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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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嫔被窗外响彻天地的闪电惊雷震醒,好大的秋雨。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空气干燥而荒凉,光线也阴暗暗的。
她唤了香蕊一声,有个窈窕的身影便款款迈进来。
汤媛笑盈盈道,“娘娘渴了吗?我给梨水。”
十几岁的姑娘家真是一天一个样儿,这才几十天不见,竟又愈发的窈窕。徐太嫔微微眯起眼,仔细的端详汤媛,身上竟穿着香蕊的衣裙,头发应是还未干,但已经擦的不见水汽,且梳的整整齐齐。
“这是掉沟里了?”她笑起来。
“娘娘还笑!奴婢原想打扮的漂漂亮亮来讨您老人家欢喜,结果进门就被淋成个落汤鸡!可见老天爷都怨我未能时常陪伴您左右。”汤媛顽笑道。
然而顽笑并不耽误她利索的手脚,不管是端茶伺候徐太嫔漱口还梨水,碗碟都不曾发出一星儿的动静。
徐太嫔看得心中暗暗一松,媛媛是个令人放心的,不管到哪里都能过的好。
“跟裕王相处的如何?”徐太嫔与寻常的长辈无异,最惦念的莫过于孩子在“夫家”过的好不好。
汤媛缓缓搅着琥珀色的甜汤,笑道,“当然好,不好我哪有机会过来看您。”
徐太嫔微笑。
“娘娘莫要担心,您才是最有福气的,定会心想事成。”贺缄会为她重振徐氏一门的光荣,“而我也是个有福的,天大地大,不管到哪儿,似我这样的都能活得好。”贺纶完蛋后她不但有点心铺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玉斋,怎么都不至于流落街头无依无靠。
只可惜未来不能时常的与娘娘相见,或许是再也无法相见。
汤媛跪坐在床前,一面柔声的与徐太嫔叙话一面轻轻的捏着她的腿,力度适中,按摩的穴位隐隐发热,徐太嫔舒适的闭目。
但又想起一件事儿。
她强打起精神,问汤媛,“你可知裕王要纳你为侧妃?”
“知道。”汤媛无波无澜的点点头。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心气儿高的,可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能如意。”徐太嫔想要安慰她,却发现声音是多么的无力。
她做不到,根本就狠不下心给这个心灵干干净净的丫头灌输妻妾一家欢的思想。
汤媛笑道,“娘娘,裕王想先立我为侧妃,然后在一两年内将我扶正。”
扶正?!徐太嫔惊骇的睁大眼。
别怪她首先往坏处想,而是贺纶怎么看都不像个多情人。
所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阴谋,但又闹不明白什么阴谋值得贺纶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汤媛将自己在俞州城与失散多年的姐姐相认一事和盘托出,望着徐太嫔惊骇未退的神色,淡淡道,“这件事说难也不难,他本就要娶四五品官的女儿,不然也舍不得放弃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章家权势滔天,他又不是个傻的,多少应该有点儿忌讳后戚。”此事点到了徐太嫔的痛处,后戚,正是因为怕后戚,明宗连不是皇后的宁妃都除了。
汤媛继续道,“女人,不过是男人权利的附属品。他需要权势,自会娶高门大户;不需要,则求一个可心意又省心的岂不两全其美。”
难得她是如此清醒的一个人,并未因王子为她套上水晶鞋就晕过去。试问若是章家地位岌岌可危,贺纶还会放弃章蓉蓉那样的贵女?
但章家没有岌岌可危,所以那样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汤媛换位思考,觉得换成自己的话,不会!傻瓜才放弃。
徐太嫔从天雷般的震惊中冷静下来,稍一琢磨,便明白了汤媛的意思。但这终归是一件巨大的好事儿,她是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孩子竟是如此有福气的。
女人,但凡有点能耐的,谁想做妾。徐太嫔喜极而泣,目中泛起水光。
汤媛笑弯弯的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娘娘,您呀,就放宽心吧,只管仔细的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这世上还有几人能有我这样的福气?裕王妃,多气派,皇家的儿媳妇,章家的嫡女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是我亲婆婆……”
说着,汤媛的眼角也泛起了晶莹的泪花。亲如母女的二人执手相视而笑。
话说,在汤媛去俞州城的一个月,京师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馨宁乡君被太后指给了恒王贺缨为侧妃,腊月初十出嫁。
第二件,差点儿成了章蓉蓉未婚夫的汾阳侯世子与靡音坊的花魁情难自禁时被章简莘撞个正着。这事儿就发生在三日前,也就是汤媛与贺纶回京的前两天。
就在徐太嫔拉着汤媛的手儿教她如何拉拢丈夫的心以及对付恃宠生娇的小妾时,章蓉蓉早已在瑞通馆跪于贺纶脚边许久,小小的身子微微发颤,不停的竭力的控制自己的哭泣,可一张口,眼泪便如落雨般垂下。
“哥哥,你不要我,我已无话可说,但求你为我找个可靠的人吧,就算是要惩罚我,可不可以……找个干净点的男人。”她缓缓抬起梨花带雨的脸,绝望的望着贺纶。
章蓉蓉犯下大错,不用贺纶吩咐,章家都会将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嫁出去。可就算如此,章家也不会傻到随便拉个二五六就将嫡亲的闺女送出去啊,所以汾阳候世子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都算是顶尖的,如何就糊涂到白日与花魁情难自禁,且还让未来的大舅子撞个正着?
别人不清楚,贺纶那是一心数。他神情犀利,瞪了章蓉蓉好一会儿,才冷冷道,“你可真真是被我宠坏了!我问你,既然看不上汾阳侯世子,如何不动脑筋换个其他侯世子,却偏要栽赃陷害他?男人的清誉就不是清誉吗?”
章蓉蓉一愣,转而笑了,眼泪却滚落的更快,“五哥哥的意思是……是我命那花魁玷。污了汾阳侯世子?”
“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贺纶冷笑。
章蓉蓉缓缓地摇了摇头,眸光灰败的望着他,“五哥哥,汤媛究竟给你吃了什么,从何时起,最了解我的你竟开始这样的质疑我?”
贺纶心头微微一跳,面上仍是不改常色。
章蓉蓉凄然一笑,“你可知你不在的日子发生了什么?”
她在贺纶震惊的目光下缓缓解开浅碧色的衣衫,露出了将将长开的娇。躯,只那本该堆雪无暇般的肌肤遍布男人作孽留下的浅色痕迹,仿若一朵稀世的花儿,眨眼就被碾碎成泥。
贺纶震惊的望着她。
“怎么不接着骂?”她呢喃道,“我哪有功夫去陷害汾阳候世子,自己的清白身子差点都没保住……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需要你可怜,你只管守着心爱的汤掌寝吧。我祝你们夫妻恩爱,百年好合。也祝她事事如意,早日飞上枝头,且还得抓牢了树杈,切莫如我,一朝新人胜旧人,不过我还有章家,她可什么都没有,所以五哥哥的爱……一定要维持的长一些。”
章蓉蓉缓缓起身,将衣衫一丝不苟的系好,身形木然的,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掀开锦帘时,她冷漠的眼神在门口僵立的汤媛身上淡淡滑过,半步也未停留。
但到底是抛了句话给汤媛,“我输了,但不代表你就赢了。”转而又对灵烟道,“下回我在的时候就跟汤掌寝大大方方说一句,你不吭声,任她撞见了,少不得要误会五哥哥。”
屋子里的贺纶对冯鑫淡淡道,“去把这件事查清楚,证据不用给我,直接送去章府,也给母后一份,免得蓉蓉再借母后的名义跑我这边闹事。”
冯鑫应诺,片刻后退出。
贺纶隔着水晶帘子,神色如常道,“进来吧。”
汤媛垂首迈入,心口凉凉的,莫名的心惊。
就算章蓉蓉再恶毒再不好,那也是对别人,不管挨别人多少诅咒唾骂都无可厚非,可对贺纶……瞎子都能看出那是一片冰心,唯一的错便是过于痴狂,可也得到了教训。再回想章蓉蓉与贺纶从前“情投意合”的画面,以及章蓉蓉羞涩的呢喃“五哥哥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汤媛就越发觉得贺纶薄情的匪夷所思。
十几年的感情都能说放就放,还有什么是这个男人放不下的。
贺纶却一瞬不瞬望着她,“我没有乱看不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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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委()
其实汤媛也是无心撞上这一幕,主要瑞通馆的下人里面她最大,如无裕王特别明示,谁敢拘着她去哪儿,更何况是去裕王的屋里。哪怕大家知道章蓉蓉在里面,也不愿充大能,反正门口不是有灵烟守着么,里面若是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儿,自是有章蓉蓉来操心。
所以汤媛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暖阁,而里面的对话也没头没脑的钻入她耳朵,当她琢磨出不对劲,可能有辣眼的事要发生已经来不及。
贺纶唤她进去,她只好假装什么也不懂的迈入,只求对方千万别衣衫不整。
还好,屋里干干净净,除了留下一点女儿香,贺纶身上并没有暧昧的迹象。
也是,表妹都差点被人侮辱了,想来他也是没有那等闲心,可拔x无情的作风,委实令汤媛不耻。既是无情,当初又何必管不住下半身碰了人家?
谁知还不等她行福礼,对方又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我没乱看不该看的。
汤媛满脸茫然。
通过字面的意思,她可不可以当成贺纶在解释方才没跟章蓉蓉发生啥?
这个……这个……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么客气了?其实就是发生了啥,也没人敢管啊,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贺纶的态度令人心寒。
他跟章蓉蓉的那点暧昧谁人不知,光是她亲眼所见就不下三回,如今章蓉蓉受辱,却不见他说半句暖心的话语,就算是章蓉蓉活该,也轮不到他高兴呀。但汤媛尚且自顾不及,哪还有心思管他的花花事儿,所以那心也就只凉了一下,并不再多想什么。
汤媛连忙定了定神,上前福身道,“是,奴婢省得。”
你省什么得!贺纶气结,原还怕她打破醋坛子,现在却发现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清闲样儿更欠揍!
“你过来。”他面色不愉,探出一只手。
汤媛将小手搁在他掌心,温顺的走过去,坐在他怀中,怀里还有一抹淡淡的章蓉蓉身上的香粉味儿,她只做不知。
贺纶垂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既是要娶你,便不会再多看高门女子一眼,更不会让人在内宅越过你。”
他跟章蓉蓉不会有那种事。他也无法想象阿媛和蓉蓉以姐妹相称的画面。主要是一想到可能会被她瞅见他跟别的女孩子……做那种事,他就慌乱的紧,也不知在怕什么。
因着贺缄的事,汤媛的情绪并不十分高涨,此刻偎依在他怀中便显得格外的柔顺,听完他所说,才回,“王爷仁慈,对奴婢的恩德,奴婢铭记在心。”
不过是些场面话儿。
贺纶攥了攥她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反正我跟蓉蓉不是你想的那样。”
呃,汤媛都有点想替他脸红,但终究没胆子揭他老底,只好装傻充愣的直点头。
贺纶怒道,“你这态度分明就是不信我!或者根本就无所谓,对不对?!”
男人的心海底针。汤媛被说翻脸就翻脸的贺大爷吓了一跳,“冤枉啊王爷!奴婢怎会不信您说的话,毕竟您除了玩文字游戏还从未对奴婢食过言,可见也是个一诺千金的大丈夫,只是……”
只是什么?他冷冷望着她。
“只是世事无常,去年奴婢还见你们感情那般要好,转脸就变了,多少有点唏嘘,呵呵,唏嘘……”她干笑道。
“去年你见了什么?”
去年见了啥……汤媛转了转眼珠,但见贺纶一脸严肃,认真到底的凶狠模样,一时也不敢糊弄,只捡了最轻的说,“呃,去年,去年她还拉着你胳膊撒娇呢,在你脖子吹了口气,像这样,可把你乐的,捏着她的下巴嘀嘀咕咕,奴婢离的有点儿远,听不清。”
她说的是去年南三所大门口的巧遇。(参见第1章)
贺纶微怔,脸上竟显出少有的狼狈之色,火气却更大了,喊道,“谁让你躲在背后偷窥的!猥。琐!那根本就没什么,只是偶尔,我捏下巴又怎么了,我不捏的话她就要亲上来了!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