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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归妹-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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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亦风道:“他们也许结党营私,不过至少还是会打仗的。我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兵部交给了我,可不就乱套了么?我有什么本事,先生在鹿鸣山也看得很清楚了。”

    公孙天成笑道:“不错,老朽是看得很清楚,否则又怎么会出山追随大人?大人的才能也许不在诡诈之道,也不在运筹帷幄,但是大人有仁者之心,天下英雄甘心归附,有大人坐镇兵部,还怕谋臣战将不来与你同舟共济么?”

    程亦风决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号召力,摆手道:“先生莫要安慰我啦。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只希望能胜任此位的人选快点儿出现,我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公孙天成知道不能勉强他,只有笑笑,暂时把这话题抛开一边去。

    程亦风这边厢只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冷千山一党却不让他撞钟撞得这么轻松。非但兵部官员继续装病,其他官员鸡蛋里挑骨头的折子也一封接一封地呈递上去——其中有棘州太守抱怨程亦风散粮以致周边饥民蜂拥而来,造成治安混乱的,有郾州太守抗议剿匪不力使山贼愈加嚣张的,还有新任安德县令指责程亦风铺下烂摊子叫他来收拾的——程亦风对这个最是不解,靖武殿发来叫他答辩的折子拿给臧天任看:“琅山派和铁剑门在安德县打大出手,怎么也怪到我头上来了?就算怎的要随便找个人说是他的‘烂摊子’,那也是臧兄你的问题呢!”

    臧天任道:“唉。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他们现在一心要联合起来‘倒程’,自然抱成一团变着方儿来找你的麻烦——你就如此答辩,说你不做安德县令已久,让老哥哥我来替你挡一挡。”

    程亦风虽然不好意思麻烦朋友,但是自己实在已经被董鹏枭等人搞得焦头烂额,只有暂时把这烫手的丢给了臧天任。而臧天任也不负所托,将那折子批得毫无反驳之余地,竣熙听后,在大殿上金口判道:“绿林中人向来不服天威,尝以械斗为乐,地方官员以维护一方安宁为己任,应该约束江湖中人,如有败坏法纪的,应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以后此等鸡毛蒜皮之事,不必专奏到靖武殿,浪费公帑!”

    他既有此定论,安德县令也就不敢再上奏章。而这以后实际上楚国各地江湖纷争升级,但没有一个地方官——无论是否冷千山一党的——敢上报中央的。一直到十一月中,凉城附近也发生了十数次械斗,顺天府按照竣熙的指示逮捕了几十个人回来打算“杀之以正法纪”,审问之时,才发现关乎细作变节,权衡再三,终于又报告到了兵部。

    那当儿,兵部只有几个人在办公,但其中正中有董鹏枭派来监视程亦风的,听言,一溜烟跑去将这事报告给董鹏枭知道。后者虽然是参与部署细作网络的人之一,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开心得拊掌大笑:“好!又找着个由头!”当即召集了一群人,联名上疏指责程亦风管理不力,致使他们精心布置的细作网络被破坏。

    程亦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的细作,我单知道有个姓张的千总,哪里又和江湖豪杰扯上了关系?”

    “那就不要理他们。”臧天任道,“我看太子殿下对他们也厌烦了。只要太子不受他们蛊惑,他们想要兴风作浪也不行。”

    程亦风暗想:这也有道理,先把这一年熬过去再说。

    不过别人却不给他这机会,十二月初的时候,冷千山、向垂杨、鲁崇明三人竟“不约而同”一齐回到了京城,众口一词地说“有病”,待竣熙亲自上门去探望,他们又都说:程亦风把兵部搞得衙门不像衙门,如果兵部不能整顿起来,他们三人决不回边关——哪怕是治他们渎职罪砍他们的脑袋,他们也不愿被一个乌烟瘴气的兵部领导。

    竣熙有心做和事老,却实在不晓得从何劝起。偏偏这个时候,司马非发来消息:玉旒云和石梦泉两人率领三万兵士再次来到南方七郡,名为治蝗,而实际上可能打算渡河南侵。他请求兵部立刻发令,主动出击。

    公文之外,还有给程亦风的一封信,大意是,你在尚书的位子上如坐针毡,都是因为你没有服众的功绩与能力,如果你重新和我联手向玉旒云报了落雁谷之仇,则你的尚书之位可以坐稳,而我在前线更无后顾之忧,杀尽樾寇,保家卫国,岂不两全?

    “什么两全?”程亦风气得把乌纱都摔到了地上,“还不就是逼我和他结党?我好希罕坐稳这个位子么?罢了!罢了!既然这帮‘搅屎棍’把百姓与社稷都当成争名夺利的工具,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且把他们都撤了,我也不干了。就不信诺大的楚国还找不出别的人才来!这歪风邪气简直就像病一样,越拖就越麻烦!”

    “大人如果早想撤换他们,倒也好了。”公孙天成拣起他的乌纱来,掸了掸,恭恭敬敬地递了回去,“不过如今却到了你之前所虑的‘樾寇虎视眈眈’的紧要关头,所以一个也撤不得!”

    “先生莫非也觉得玉旒云会南下?”程亦风道,“她带了三万人——我国大青河随便哪个要塞都驻扎着两、三万人,且要塞相隔不远,可以互相支援,又是背山面水,易守难攻——她三万人怎么可能渡河南侵?莫非不要命了么?”

    公孙天成道:“她怎样渡河,我倒还真没有想到。但是樾国南方七郡有两座重镇,就是上游的石坪和下游的锁月,其对面正好也是我国的两座重镇,平崖和远平——大人相信她真是来治蝗的么?”

    “玉旒云诡计多端。”程亦风道,“之前她故意放消息给我们的细作,说让石梦泉去南方七郡督粮,实际就是去治蝗。这次……既然三万人不可能渡河南下,她故意气势汹汹地来,多半也是烟幕,怕治蝗时被我军突袭。如此而已。”

    “如果是要治蝗,她亲自来干什么?”公孙天成道,“所谓兵不厌诈,但是同样的计策用两遍,效果会不同吧?大人自己也摆过两回空城计,难道还不清楚吗?”

    程亦风抓着脑袋:“这……”

    公孙天成道:“况且,大人不觉得那个细作网络被打破,绿林豪杰自相残杀是某些人有心促成的么?”

    程亦风虽然不习惯以恶意来揣测他人,但是公孙天成这话出口,他最先想到的是冷千山等人故意生事来排挤自己,转了个弯儿才意识到公孙天成指的是玉旒云。“玉旒云有天大的本事能够让我国的武林豪杰自相残杀?”

    公孙天成道:“这也不需要‘天大’的本事。只要本来大家心中有鬼,外人想挑拨是非常容易的。就像现在的朝廷,樾寇还没有别具用心地插手呢,不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吗?武林也是如此。大人没听顺天府说争斗的原因是一批人行刺樾国皇帝不成被擒后变节以致其他同胞也惨被牵连么?这‘变节’之说,还不是樾人传出来的?当然是随便他们怎么说都行。我楚国的绿林豪杰本来相互猜忌,正好被樾人利用了。”

    “绿林好汉难道不是应该都像杀鹿帮的邱英雄他们一样么?”程亦风叹道,“应该能为朋友一诺而独行千里,为国家存亡而抛头颅、洒热血……”

    公孙天成笑了起来:“大人说的是‘应该’,况且你那‘应该’恐怕都是话本传奇里来的吧?那朝廷中还‘应该’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呢!实际又如何呢?”

    程亦风一愕,接着苦笑道:“先生说的没错,所以我程某人还是应该退隐田园,写写传奇话本。”

    “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公孙天成道,“如果大人真的这么做了,那还有谁把国家社稷朝‘应该’的那条路上推?就算大人想要退隐田园过逍遥日子,如果天下不太平,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吧?”

    程亦风一怔:“这……”他挫败地挠着头:“程某高谈阔论,其实自己也是个孱头,叫先生看穿了——以先生之见,现在兵部被闹得乌烟瘴气,朝廷里尽是党派纷争,樾军又……又可能会有不轨企图,以我一人之力,怎样才能力挽狂澜?”

    “如何是大人‘一人之力’呢?”公孙天成道,“司马将军不是想和你联手吗?其实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和樾军一战,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什么?”程亦风一惊,再次把乌纱掉在了地上,“先生说主动出击……和……和樾军交战?”

    公孙天成道:“大人别着急,老朽不是说要不顾一切地杀过大青河去,也不做那灭亡樾国的大梦。我的意思是,假如玉旒云当真只有三万人,趁着她还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让司马将军迅速杀过大青河将其歼灭,也是不错的选择——大人请想,樾国庆澜皇帝登基以来,南征北战,虽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对国家社稷来说,劳民伤财,危害大矣。估计他这一年时间,已经把他父兄在位时轻徭薄赋积攒下来的银子全都花光了,老百姓也快要不堪后勤徭役之苦。他们如果能一鼓作气荡平天下,然后慢慢修养生息,也许军民都还能咬牙做最后的坚持。但是若此时忽然被人来个迎头痛击,灭了他们的威风之外,他们短期之内也不可能恢复。如此一来,我国就可以逼迫樾帝签订盟约,老百姓岂不是会有长久的安稳日子过了?总好过现在天天担心樾寇渡河吧?”

    程亦风对道:“这……如果是在我国境内,据大青河之险防守,肯定不惧樾军。但是过河去交战,天险已失,就成了正面比拼——玉旒云上次在落雁谷正面战场能以少胜多,这次我们能有胜算吗?打仗也要讲天时、地利、人和嘛。现在寒冬腊月,行军多有不便,要渡河去作战,又谈何容易。再说,主战派的几个将军相互钩心斗角,哪里来的人和?”

    公孙天成笑道:“大人如果真要说天时、地利、人和,老朽觉得我方的优势比樾军大得多了。论天时,如果在冬末春初交战,我国暖而樾国寒,我国可用运河将粮草运到大青河边与樾一战,而樾国运河上冻,难以从国库调粮南下;论地利,正如大人所说,大青河要塞全部背山面水,易守难攻,除非身有双翅,否则樾寇决无法飞渡来攻,而樾国与我相对的石坪城和锁月城,一个建在离水甚远的苍岭山脚,面对平原,攻城之人可在平原上扎营进攻,一个在麒麟山的峭壁之侧,虽然险峻难攻,却也不能驻扎太多的守军,储备过多的粮草,一旦被围城,时日久了,可不攻自破;论人和——这就更没得比了,樾人才三万,而司马非将军手中有多少人马?玉旒云初出茅庐,而司马非将军又有多少经验?虽然几位将军在钩心斗角,但是正好如今冷千山一党全都回到了京城,无法跟司马将军作对,岂不是老天要帮大人你吗?”

    “这……这……”程亦风狠命挠头,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发髻被抓得像鸟窝似的:“自古争战,最忌讳师出无名。如果是樾寇攻来,我军还击,自然无话可说。但我军主动侵略他国,实在也……难封悠悠众口啊!”

    公孙天成摇摇头:“大人还记得你我初次相见时,老朽送你的打油诗么?”

    “搅屎棍虽臭气冲,他朝威力或无穷?”程亦风正被冷千山等人搞得一头恼火,登时脱口而出这一句。

    公孙天成笑道:“就是这一句。大人竟然还记得,老朽不胜荣幸。不过大人知道这句话的深意么?”

    “这深意思……”程亦风固然知道“搅屎棍”的所指,但是“他朝威力或无穷”却从来也没有注意过,听公孙天成问,一时怔住。

    “搅屎棍虽臭气冲,他朝威力或无穷。莫道今日只黄白,谁家无肥可耕种?”公孙天成吟道,“大人莫看主战派的那些人成天怂恿那个姓崔的女子率领一群百姓四处演说,实际上,是已经把驱逐樾寇,保家卫国的信念深深地种到每一个人的心里。今年夏、秋收成甚好,无论是东南的鱼米之乡还是西部相对贫瘠的山区高原,大部分百姓交了官粮后,还有不少余粮可吃过明年的。百姓粮仓储备丰实,房屋修葺一新,哪个愿意拱手让给樾人?与其等着樾人杀来,咱们被动挨打,还不如先发制人——这就是现在百姓们的想法呀。大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惧怕什么悠悠众口?”

    程亦风低着头,只是不愿往公孙天成的建议上想。

    “大人!”外头小莫探进头来——自鹿鸣山之后,他已经做了程亦风的亲随。

    “何事?”程亦风正不知如何同公孙天成继续谈下去,所喜得了这个救星。

    小莫道:“臧大人来了,想和大人商量节俭过年的提案呢。”

    “节俭过年?”公孙天成莫名其妙。

    程亦风道:“是。宫里的旧俗,从祭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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