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撩人处且撩人-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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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然而笑着笑着,眼泪不知不觉已滑到腮边。
忆及魏紫所说,他压抑愤怒与悲伤,笑说“恭喜”她大抵捅了他不止一刀吧?
他们就这样了?
事实上,秦茉自与他在藤萝花瀑下有过亲密之举,已深知嫁不了旁人。
他成了她唯一的可能。
她明白,自己拒绝的是什么,是她十多年来首次放心上的人,是她半生岁月中幸福美满的良机。
如若没有机缘巧合,她大概也会因他的才貌性情,逐渐欣赏他、思慕他吧?
思绪萦绕间,忽瞥见孤灯跳跃下,容非那件青白色的半臂衫仍叠在角落,她心下的不舍之情翻腾而来。
留此物睹物思人,只会使她摇摆不定。
要不趁他外出,悄悄还回去?
翌日午后,如丝雾雨,西苑内一片清寂。
据闻镇上某医馆今日义诊,不少居民纷纷冒雨凑热闹,住在西苑的一家五口和山货商人也不例外。
在外游荡了两日,容非与南柳同归,因连续两夜没睡好,眼下青紫,憔悴不堪。
他茶饭不思,正襟危坐,远山眉拧成“川”字,长眸凛光如电,紧盯屋中暗角,脑海一团混乱。
秦茉!她居然要嫁人!她怎能嫁给别人?他都“这样”“那样”了她还想履行婚约?
他哪儿不好?有才有财有貌,堂堂江南望族之主,屡屡纡尊讨好她,竟被她拒!绝!了!
他愤愤不平,起身来回踱步,步步沉重。
没多久,头顶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抽回他的注意力。
他茫然抬头,只见南柳一身黑衣,盘膝高坐梁上,一脸木然地搂着那只橘黄色的大猫,双手不停地轻挠猫下巴。
猫儿伸长脖子,满足闭目。奇怪声响,正源于它的喉咙。
连猫也转投他人怀抱!
“南柳,下来!”容非沉声道,“替我想个排解烦忧的妙招。”
黑影一晃,南柳轻轻跃下,沉思片晌,答道:“回家。”
“不想回去,得留下来,静观其变。”
“睡觉。”
“睡不着。”容非与南柳相处久了,也变得“言简意赅”了。
“喝酒。”
“你、你明知我喝酒后存心看我笑话?”容非咬牙切齿。
外人一无所知,但楚然和贺家八卫,对他那一言难尽的酒品最为清楚。
南柳面无表情:“我不看。”
容非闷哼一声,抢过他手里的猫,摁在怀内,狠狠摸了几下。
橘猫无故被夺,唯有逆来顺受。
“要秃了。”南柳眸底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恻隐。
“”容非只觉处处不顺心,闷气憋在胸口,难吞难吐。
或许是南柳提到喝酒,容非没来由想起,秦园后花园的那一夜,秦家姑娘墨发如黑瀑,雪肤如冰玉,容颜被月光拢了层纱,红唇沾酒,丰润如丹果,当真勾魂摄魄,令人垂涎。
他亲吻过的唇,他抱过的娇躯,无论如何也不能拱手让人!
当时他劝她少喝,她则说“酒,和血行气,消愁遣兴你不懂”。
他他不懂?小看人!
从思忆抽离,容非将猫塞回南柳手中,寒着脸道:“去买一坛酒回来,把门锁上,到楼下守着,不得放任何人入内。”
南柳颔首应允,如旋风般掠出房间。
容非坐立不安,为抵制情思缠绕,他取了一身干净袍服,下楼沐浴更衣。
待他带着淡淡的香胰子气息回房,刚喝了口水,扭头见南柳一手抱猫,一手提了一坛陈酒上楼,吸着鼻子,疑惑环视四周。
“退下吧!”容非只想独处一阵,喝点小酒,好好睡一觉,遂催促南柳离开,并再三再四嘱咐——锁门,不得窃听,无论他喝醉时说了啥,千万别放他出去,以免有损他的形象。
谈到“形象”二字,南柳似乎想起他昔日的醉貌,素来麻木的脸上浮现隐约笑意。
容非羞怒交集,连人带猫,一手推出房门,低声警告:“不许笑!”
南柳目带迟疑,朝衣橱方向看了几眼,而后神色诡秘,“啪嗒”两声,将房门锁牢,沿楼梯快步离去。
容非于房内转了一圈,立于窗前,见南柳悠然在楼下的杉木桌前揉猫脑袋,自觉西苑清静无人扰,满意地掀开酒坛的塞子,模仿秦茉,举酒豪饮。
辣酒入喉,烧灼胸腹,酒香甘冽醇厚,使人迷醉。
一醉,或许真能解千愁。
他开怀畅饮,不多时,脑中半澄明半含混,脚步似踏浮云,浩浩乎凌虚御风,飘飘然羽化登仙,浑然忘我,不知何处。
第四十九章()
秦茉心里苦。
她自以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避人耳目跑来西苑;定能神不知鬼不觉还了容非那件半臂长衫。
刚打开衣橱;衣裳尚未放好;外头楼道传来脚步声。
不是外出了么?她大惊之下;钻进衣橱;卷缩成一团;于门缝处偷窥。
来者是容非,穿了身素色广袖道袍,头发随意一挽;似是准备就寝的模样。
秦茉大为惊讶,什么时辰?既然他要歇息,待他入睡后;她不动声色离开;无妨。
郁闷的是,容非咕咚咕咚喝了点水;另有一名默不作声、武功甚高的男子提酒上楼;又被容非撵了出去。
随后;那人竟锁门下楼。
搞什么鬼?
更让她郁闷的事情发生了。
接下来;容非埋头猛饮;不似他当初在秦园的推三阻四;喝了不到半斤,脚步虚浮,靠在窗下的木榻;顺手抽了一支斑竹笔;敲着一装有糖果的小瓷碟。
秦茉不明所以,片刻后,惊觉容非薄唇翕动,沉嗓悠悠,开始吟唱
起初还挺正常,如“独有愁人颜,经春如等闲。且持酒满杯,狂歌狂笑来”,或是“我愿东海水,尽向杯中流”等豪饮之词,偶尔夹带曲调,以他甘醇嗓音娓娓道来,令人说不出的舒畅。
可不经意间,画风愈发诡异,只听见容非字正腔圆、又饱含深情地念了疑似打油诗的四句话:
“三更猫来叫,四更狗又跳;
五更鸡长鸣,鬼才睡得着!”
秦茉藏身衣橱,全身冒汗,热得要自燃了,再听着他优雅地念出与其形象全然不符的句子,顿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该不会喝傻了吧?难不成,他外表儒雅风流,内里竟无半点文采?
简直是人间惨剧
容非哼哼唧唧说了会儿话,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之言,时而发号司令,时而喊肚子饿,时而哼唱童谣,中途还蹦起来,在房中摇摇晃晃耍了几下不成章法的花拳绣腿兴奋无状。
秦茉身在酒坊多年,见识过无数醉酒者的姿态,自是能从酒后判别不同人的性情。
有人喝高了,倒头就睡,无多余言行,此类人大多性子随和,宽宏大度,极易相处,且安于现状;有人酒后狂躁,骂骂咧咧,动不动与人起争执,乃至舞刀弄枪、惹祸上身,此类人多数内向且自尊心强,借酒宣泄;有人酒后郁郁寡欢,伤心流泪、一蹶不振,此类多为自卑者,心思细腻,耿耿于怀,不甘却无力抗争。
酒能让人褪下伪装,打回原型,这便是上一次,秦茉想灌醉容非,看看他皮囊之下藏着什么样的心。
由此看来,容非并不属于这三类,他酒后愉悦,应当是个心胸开阔、积极自信、直面未来之人。
秦茉越发心安。纵然他遭到拒绝,有过难堪与愤懑,但内心深处,依然保持通达圆融、乐观进取的态度。
他的酒量确实如她预想的那般稀松。
喃喃自语过后,他鞋子也不脱,直接倒在床上,鼻息均匀,看样子已陷入深睡。
秦茉忍笑钻出衣橱,悄无声息挪步至他身边,只见他闭目而卧,脸面线条柔中带刚,平静中似不含人间烟火。
她鲜少能静下心来细致观察他的眉眼鼻唇,此时真心认为,他是她所遇到的最赏心悦目的男子。
不同于燕鸣远的肆意飞扬,也不同于贺祁的倜傥风姿,容非自有一股从容气度,即便他时常犯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却无损他内在的磊落与光明。
秦茉呆立片晌,不敢再停留,生怕再看到他,又舍不得离他而去。
毕竟,两日前,只需一点头,他便是她的。
她小心翼翼行至门边倾听,连推两下,确认房门已被人用铁链锁住。
怪人!怕喝多了耍酒疯,才将自己关起来?
秦茉转身步往虚掩的窗户,以她的身手,爬窗而下,移至阁子旁的大树,慢慢下地,也非多大难题。
然而开满铁线牡丹的花架下,那冷若冰霜、边吃核桃边撸猫的黑衣男子是干嘛的?
那人似有所觉察,视线淡淡扫向楼上,吓得秦茉赶紧缩回。
瞧此人单手捏碎核桃壳,手劲极大,且轻而易举发现她已到窗边,听力极佳,武功甚高!
秦茉记起燕鸣远提及容非身边有护卫,想来此人是其中之一。
让人知道她在,可不是什么好事。
试问她要如何解释,身为东家,因何缘由鬼鬼祟祟跑进一男子租客的房中?更要命的是,这位男子租客,喝醉了,不省人事。
若此消息外扬,日后在长宁镇以及周边地区,她怕是再没脸见人。
别忘了,外界一度相传,秦家姑娘相中了自家的英俊画师租客,并为之疏远贺少东家。
她这异乎寻常的举动,摆明就是要坐实罪名。
秦茉颓然倚靠在木榻上,屡次按捺想去看一眼醉者的冲动,心中千头万绪,纷纷扰扰。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分,容非手脚动了动,鼻腔发出一声闷哼,低喃道:“渴”
秦茉知他不善饮,想必猛灌之下,五脏如烧,极其难受。
她素来心软,轻叹,以茶盏盛上清水,轻移莲步至床边坐下,右手托住他的颈脖,左手端水,缓缓送入他口中。
容非似觉理所当然,闭眼喝了几口,吞咽后,嘟囔着嘴:“南柳”
南柳是谁?是丫鬟?他、他醉后,竟唤了别人的名字!
秦茉心头大震,杯盏险些脱手。
容非断断续续念叨:“去把左榆和右杉两位姐姐召来!”
两位姐姐?听起来,不大对劲
秦茉自行想象,南柳是个青楼老鸨,左榆右杉则是头牌花魁之类的人物,正气得瑟瑟发抖,容非磨牙道:“我要把秦姑娘那个小妖精捉到杭州去!”
“”秦茉搞不清在闹哪一出,搁下瓷盏,沉声问,“公子为何捉秦姑娘?”
“抓来吃掉。”
回答得义正严辞。
秦茉啼笑皆非,小声道:“不好吃,别捉。”
“好吃”容非忽然像是悟到什么,睁目怒道:“你、你何时吃过!”
秦茉猝不及防,连忙撒手。
容非后脑勺磕在枕上,半眯眼,迷离眸光扫向她惶恐的面容,长眉一皱,“你怎么又来了?”
又?秦茉有些糊涂。
“日日不理我,”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抬手乱摸,触碰到她的手后,一把握住,覆向自己的脸,“夜夜跑梦里勾引我”
秦茉脸上一热,再听到他那句“夜夜跑梦里”,整个人要炸开!
这家伙!是不是承认了什么秘密?
她脸红心跳,手刚抽离又被他抓住,熟悉的暖意自他掌心流向她全身,滋生出丝丝缕缕的留恋。
她果然拿他没办法。
他另一只手勾住她的纤腰,悄悄把头靠向她的腿,嘀咕着:“你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就好。”
他蹙着眉,薄唇抿紧,偷偷撇了撇,疑似撒娇的情态,使秦茉心软如绵,手足无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转念一想,他大概处在“酒后吐真言”的微妙状态,失去控制,却又存有意识,她决定趁机与他聊聊。
“凭什么要嫁给你?”
“因为你是我的。”
毫无道理!秦茉暗笑,问起了盘踞心头的谜题:“你喜欢我什么?”
原以为能听到一番夸奖,不料这人惜字如金:“对称。”
简单粗暴的理由!她只想打人,吸了口气,咬牙道:“你才对称!”
“你长得对称,名字也是对称的,嘻嘻。”
“”秦茉不曾细究过这问题,不晓得如何接茬,换了个话题,“那要是我不嫁你,你又当如何?”
容非醉颜染上薄薄红晕,狭长眸子里泛起娇羞之色,他圈紧她的腰,试图把脸埋在她腰上,好一会儿,小声回了一句。
“我、我打算色|诱你。”
“噗”秦茉本就怕痒,听他道出此等羞耻的言辞,笑得直哆嗦。
“笑什么?”他显然添了几分恼怒。
秦茉用力掰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收敛笑貌,正色直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