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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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恨他的,但想起他临死前留给自己的圣旨,那些恨里又掺杂了一点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柔软。
三月廿九,大康第五位帝王与世长辞,举国哀痛,雪花般的讣文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飞往各府各县,以及边疆。
贺缄白衣如雪,结实而劲瘦的腰间束着浅米色的麻,在百官的拥护下来到乾清宫殿外,叩拜哀痛,又搀扶哭的浑身发抖的太后来到灵堂。
外命妇则在两个时辰内陆续到达。
为帝王哭丧的场合在男女大防上就没有那么严格,男人和女人分成左右,按品级高低跪在殿外,等到了晚上,女人可以离开,但百官走不了,必须待在乾清宫的侧室为皇上守灵。说穿了就是新帝还未登基,防止有人出幺蛾子,干脆先把他们都拘禁了再说。这也是历来的规矩,因此并无人置喙。
那边接到讣文的藩王各个连夜携家眷进京,有嫡子的还得带上嫡子,不然统统以大不敬和谋逆罪论处。各守边的都督和总兵则无召不得入京,入京不能带亲兵。
辽东,把时间倒回到一天前,三月廿八,贺维没死成,睁开眼时嘴角的胭脂早就被人擦干净,伤口也包扎的整整齐齐。
唐先生坐在不远处,用小刀子挑着瓦罐里黑乎乎的东西玩儿,见他笑了,也立刻露出不阴不阳的笑,“臭小子,重新活过来的滋味不错吧,看你的眼神应该是不想死了吧?”
贺维定定然的注视他,嘴角纹丝未动。
唐先生阴狠狠的哼笑两声,负手踱上前数步,“我要是你,现在就把易容术交出来。提醒你一句,郡王爷下个月初一启程,从现在开始你还有一天半的时间考虑,错过了这一天半,老朽就让你尝一尝百味真言散的滋味儿,你有本事大可以咬断舌头,但剂量我可一分都不少。嘿嘿,我的百味真言散跟别家的不一样,用量过度的话就变成了那个,哎呀呀,男人一那个起来又没有女人会炸掉哒,不过你放心,在你炸掉之前,老朽会给你安排一个小倌儿。”
无耻程度果然可以媲美苗疆邪巫。
贺维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不过也没有如唐先生预料的那般痛哭流涕。
“你要易容成谁?”他嗓音沙哑,尚且虚弱。
“不是我,是郡王妃,就是你抱着亲的那个,滋味呢你也尝过了,想必她的脸长啥样你比我更清楚。”唐先生纠正道。
贺维并不为对方的嘲讽所动,沉默了好一会儿,“让她卸了妆过来见我。”
咦,都没用刑就答应的这么干脆?唐先生愣了下,可对方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迟疑了一秒,他才顿悟哪里不对,当下睁大眼怒喝,“你谁呀?好大的脸,还让人家郡王妃来见你,信不信这话传进郡王耳朵他再戳你一刀。”
“见不到人我怎么给她易容?难道要我去她的闺房?”贺维用看傻子的目光望着唐先生。
唐先生一巴掌拍他脑门上,“闺房,做你的春秋大梦!”话毕,又故意瞄准对方的伤口戳了下。
贺维皱眉闷闷哼了声,疼出了一身冷汗。
打击完他,唐先生这才前去回复贺纶。
易容的面皮有两种,十步之外看不出任何瑕疵的和十步之内也看不出瑕疵的,唐先生问贺纶,选哪种?
当然是第二个。但这样一来,不就等于又给贺维一次靠近汤媛的机会,贺纶目露凶光,沉吟道,“我看他是存心找死。”
不过他这个人不管如何的盛怒,都能理智的区分感情和实际情况。
贺纶抬眸阴测测笑道,“好啊,给他看。”
唐先生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只听郡王爷又道,“也告诉他,这回再敢对郡王妃不轨,本王就不杀他了,只切他一样东西,从此断掉所有不该有的念想。”
“郡王爷英明。”唐先生目瞪口呆道。
其实汤媛的粉腮白嫩如堆雪,即便趴上去也找不到一粒小斑小痣,但其他地方,比如右耳与脸颊的相接处零星排布了三颗比芝麻还小的红痣,下巴底下也有一颗,仰着脸就会露出来。这些本来不算特别明显的细节,却因为她格外的滑腻白皙而显得尤为突出,想忽略都不成。
这日,下人将制作材料准备妥当,逐一送入梧桐楼。
暗室内,贺维继续被人五花大绑,这回不止捆绑,还被冯鑫点了各处要穴,现在的他,除了脖子以上能动,其余再无伸展余地。
这种地方除了经年累月的阴气就是男人身上的味道,是以,当一个香肤柔泽的美人儿踏入时,周围的空气也都立刻跟着清新起来。
闭目沉思的贺维眼睫微微颤抖,骤然抬起,香味的源头是贺纶,待他走得近了,才露出身后着樱桃红流云裙的美人。
“老四,希望你的眼睛看该看的地方,因为我在这里看着你呢。”贺纶的冷笑如刀,一动不动立在贺维前方,转而又换了一种态度,垂眸温柔的看着汤媛,宠溺道,“乖,不用怕,过去吧。”
汤媛浑身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靠近,来到一张与贺维并排的玫瑰椅前而坐,坐如针毡,当贺维转首视线投在她脸上,她就更不自在了,却偏偏要忍住,唯恐一个忍不住跳起来打他。
贺维一眼就发现了她右耳畔的小红痣,一共三颗,附着于洁白晶莹的皮肤上,鲜艳欲滴。
女人的直觉使得汤媛下意识的感到被侵犯,贺维的目光并不礼貌。
“你,看什么看。”
废话。贺维道,“当然是看你的脸。”胸口就被贺纶丢过来的一枚硬物击中,钝钝的疼。他抿紧唇角,不再开口。
汤媛幸灾乐祸横了他一瞥,美丽的眼睛闪耀着烛火的柔光。
贺维皱了皱眉,在心神不能自持前,不耐烦的移开视线,“看完了,走吧。”
气的唐先生跳起来骂,“跟谁说话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贺纶嘴角噙着一抹既像是冷笑又像是震怒的情绪,幽幽盯视贺维,当着他的面儿将汤媛揽入怀中,举步须臾而去。
易容之事到此总算有了着落。
找一个高矮胖瘦近似于汤媛的女子并不难,再戴上那薄薄的一张皮,当晚,这个替身就来到闲逸堂请安。
汤媛呆呆望着立在堂前的女子,感觉像是在照镜子。
贺纶对她道,“届时伪装成伤风受凉的嗓音,阔别多年的人,哪怕是贺缄应该也很难分辨。”
替身只在避无可避的场合露面,又伤风受凉嗓音难听,不开口发声的话倒也合情合理。
汤媛欣然的点着头,“如此,我与阿蜜就不会变成累赘,你且要照顾好自己。”
“你俩都是我的心肝儿,怎会是累赘。”他含笑在她耳畔小声说了句。
屋子里还有人,汤媛并不敢与他胡闹,忙命人打赏替身,说了几句褒奖之言,众人方才谢恩告退。
汤媛熟门熟路的坐进贺纶怀中,靠着他闷声道,“我跟你说啊。”
“你说。”
“记得把我的信送到太嫔娘娘手里,嗯,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情况不允许的话就找别人。其实谁送都一样,我方才就是想从你嘴里听听她老人家的情况。”
贺纶亲了亲她下巴,“没问题。”
“还有啊,就算一模一样,你也不能把人家替身当成我。”
“嗯。”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想一遍我和阿蜜。”这样他就没工夫想别的女人。机智如她。
“好。”
“今晚……我还要,就像昨天中午那样?”
“哪样?”
“就那个样子。”跟昨天中午比起来,曾经的爽都不过尔尔,她终于知道贺纶为何如此痴迷。
女人一旦尝到味道了,就会逐渐放开。贺纶低笑着打量缠着他要的阿媛,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很好,他就喜欢这个想要直接说,不想就偷奸耍滑的自私小玩意儿。
汤媛被他的目光盯得无地自容,慌忙捂脸,轻盈的身子就腾空而起,她“呀”的惊呼一声,又咯咯笑起来,与他一起沉入魂荡魄动的深渊。
三月廿九,酉时,明宗驾崩的讣文发向辽东。
四月初一,贺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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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邸》by周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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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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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相如《上林赋》描述上林苑的各条河流说:“丹水,紫渊,灞、浐、泾、渭,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灏溔潢漾……东注太湖。”这八条河流自流入黄河,黄河距离太湖数千里,中间隔着泰山以及淮河、济水、长江,怎么会与太湖牵扯到一起?郭琛酢醐赋》云:“注五湖以漫漭,灌三江而溯沛。”《墨子》曰:“禹治天下,南为江、汉、淮、汝,东流注之五湖。”孔安国曰:“自彭蠡,江分为三,入于震泽,遂为北江而入于海。”这些话都是没有仔细考察地理的结果。长江、汉水到太湖自隔着山,它们的下游则绕过太湖往下直接流入大海,怎么会说入太湖呢?淮水、汝水直接从徐州流入大海,和太湖全无关系。《禹贡》云:“彭蠡既潴,阳鸟攸居。三江既入,震泽底定。”从文字的对偶来说,彭蠡,是水聚集的地方,三江,是水流入的地方,并非说三江流入太湖。太湖上面的源头都被群山环绕,根本没有大的河流,太湖的下游才有很多大的河流,也没有谁知道哪些属于三江。大概如果三江的水没有去处,太湖就会堵塞成为祸害;如果三江的水有去处,太湖才会安定。这就是水的特性。海州东海县西北有两座古墓,当地的方志称它们为“黄儿墓”。墓上有一块石碑,字迹已经模糊得无法识别,没人知道黄儿是谁。石延年任海州通判时,有一次巡视下辖各县因而见到了这墓,说:“汉二疏,东海人,此必其墓也。”于是称它们为“二疏墓”,并在旁边刻了石碑,后人又把这碑文收入了地方志。根据我的考证,疏广,东海兰陵人,兰陵今天属沂州承县,今天的东海县乃汉之赣榆,自属琅琊郡,不是古代的东海县。今天承县东四十里自有疏广墓,向东又二里有疏受墓。石延年不查考地志,只见今天称这里为东海县,就认为那两座墓是“二疏”的墓,极为错误。一般来讲地名像这种情况的很多,没必要一一记述。我刚刚担任沭阳县主簿时,见到地方志中增加了此事,后代的人不知道缘由往往认为地方志是真实的实录。因此把这件事随手记录在这里,以表明天下的地理类图书并不是完全可信的。“黄儿墓”的北面又有“孝女冢”,庙的外观很雄伟,是属于官府祭祀的庙宇。孝女也是东海人。汉代的赣榆既不属于现今的东海县的旧地,那么“孝女冢”庙也是后人根据今天的县名附会建造出来的。杨文公《谈苑》记载南唐后主厌烦清暑阁前长草,徐锴就让后主把桂树枝的碎屑撒在地上的砖缝中,多年生的杂草就全死了。并说《吕氏春秋》上提到“桂枝之下无杂木”。大概是由于桂树的气味能蜇死草木的缘故。但桂树能杀死草木,自是它本来的特性使然,它并不用气味去蜇草木。《雷公炮炙论》上说:“把桂木切成小丁,用以钉在其他树上,那树就会死去。”一个桂木丁是极微小的,未必能够蜇死大树,自是它的特性与其他草木相克罢了。天下地名上的错乱矛盾,大概很难考察明白。例如楚国的章华台,亳州城父县、陈州商水县、荆州江陵、长林、监利县都有,乾溪也有好几处。据《左传》,楚灵王七年,“成章华之台,与诸侯落之。”杜预的注释是:“章华台,在华容城中。”华容即今天的监利县,并非岳州的华容县。监利县至今有章华台的遗址在县城中,与杜预的说法相符。亳州城父县有乾溪,它旁边也有章华台,在遗址的台基下往往能找到人骨,据说是楚灵王战死在这里。商水县章华台旁边,也有乾溪。薛综注释张衡《东京赋》引《左氏传》乃云:“楚子成章华之台于乾溪。”这些都是错误的说法,《左传》中根本没有这些记载。章华台与乾溪原非一个地方。楚灵王十一年,王狩于州来,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王次于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