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金黄杏子肥-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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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作美,这场寒雨不多时便停了,兄妹两个这才带好蓑衣斗笠,冒着凛冽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阳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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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陈塘村时,林青穗一路恍恍惚惚,这村里的山水桥路,同脑海里的记忆相差无几。可越是熟悉,林青穗越是心慌,若是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陈塘村来。
林青松领着她进村后连路问人,陈塘村人听说是找寿翁仙人,不少人热心地指路:“寿翁仙人吗?知道知道,近来许多外村求医的都找他,那仙人如今暂居在族里的祠堂中,你们可也是来求医的?”
村里人的语气十分热络,好似这寿翁仙人当真能用仙术医法治病似的,林青穗心中的狐疑更甚。
林青松不识路,一通胡乱绕弯子,林青穗腿都走软了,索性领着他直接往祠堂走,到了地儿时,李青松挠挠脸不好意思道:“三妹妹,你真聪明。”
林青穗白着张脸摆摆手。她这时心跳急骤心口发虚,因就在方才,她竟路过了贾家的屋门口。
林青穗说不准如今自己什么心思,她对贾家人并无怨恨,虽贾家公婆待她严厉苛刻,贾家郎君待她亦是疏离无情意,可细想来到底情有可原,那时候她那样的家境,又是那样的性子,大字也不识一个,却能嫁给秀才的儿子。
那贾家虽也是穷得饭都吃不饱,却也是读书人家,尤其贾家郎君后来还当上了大官。门不当户不对,她哪够资格当官家娘子,贾家人没有休了她,已是仁至义尽,还有什么好怨的呢?
前身之事,哪怕林青穗如今想来,都只能将一腔苦水往肚里咽,只能叹一声天意造化弄人。可她虽无怨意,却再也不想与那家人沾染上半点干系,桥归桥路归路,最好见都不要再见到那家人面。
“这位小哥,可是来找仙人看病的?”林青穗刚一寻思完,耳边恰恰传来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当即天灵盖一个激灵,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祠堂正门开了个半人宽的缝儿,里头站着位青衣妇人,那妇人脸面略带棱角,颧骨颇高,嘴唇很薄,正捏着块洗得发灰的帕子,笑吟吟地对她二人喊。
“婶儿,寿翁仙人可就在这处?”林青松远远地朝她躬身行个礼问,“是呢,是呢,”那妇人朝他俩招招手,“外边天冷,你俩孩子快进屋来避避寒,可是来看病的?”她又问了次。
林青穗从未见过这妇人待路人这般客气过,她本来就怕她,这陡地惊吓间,更不敢轻易过去,可林青松却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门口走,老实巴交地道:“多谢婶儿,是我家爹娘昨日来找仙人看病,我们是来找爹娘的”。
“找爹娘的啊,”妇人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又问:“你爹娘是何村何人?”
“我爹娘是丰新村来的,姓林,排行第三,不知婶儿可知,”不待林青松说完,那妇人便打断他:“你爹娘在里头呢,你们自己进来找吧。”
“多谢婶儿,”林青松面上一喜,正要拉着青穗进门,那妇人又道:“咦,小哥来时莫不是没有打听清楚规矩?”林青松一愣,道:“什么规矩?”
“若想进这仙人门,就得先交三文拜仙钱,”那妇人板着脸摊开手道。
林青松一脸惊诧错愕,林青穗却莫名松了一口气。是了,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位。
那无孔不入,雁过拔毛的贾家婆婆,水七娘。
“嗯?”林青穗先是有些迷茫,而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瞳孔内闪过一丝慌张,她强自镇定的笑笑:“我哪里认识那老大夫,不是那伙计喊得么,我留心听见了。”李崇点点头,没说多话继续行路。
林青穗颇为心虚地噤了声。她当然认得那孙熹孙大夫,她还知道,将来崇伯会把他儿子李鹄,放在这妙手堂里跟着孙大夫学药。
因为这妙手堂,正是当年她常为贾家婆婆抓药的医馆。不过当年的伙计不是这位伙计,掌柜也不是这位掌柜,只有那孙老大夫,几十年如一日的守在妙手堂中,成了妙手堂的老字号,活招牌。
她适才初进门时,见着那年轻许多的孙老大夫,当即也是被唬了一跳,之后伙计有意为难崇伯,她站出来那一番争执又故作姿态,也正因为了解那孙大夫的性子。
孙老大夫孙熹这个人,崇医尚道,善名远扬,遇到这种事,定会出面讲公道话以显示他仁善公正的心怀。而林青穗本意也是为斥责那轻妄伙计一番,卖药倒是其次。
表面看来,孙熹是个德医双馨的杏林妙手,但他也有泥古不化之处,比如,他不会对徒弟倾囊相教。
李鹄在他那里学了十来年的医药之道,尚只学得他三分本领,并不是因为他的医术有如何高超难学,而仅仅因为孙熹素来藏私不肯教授。
李鹄曾暗下跟她抱怨过,他学了这些年药,总觉着不得其道,也没学到能走出去独当一面的本领,林青穗就给他出主意,让他时常请老大夫喝两把小酒,趁着他微醺之际,好好请教请教学本事的要领之处。
第47章 年夜()
此为防盗章;如果没有买百分之三十v章;需要晚些才能换过来哟“那你妹妹到哪里去了?”高氏看向青荞;林青荞也一时摸不着头脑,正想着三妹妹还能去哪儿玩;陡然间却想起林青穗前些日子说的话,不由脱口而出,“不好,三妹该不会真去凌云峰了吧!”
“凌云峰?她去凌云峰作甚?”
“娘;三妹这阵子不是一直在念叨,要去找崇伯学采药吗;”林青荞有些着急;“那丫头听崇伯家的小馒头说,崇伯在凌云峰挖了什么草药,能卖不少钱;三妹便想着也去那峰头找找那药;说是要去城里卖钱给你治病。”
“这胡闹的妮子!”高氏气得一拊掌,“芜儿你去凌云峰找找你妹妹,找到了赶紧让她回来。”
林青芜为着找三妹,刚从老远的杜李村跑回来,正上气不接下气,又得跑去凌云峰那山头;当即不情愿的扁嘴道:“娘;三妹妹成天野玩你管她;她说采药你们还真以为她能采什么药啊;她能认识什么药?崇大伯能理她?也就大姐好骗,等三妹玩够了自然回来了,就上次,她跟着板凳哥去晓霞坳放牛,不也是等日头落了才回来。”
林青荞为着不让她娘亲担忧,便也附和道:“二妹说的倒也是,娘你先别担心,说不定傍午三妹饿了自己就回来了。”高氏放宽心仔细想了想,三丫头她能知道什么挖草药,说不定又跟放牛的娃儿玩去了,“这丫头,回来非得好好说道她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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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越往上越陡峭,古木森森,浓荫蔽日,上山杂树野藤遍生,林青穗矮矮的个头,在曲曲绕绕的灌木丛里钻爬滚颠,也不怕虫不怕刺,动作竟灵活矫健得很,硬生生跟着上了峰,李崇一直没甩掉她。
爬了大半日山,大约到了山峰半腰,前峰就没再有人迹踩出来的路了。李崇一路攀爬,看似头也不回,浑不在意后头有没有跟人,实则不一会儿就得撇头暼一眼,生怕这林家丫头有个什么闪失。他也是怕了这林三丫,就跟个钩刺似的,缠住人就不放了。
幸好这丫头也警醒,约莫是在山林里头钻惯了的,这机灵劲儿,李崇烦心之余又不得不暗叹,比一般的女娃儿是要强。
再往上走,李嵩一门心思只放在寻草药上,这山头峰高险峻,可用的草药也多,一路挖了些重楼、黑枸杞之类寻常山药,往篓子里放的时候偷觑一眼后头,只见林家那丫头也跟着拿把小锄,躬曲着身子,埋着头在草木丛中认真探看,学得倒有模有样的。
李崇故意放慢了脚步,有心去看她到底挖了些什么,一路跟到这儿来也不容易,要是就挖了些无用的野杂草,背着也辛苦,小姑娘那么点身板,能背几斤重?
近了一看,这妮子!背篓就放了两个饭团甘薯,并一小葫芦水,显然什么药都没有采,光拿着把小锄头到处挖,眼前就是一丛味连都不知道,就那么随随便便刨草似的乱掀。
李崇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丫头,到底跟来干什么的,要说你跟着伯伯来玩,现在也知道了,挖药哪里好玩?你看着天色也晚了,赶紧下山去,天黑之前还能赶回家,没得让你爹娘担心。”
“伯,我不是来玩的,”林青穗直起身可怜巴巴的说,“我是来挖药的,我都跟我娘说好了。”
“荒唐,挖药挖药,你会挖什么药?你能认得啥药?”李崇见她那模样更生气了,女娃娃就呆在家做些女娃该做的事,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老林头夫妻俩也是心大,这都能同意她到这深山老林里野玩。
“我。。我只会挖铁皮石斛,”林青穗一股子蛮劲,就是咬定自己要挖铁皮石斛,“若是见着那药,我铁定能认识。”李崇气极,下定决定不再同她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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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暮色四合,林青穗还是未归家,林青荞开始不安了,高氏更是着急,“村里头那些放牛的娃娃都回来了,都说没见着你妹妹,三丫头莫不是真上了凌云峰?”
林青松和青芜俩个挨家挨户的问,寻到孝叔家时,小丫头招招啊的一声,“哎呀,穗穗她去杜李村找崇伯了,她早上跟我说了,我忘告诉你们。。。”
林青芜气得要命,“我都去崇伯家找过了,崇婶儿说根本没见着人,三丫这个磨人精,真是要了命了!”
“可是,可是穗穗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招招心虚得怯怯的,因为早上穗穗特地来找过了她,让她中午去她家,告诉她娘,穗穗去跟崇大伯挖药去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但是招招弟弟今晌午摔进了池塘里,摔得一声泥水,招招娘把她给好一顿打,骂她这个做姐姐的连弟弟都照看不住,她委屈了一上午,就把穗穗的事儿给忘了。
“招招,你好好说说,穗穗是怎么同你讲的?”林青松稳下心神,仔细的询问招招。
“嗯,她,她就说,她去找崇大伯挖药啊,说要去凌云峰顶头,可能今儿赶不回来了,得宿在山里头,让你们不要担心。。。”
林青松把这消息带回去时,高氏吓得差点又要发晕,“这丫头片子,”老林头又气又忧:“就没一个省心的。赶明儿全给嫁出去,免得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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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林青穗啊欠一声打个喷嚏,秋寒露重,日头刚落下,林岭里已是昏暗一片,若不找个山洞好好避避寒,只怕今晚得冻出个好歹来。
幸而李崇是惯常在外采药的,哪处有山洞能躲人,自然比林青穗要清楚,不声不响的赶路走到一处峰坳,趁着天色还未黑透,找到个能栖身的山洞。
“崇伯,这山洞真不错,”林青穗欢喜的钻进洞里左右探看,这山洞还算宽敞,两个人躲在里头绝不成问题,“我去找些柴火来。”
李崇放下草药背篓,靠着石壁沿边休憩,心头却免不得犯愁,这山洞固然待两个人不成问题,但是林家那三丫头,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啊。
不想林青穗根本没思虑这回事,一心忙着捡柴生火。待捡了一抱细柴来,李崇不声不响递给她一个火石,林青穗抿嘴一笑,就知道这崇伯面冷心软。
林青穗很快就生起了一堆明火,她又接着出去捡柴,李崇也皱着眉头去帮忙,直到天色全暗,两人捡了一堆干木柴棍,应当能熬到天明。
林青穗借着火光,从筐子拿了几个甘薯山药块,用木棍拔开火堆,将口粮埋了进去煨熟。接着又从筐子里拿了一捧野果,“崇伯,您吃,”恭恭敬敬的双手捧来给李崇。
李崇这才发现,她那篓子里虽没挖得一株半根草药,野果子倒捡了不少,还知道山药块能吃。李崇板着脸把她那篓子提来,仔细看了那些果子,确定都无毒后才又还给她。
“伯,这些都没有毒的,您放心,”林青穗颇为讨好的笑笑,李崇接过果子,胡乱擦擦吃了起来,哼,竟然还挺甜。
待山药甘薯煨熟,林青穗又献宝的请他吃,薯香四溢,诱得人肚皮咕咕作响,李崇原不想吃她的口粮,架不住林青穗轻轻柔柔的劝,又恭敬又乖巧,这老林家丫头,往日倒看岔眼了,如果不是非得胡闹跟来挖劳什子药,这样的能干机敏,倒还真是个不错的。
这晚在家里的老林头夫妻俩,和在山上头的李崇都没睡好,一厢是担心一夜未归的幺女,另一边是守着了一晚上的山洞口。
山深怪多,峰林里时不时起一阵野兽野鸟哀鸣,李崇愤愤的扒了扒火堆,吃人嘴短,老林家那丫头倒睡得香甜,累得他守着山洞都不敢合眼!
林青穗又做了个前世的梦,她在守着个火炉子熬药,熬啊熬啊,熬了一晚上药都不见好,旁边不知道谁在问她,“这药是煎给谁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