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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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脸上的寒毛都炸起来,尽管他从未去过洛阳,直勾勾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左右环顾了部将,艰难地吞咽唾液,这才歪着脑袋轻声说出几个想都不敢想的字眼。
他参与过叛乱,主导过叛乱,甚至亲手击败过朝廷的平叛兵马。但这个时代,哪个男儿想到繁华洛阳高高在上的朱雀阙下嘉德殿中那颗昭示着天下权柄的印信,想到朝廷这个词不会打从心底感到敬畏?
“以武……立命,把持……朝政?”
那可是他燕北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壮举啊!
燕北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微张着嘴巴都忘了合上,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六神无主地快步走下堂中,又龙行虎步地走到上面指着几案上的书简问道:“沮君的意思,这,这个公孙度的任命,是董卓任的,燕某的护乌桓校尉,也是董卓任命的?”
他贼娘哟,领着兵马进入朝廷,就,就能凭着一封轻之又轻的书信,眨眼间任命了辽东、玄菟两个郡的太守,再加上他这么一个半卖半送的护乌桓校尉?
这得是多大的权势?
沮授缓缓地点头,沉声道:“在下以为,定是如此。”
燕北一巴掌扫飞了案上的书简,大马金刀地坐在几案上,两眼无神地长眺着前厅大开的那扇门,屋外的光投进厅中光亮非常,那些光里仿佛向他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将军啊,俺有一事不明,不,俺有许多事不明。”今日沮授急招各地兵将,驻防辽东北部的都尉李大目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说那个董卓俺知道,他不就是个边将,至多跟公孙伯圭一样,他凭啥能进京把那个,把持朝政?”
燕北的眼神拉回来一点,落在一脸憨样的李大目脸上,“他有刀呗。”
除了这还能有啥?大将军何进死了,车骑大将军何苗死了,西园八校尉死的死伤的伤打成一锅粥,这个时候董卓带着骠勇凶悍的西凉军入京,这简直就像最老道的猎人在关键时刻拉开长弓,一箭射出便使猎物毙命!
这是何等的战略,与这谋国之策比起来自己率军绕两千里与辽东阻击公孙瓒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同样是率大军过境,人家想的是如何猎国,直接冲入大汉皇都风口浪尖,一举夺得最高统治权力!
而自己呢,横兵两年,硬是谋划辽东这么个偏角小郡偏安一隅,这何止是落了下乘?
格局太小!
燕北不信这是运气,这个董卓一定在很久以前便绸缪这件事了,否则不可能做的如此漂亮!
李大目对燕北这个回答并不是非常满意,皱着眉头看众将对他的嘲笑目光憋得一张脸通红,半晌才说道:“就算,就算他有刀,那咱也有刀,为啥将军您不领着我们杀到洛阳去,咱也像董卓一样,像掐鸡仔一样把持,把持那个朝政!”
此言一出,众将又是一阵哄笑。李大眼你也不看看弟兄们这帮操行,刚脱离了泥腿子的程度,好不容易在辽东有了点人上人的模样,到幽州还有人看不起咱呢,还想跑去把持朝政。你娘的,你连话儿都说不全,还把持那个朝政?
“唉,大目啊……想得多是好事,但你看看咱这个样子。”燕北被李大目说的话一逗,他心里哪股劲儿也消了不少,在案几上盘起腿笑道:“且不说黑山把冀州弄得一团糟咱过不去,就是过去了,咱们这个样子,中原的士大夫能对咱服……”
说着,燕北的脸顿了一下,突然转向沮授,兴冲冲地说道:“公与啊,你说,中原是不是也要打仗了?”
沮授被燕北问的一愣,接着说道:“主公与属下所见略同,在下亦认为中原也要乱了。”
“那就没错了!”燕北一拍大腿,活动着脖子上的关节骂出一句燕地方言,说道:“那些士大夫肯定对燕某不服气,那他们能对董卓服气了?虽然燕某对他是服气的,可人家肯定不服他……中原要打仗,百姓吏民会往哪儿跑?辽东啊!”
说罢,燕北当即挥手指向沮授道:“沮公与,自今日起,征用沓氐、汶县等地除渔船外所有走轲,派遣会操船的军士与识途渡人往返于辽东与青州,那些难民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接到辽东来!船只不够就让孙轻的汶县水寨征募民夫船匠,再给我打造走轲,务必充实辽东人口。”
“同时,从那些人口中随时查探中原情况,我猜那些中原大族豪强八成会起兵作董卓的乱。到时候辽东如何做还要视情况而定……对了,大目,你派出百十个好手给我去玄菟郡盯住那个公孙度。无论是中原动向还是公孙度的所作所为,全部要三日送到我眼前一次。有这么个姓公孙的在身边,我觉得很不舒服。”
说罢,燕北皱着眉头眼中散发出狠意,又对李大目嘱咐道:“派去的人手带上强弩和刀子,一旦中原形势有变,董卓撑不住了我们就先宰了这个公孙度……燕某可不认董卓表的官儿。”
他这么说着,众人都脸上含笑。朝廷也应下了沮授的辽东太守和您的护乌桓校尉,怎么不见您不认了。
谁还不清楚,这无非就是个借口。真实原因就是燕北看到姓公孙的气儿就不顺畅。
“除此之外,各地的校尉、都尉县令县长,在你们的兵员中摘选出五成体质好战技强的军卒送到襄平大营,燕某要亲自练兵,选出一支精锐以供将来战事!”
第153章 刀与骏马()
襄平,大选兵。
虽遣往冀州的骑卒未还,虽可能发生的战事未定,燕北却也已经决定未雨绸缪。
不但要选出一支精锐之军,更要筛去寻常之卒去屯田。京都洛阳在先帝驾崩后闹了两次宫廷政变,那帮达官贵人还折腾不清
辽东养不起那么多的常备军,但他可以用三个田卒来养活一个职业武士。
“燕某要挑选的武士,要能着皮甲披大铠,肋环刀负大盾,携弩负矢再挎上两支手戟,备五日军粮,日行五十里;发弩百步、操弓百步、掷戟二十步,发十中五;并策双马半日行百里!”
襄平大营的高台之上,燕北一脸桀骜地望向营寨里人山人海。各地调来足足四千余名雄壮的兵将立于寨中,昂首看着燕北,听着他口中的遴选标准暗自咂舌。
这个要求高吗?
并不高,燕北自己能够很轻松地完成。或许那些汉军随手召之即来的乡勇根本达不到,但是那些历经重重磨难从冀州随他到这里的军卒,除了投射手戟与操弓用弩有些困难,其他的八CD能做到。至少早先受过麹义操练的先登陷陈大多都达到了这个标准。
“这些事情,或许你们都能做到,甚至留守各县的那些兵马中一定有人也能做到!达成考验入选者,你们将是燕某练出的亲军,燕某身后的,将会是你们自己的旗子!”燕北朗声说着,随手指了指身后叠起的黑旗,这才接着说道:“入选之后,练兵三月,操弓负弩,要达到发十中八,你们就有资格得到这面旗帜,成为燕某的新军。”
说着,燕北打出手势,身旁高览以铁矛穿入旗帜,黑旗迎风而展,上书‘燕赵武士’。
“入选者,将得到辽东郡最好的兵甲,每个人得田二十亩,良马两匹。除粮草之外,月兵俸四百钱。”
受到雇佣匠人的启发,燕北打算在这支新军中一样以最优渥的钱饷与土地激励他们。
东汉官员俸禄施行半钱半谷,百石小吏的俸禄为月钱八百,谷八石。燕北给予每名入选军卒的月俸在军粮的基础上相当于年俸五十石。先汉时边塞把守烽燧的军卒一月不过给两石谷,四五人一月共用二百四十的菜钱……燕赵武士的月俸听起来少,但比起其他军卒已经好到天上去,只是不够多罢了。
燕北鼓掌喝道:“穿戴好你们身旁的武备,从这里启程跑到辽水营寨,高校尉会率领你们明日清晨赶回来……中途停下的,便放弃了这次入选,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高览负上大盾与强弩,腰间系着手戟走下高台,呼喝着驱赶士卒开始行军,片刻之后,留下一座乱糟糟的襄平大营与张颌手下千余别部。
张颌的别部本来也有近两千人马,因为燕北的号令,也择选出七百人参与此次选兵。
高览率军出营后,张颌招呼士卒收整留下的马匹驱赶到营寨外遛马,这才走到燕北身边问道:“将军,这么做行得通吗?咱们的人都能日行五十里吧?”
汉代一里合四百一十五米,在鲜卑时他们便拖着全部辎重一日行军七十里,虽然当时的军士负重不如现在,却是一路徒步完成,根本与燕北所想要的精兵扯不上什么关系。
“嘿,儁义有所不知,我和高校尉商量过,这百里折返可不好走,中间有二十里是要他们急行的。”燕北狡黠地笑了,徒步行军当然不能选出精兵,但如果徒步与疾奔结合,九个时辰行上百里路还能不掉队赶回来的,那便是绝对精兵的模样了,“你觉得,明日清晨能回来多少人?”
张颌皱着眉头抬手搓下巴苦思冥想,“这四千人,能回来三千多吧?不会掉队太多。”
他们这批士卒这半年一年从未因缺粮饿着过,去年冬天更是在鲜卑掠了大量肉食,各个养的瞟肥体壮又久经搏杀。张颌摇着头说道:“急行军拦不住他们。”
燕北点着头盘腿坐在高台上,伸手扯过那面写着燕赵武士的旗子铺开在腿上看着,抬头说道:“要不把你调到燕赵武士里,做个军司马?这支军队我打算在三个月后带入冀州讨黑山贼,如果州府不愿,便跟着我一同去乌桓属国……朝廷的节杖都送来了,要去上任啊!”
张颌几乎没怎么考虑,当即拱手抱拳应道:“颌,但凭将军驱驰!”
“如此那便说定了,你这个别部司马便算是燕赵武士的军司马了。”燕北起身拍手,将旗帜递给张颌道:“对了,还没问你……河间张氏,可还有亲人?”
燕北手底下有不少能人,而这些能人强将无一不是冀州人,好在沮授、高览等人都是举家追随迁至辽东,但张颌不同。张颌虽不是望族出身,在河间却也是衣食无忧的大族,就这么一个人跟着自己跑到辽东,若闲时还好,如今冀州遭了兵乱,燕北自然打心底觉得有些愧疚。
张颌轻轻咬了咬牙,向冀州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故作轻松说道:“族中有邬堡,家仆亦常舞刀枪……应当无事。”
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哪个又能不担心呢?
事到如今,张颌只能寄望于河间的家人不要与黑山贼寇做对罢了。
“应当无事。”燕北这么说着,却拍拍张颌的肩膀道:“等派到冀州的斥候回来,我会说服刘公征讨黑山……你在冀州有多少亲人?”
张颌看了燕北一眼,“五服四十有余。”
“那真是大族了,等平定了黑山,把宗族接到辽东来吧。”燕北说着目光炯炯地看向张颌,“至少辽东不会再乱了。”
面对如今辽东的情况,除非燕北不在,不然辽东乱不了。无论是郡中那些心口不一的豪强大氏还是外族,亦或是公孙瓒……谁都无法在辽东这片土地上翻了天。
外人不知道辽东的情况,但张颌作为燕北军的将领自然知晓,屯田法令与铁邬商队能在明年给辽东带来怎样的财富,组建新军的严格标准又能为辽东的战力带来多大的提升。
只不过,张颌面对这个问题明显沉默了很久。
宗族迁居,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下的决定。
燕北笑着让张颌别在意,还有一个多月才能收到冀州乱象的确切消息,不必急于一时。随后,燕北便向张颌道别,吩咐他在营寨里准备百步与二十步的箭跺,明早准备好归来军士的温汤,便离开了襄平大营。
高氏阿母看如今天气炎热起来便做了两身单衣,派人告诉燕北让他回襄平宅院试试是否合身。
回到襄平燕北自然对高氏阿母陈恳感谢,随后便邀憋在家中的甄姜出城遛马,在城外草草做了个箭跺二人硬是玩了整个下午。
傍晚,伴着落落余晖,二人带着侍从在弓长岭山脚下的室伪水畔点燃篝火,听着虫鸣鸟叫别有一番意味,燕北甚至还挽起袖子下河抓了些鱼虾小蟹,洗净了枝杈串上架在火堆上烘烤,不一会儿便熟透散出馋人的香气。
甄姜捏着烤熟的河虾并不急着吃,倒是笑意嫣然地看着一脸专注与螃蟹较劲的燕北道:“啧啧,燕君呀,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会骑马会舞刀,能射一手弓箭虽然水平次了点,能打仗还总能打赢,搏斗也没听说他输过。现在到好,又发现他会捕鱼,还能做生意……这么一个人,天没塌下来是饿不到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