松脖子上那么高了!
这都不是张鲁所不能忍受的,他是修道之人,尊奉的是黄老一脉学说,最重修身养性,战果被人驳去、兵将败于冲突,这都不足以让张鲁愤怒,真正让张鲁愤怒的是——刘备居然在关羽杀出一阵后派人给他写信,说他是为朝廷平定益州,现在要将战果报于朝廷,请张府君不要自误。
不要自误?
你夺走成都城是天时在你,时运已至张鲁不说什么;部下兵将败于城下是将官威势,张鲁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夺了城郭还振振有辞,还吓唬张鲁,这就不能忍了!
张鲁写信是干嘛来的?他要借兵,这会也不想着什么门户之见,也不记挂什么益州牧的官职,张鲁就这一个请求,让马岱来做汉中太守,从司州调兵进入益州,他要跟姓刘的干!
张鲁的信使脚程快,刘备的也不慢,这个老革头子也够光棍,派人写信,不,刘备不是在写信,他是在上表。左将军刘备上表说,他带兵平定了益州的战乱,擒获不尊皇命的刘璋,现在益州重归汉室统治,希望朝廷能派去刺史监察边郡。除此之外,还为张飞在荆州所做的事情而向燕北道歉,坦言那是个误会,希望能得到燕北的谅解。
“以退为进?让张鲁往后退退吧,再不走刘备会杀他的。”这信不对,燕北看到刘备的书信便直摇头,心下里便知晓这信不对。“刘备只提汉室不提赵国、只说朝廷不说燕某,这信不是写给燕某的……擒下刘备的信使,沿途他们派出多少人,这书信发了多少份。”
燕北一说,马上有人去办,信使就留在邯郸驿食饭,一见这阵仗便吓得两股战战,几乎没使什么逼问手段便将燕北想要得到的消息逼了出来,“大王,此信……益州向外派遣了一百八十余个骑手。”
都到这份儿上了,燕北还能不知道么,一百八十多个骑手,却只有一个骑手将一封信送到赵国,那剩下的书信呢?这是刘备写给朝廷的信,现在刘备做的事已是天下皆知,这是在逼他给官职,也是在逼着他投鼠忌器落人口实。
过去刘备对权势是有想法的燕北知道,但是现在,燕北能绝对确定,在刘备死前他别想派出益州刺史。益州有刘备这么个带兵的左将军在,他就是向益州派遣什么样的刺史都没有用。刘焉就是这么过来的,将北方的路派兵封死之后,后面的事什么都用不着他去考虑,朝廷的人根本进不去。
以前燕北还不知道益州是个什么样的好地方,至多是听人说过几句,但现在他明白了,益州一定是个好地方,否则也不会让刘备这么急切甚至不惜与他撕破脸面!
第二百四十五章 士家()
人的野心大多时候是因外物激发而非本性,即便是本性,在人与人交往之间总要分个强悍与孱弱,孱弱的人就算再怎么有野心,也不会敢在别人面前暴露出来,因为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在同样有野心而更强大的人面前,这只是失智的取死之道。
可一旦有了外物相支持,那就不一般了。
就像是四百年前咸阳的秦王宫勾起汉王刘邦的全部**,巍峨宫城就在汉中一般,当刘备率军沿着漫长山道走入益州、深入益州后,他便再也拔不开腿了……飘零半生的刘备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去形容这样一片土地,它富饶而巍峨、山川相连道途险阻,似乎与外面的天下都不一样。
那是燕北的天下,包括已经是他的和将来是他的。
而这里,是刘备的天下吗?
蜀中有剽悍的百姓、富饶的田地,绵延不绝的山脉自然有取之不竭的铁料,甚至因交通不便而形成独立于中原独特的文化气质,这一切都让自诩见惯世面的刘备感到新奇不已。
这里有关口、有河道,即便没有敌人阻止,刘备想从外面走进来都花了好一份功夫,更不必说如果他防守?
谁也别想进来!
刘备的野心被益州这片土地完完整整地勾了起来,他甚至在庆功的酒宴上不知该说什么好,懦懦嘴唇哭笑不得的表情写满了意义难明的情绪,最后仰头一口饮光了酒,摔了酒樽道:“益州,天赐之土!”
这天下没有一块土地能被自己称作基业,不论幽州、冀州、青州、徐州、豫州、荆州,刘备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哪里好也不知道哪里不好,一直被大势推着走。没有筹划没有决断,但这一次不一样。
诸葛孔明说益州好,刘备便取来益州看看是不是真的好,而今日,天下若有哪里能被刘备称作基业的话,那边就是益州了。
自今日起,他将被天下百姓冠以诸侯的称谓,统治益州……燕仲卿,你放马过来啊!
我刘玄德,也终于有今日!
……
刘备想的什么燕北自然不会知道的这么细致,他就是觉得以前低眉顺眼的玄德兄胆儿肥了,不但胆肥也好像变聪明了,知道谋求政治优势了。
哇!岁月呀,瞧瞧这天下十几年来发生的事,俩早年每逢战事便必然被揍得满地找牙的小将军,一个做了兖州牧一个自益州将军,在辽东卖马贩盐的匪头子成了赵王之尊贵。
这种事放十几年前告诉别人是要被笑死的,可事情偏偏充满吊诡,再难的事,他们都做成了。
“可孤怎么就这么讨厌呢,你说这……”燕北从殿中王榻上蹦下来,穿着素氅来回踱步,“他们几个在孤麾下时,多打一仗输一仗,让麹义骂得抬不起头,那会多,多可爱,嗯?”
换言之,燕北觉得现在的刘备太让人讨厌了。天下眼看着就要平定了,南下扫灭曹操,甚至都用不着调兵,他一个人站在邺城门口里头十万人说投降就投降了,这个时候刘备在蜀郡像只小青蛙一戳一蹦跶是干嘛啊!
好好活着不好吗?
“大王,天下还是有可爱之人的。”沮授、田丰等人在向燕北说完刘备入益州的坏消息之后,相视一眼随后由沮授向燕北报道:“交州来人了,是交趾太守士威彦派遣其长子士廞前来,携带很丰厚的礼物与贡品,向朝廷表达尊敬。”
“交州?”
燕北都愣住了,天底下还有个州叫做交州的吗?
他当然知道有个州叫这个,但这么多年过来,他不曾听人提起过交州的丝毫事宜。对他来说,刘备进入蜀地已经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长跑高手,就算交州有事也轮不到他去管,这交趾太守派儿子到这边来是为什么?
“大王,就是交州,交州以交趾太守士威彦为尊,他的兄弟任九真、南海、合浦三郡太守,一同主掌交州大事。”
交州一共七个郡,士家人掌握四个郡太守的尊贵之身,何况与中原道途不通,这种身份其实说起来要比现在的刘备还要尊贵自在,只要他们能安定州中,那就是真正的交州王!
燕北眼中疑惑之色更浓了,好端端的,这士燮派人来北方做什么?别的不说,那边与交州接壤的是益州的刘备、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策,就连曹操都够不着交州,更别说他了。
他给不了士家人什么帮助,“士廞不远万里来此,所欲为何?”
万里不是虚数,士廞能从交州一路走到赵国,需途经至少三州数名诸侯的领地,跨过九十九条河翻过九十九座山,穿过战乱与风险,才能从见到他。
弄不好士廞上路时便已经做好了死在途中的准备,这很不容易。
等燕北问士廞为他父亲士燮带来什么礼物时,更加令燕北惊讶……“交州良马六百匹,细纹葛布三千匹,胥邪(椰子)、仁频(槟榔)各百颗,另有南海的明珠、大贝、玳瑁,南蛮山中开采琉璃、翡翠,番邦犀角、象牙之珍品,数不可计,盖为士府君进献大王。”
燕北瞪大的眼睛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是他见识粗浅,这些东西散到别处他只有零散几个没见过,但合到一起真正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些东西有多贵重,而是士廞带着这些东西翻山越岭跨江渡河,为了最终站在他面前甚至不惜豁出性命。
“士府君,是什么样的人,诸公可知晓?”燕北好半天才坐回榻上,算着脚程日子与近来几个月南方诸州发生的战乱及可能阻碍士廞前行的事宜,缓缓摇头道:“如此一来,士廞是去岁启程的?”
他最少在路上走了半年。
“士燮兄弟一起担任各郡郡守,强力掌管着一州之政,因辖地偏在万里之外,所以威望尊贵至高无上。他们出入时鸣钟响磬,备具威仪,笳箫鼓吹,车骑满道,常有几十位沙门夹在车马群中焚香。他们的妻妾都乘坐配有盖帷的小车,子弟都有兵士骑马跟在身后,当时他们的尊贵显赫,震服外族,就算是从前的南越王赵他也不能超过他们。”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交州刺史()
邯郸赵王宫偏殿,鼓乐笙歌里,燕北决定亲自宴请接待远道而来的士廞,以尽地主之谊。士燮派长子不远万里地来到赵国,他想得到什么姑且不论,他们所付出的努力已足够让燕北感到震惊。
在天底下向赵国都城邯郸进贡的人不知有多少,东起东海西至西域,但从来没有人像士燮所派遣的队伍走得如此困难危险的,何况也没有谁像士燮这样,在送出贡品时准备如此巨量的礼物。
数以千匹计的上好葛布,数以百计的南方良马,还有那些分门别类的西南奇珍。说实在的,士廞来的时候带着随员上千庞大的队伍,等他到邯郸转瞬不过三四日,交割贡品后变成了士廞与七八个随员,连马都没有……每一匹马、每一架马车,都是他们送给燕北的礼物。
数量大方,又精打细算。
最让燕北惊异的,是听人说起士廞在邯郸的做派。即便士廞作为交州使者前来赵都,但于情于理他都不过是太守之子,燕北不可能在他到来当日便接见他,何况燕北还想暗中观察一下他的作为,从他的身上来观察远在交州的那些人们,对现今的赵国怀抱着何等心态。
堪称巨量的礼物令人高兴,但终究不过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