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爱上弦月-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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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奴婢姓沈名傲梅”我颤着声回答。
他什么也没有说,抬眸看了一眼掬凤宫,便转身离开。他的手中依然抓着那本春宫图册。
望着他清瘦的身影离去,我一直紧绷的身体松卸了下来,可是下一刻却听安吉公公大声喝道:“把这几个丫头都给杂家带下去,依宫规处置。”
露荷、青鸾和玉秀脸色变得灰暗,哭成一片。
我软软地跌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第二天清晨的太阳,岂料命运只是同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我们四人被押了出去,露荷、青鸾和玉秀三人被押上长凳,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每人被杖责二十大板,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她们三人嘶声力竭地哭喊着,露荷这才说出真相:“小梅,我错了,我错了,书是我的。我诬赖了你,求你求皇上饶了我们的命吧”
我被两个侍卫押着,看到她们这样,我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我感觉到自己的面部僵凝起来,不一会儿,温热的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流了出来。这是沉冤得雪后的庆幸之泪。明明该是高兴的,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心中的委屈、失望、惶恐一点一点在我的心底放大。
入宫前爹告诉我,在宫中是没有朋友的,只有敌人,每走一步、说一句话都要小心防备,否则随时都可以丢了性命。这也是我自始至终都讨厌选秀的原因,我不明白这样一个可怕的火坑,爹为了家族荣辱却要将我推了进来。所以我一直极力克制着,与别人保持着距离。当某一天以为找到知心朋友可以卸下防备,朋友却往自己心尖儿上插上一刀,我才能体会到爹说的话。
这就是皇宫,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而我,才踏出第一步,便已被刺得很伤。
虽然我不明白为何只有我一人没有受罚,但这样血肉模糊的警告也让我多日无法安睡。
观赏完杖责之后,我被带回掬凤宫,几位陌生的宫女伺候我沐浴。我纳闷之时,便被卷入了被褥之中抬进了承恩殿。就算再无知,我也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原来四人当中只有我一人唯一没有被罚,是因为那个地位尊贵至高无上的男人看中了我。
我躺在床榻上,身上裹着被褥,无法动弹,只能两眼直直地看着顶上精致的木刻雕花,脑子里一片空白。不一会儿,我听到殿外传来动静。我偏过头,透过轻纱,隐约看到了一个明黄的身影。
我紧张地屏住呼吸,看着他慢步踏上台阶向床榻的方向走来,我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整个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我微弱的呼吸声。他在床前站立了好一会儿,幔纱被轻轻挑起,我紧闭着双眼,身体僵直,不敢乱动。
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蓦地,我的唇上覆上他温热的唇,酒气更加浓烈。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反应,也不知要如何反应,我甚至有些害怕,有些抗拒。他的力道很大,似要将我的揉碎捏碎。他的吻不曾停下,我快要无法呼吸,嘴唇被吮吸得很痛,这种被强迫的感觉让我想起春宫图册上的画像,我不喜欢
我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就像失去知觉一样不听使唤。眼泪一滴一滴沾湿我的发际,除了痛,还是痛
烛火轻盈地跳动着,我端着烛台,呆呆地凝视着红色的火焰,看着它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艳红的烛泪一滴一滴地滴落,滴在雪白的纸上,直到一滴红泪滴在一只手背上,那握着笔的手停止了动作,我终于回过神。我心头又是一阵慌乱,连忙放下烛台,捧起那只珍贵的手,欲抹去那一滴烛泪,当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热度,我骤然顿住。
我犯了死罪,将蜡烛油滴在皇上的手背上,随意触碰皇上的身体
我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放下,收回我的罪手,起身退了一大步跪伏在地上,颤着声音道:“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虽被封为美人,受龙恩雨露,但我不敢妄自称臣妾。
“都在想些什么呢?”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并没有发怒。
我的心头一拧,不敢抬头。
自被封为美人以来,我每夜都会陪伴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批阅奏折。他从未开口与我说过话,我也不敢有任何言语。白日里,除了宫女伺候起居饮食,我有很久没有同人说过话。这么多日来,我是一个聋哑人。若不是方才的失态,我甚至已经认为我本来就是一个聋哑人,不会说话。
我不能跟他说,我在想着这段时日难以置信的生活,不能说每日我都提心吊胆地活着,不能说我讨厌宫里的一切,不能说其实我不想入宫,我很想说请您放了我出宫吧,我不想像个活死人木偶人一样这样生活着可是不能
“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我只能重复着方才的话。话音方落,心底一阵酸涩,滚热的泪水就像是泉水一样涌出我的眼眶,顺着我的脸颊一滴滴滑落。
“过来。”他声音轻得就像是落地的银针。
我爬过去,爬在他的脚下,盯着他的龙靴,不敢乱动。我的下颌忽然被抬起,下一刻,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轻柔地为我抚去泪水。
他幽深的黑眸犹如一潭深水,带着浓浓的眷恋。他的动作轻柔、他的神情温柔,叫我忘记了伤心害怕。我痴傻地望着他俊逸非凡的面容,难以置信,始终冷淡的他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此温柔多情。
“小凤,你为何还是这样怕我?不过是一滴蜡烛,伤不了我的。你若是不喜欢掌灯,那以后不做便是。”他的声音轻浅如风,是情人间最动情的呢喃。
只是一声“小凤”,将我沉迷的心魂拉回,我早已忘记流泪,瞪着双眼,惶恐地看着他迷蒙的神情。
小凤?这样一个陌生的名字,让人第一反应的是原掬凤宫中的主人凤妃娘娘。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喉咙里仿佛灌满了铅石,无法发声。我不敢乱动,也不敢看他,任由他的指腹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未久,脸上温热触感消失,我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他,他正望着我失神。我慌乱地将视线移向别处。
骤然,他将我用力地拉入怀中,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唇上覆上他温热的唇。我想起承恩殿那晚,那种身体似要被撕裂般的疼痛再一次浮现我的心头,我惶恐,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心中喊着“不要”。他的手紧抓着我力道越来越强,呼吸也变得浊重。我快要无法呼吸,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用手臂抵在他的胸膛前,拼命地挣扎。
蓦地,禁锢我的力量消失了,嘴唇上的刺激感也要消失了,我整个人被推向一旁。也许是他感觉到我的抗拒和挣扎,所以恼羞了,放开了我。我跌坐在地上,缩着身体,骤然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响起:“待在宫中这么久,都不知如何掌灯吗?”
他眼中的神情不再是方才那样温柔多情,而是换了一副冰冷严肃的面孔。
我用力地咬住下唇,颤着声道:“奴婢该死”
他不以为意地冷嗤一声:“朕若想要你的命,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这一次,他用了“朕”,而不是“我”。
他拿起奏折,看了一眼,随后又有些恼怒地扔下奏折起身,向后方的暖阁步去。
我跪在那里不敢乱动,又听他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起身,碎步移至暖阁。他伸出双手,等待我为他更衣。我颤抖着双手,正要触及他的衣襟,他一把拉过我,眼眸之中带着不耐烦:“欲擒故纵的手段使用多了,只会让人心生厌倦。”
语音刚落,他已将我横抱起,直接走向床榻,将我放下。
我紧闭着双眼,又一次僵直着身体躺在榻上,不敢乱动,耳边传来簌簌的脱衣声音,未久,我感受到身边轻微的震动。我下意识地往一旁瑟缩,突然手被他的大掌包裹住,只听他幽幽地叹息道:“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侧传来均匀延绵的呼吸声,掌心被汗水浸湿,我才敢睁开眼。我轻轻地转首看向身侧的他,额头饱满,眼窝很深,鼻梁挺直,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
我越来越茫然,越来越困惑,仿佛这一切沉浸在一个冗长的梦中。
翌日,我被封为凤妃。
日夜周而复始,惶恐的感觉也慢慢退去,只是这样静静地与他相处,也习惯了他时而将我当作“小凤”,习惯了他对我的“温柔多情”,也习惯了他身为帝王的喜怒无常。
男欢女爱,我终于也有了重新体会,没有痛苦,只有欢愉,是真的欢愉。原来画册上的女人并不是感觉到痛苦,而是种万分的欢愉,欢愉到让人想哭。
人人都道我是当今最受圣上宠爱的凤妃,这份“特别”的宠爱只有我自己明白,其实并不属于我。我只是一个运气好,平白捡了这份“垂爱”,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何是我。
若说没有好奇之心,那是骗人。
掬凤宫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走过,每一样饰物我都细细地看过,可是我没有找到一丝关于那个属于那个叫作“小凤”的女人的东西。相反,这里的每一角落都是飘扬着我的气息。
掬凤宫里摆着两件乐器,一个是古琴,还有一个我没有见过,但他告诉我这是玄武国特有的上弦月。
上弦月,很美的名字。
闲暇的时候,他会弹琴给我听,若是古琴,必是凤求凰,若是上弦月,永远都是那一曲我听不懂的曲子,带着一丝淡淡忧伤。
他不在这里,像是受到他的感染一样,偶尔,我也会轻轻拨动琴弦,听到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心中会有种莫明的情愫。也许是琴音勾起我想弹琴的兴致,我在古琴前坐下,缓缓拨动琴弦,脑子里一片凌乱,指下的弦音也铮铮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我才开始弹奏凤求凰。
我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喜欢上默默守着他的感觉,即便是他不说话,就是这样静静守着他,我会觉得是种满足。喜欢他说话时冷漠严肃的神态,喜欢他蹙眉批阅奏折的模样,喜欢看他抚琴的模样,喜欢看他熟睡中却依然紧锁眉心的模样,甚至喜欢他唤我“小凤”时温柔深情的模样
喜欢可是我更喜欢他训斥我的模样,因为那个时候他是清醒的。
我嫉妒那个女人。我的指尖很痛,连着我的心一起刺痛。
最后一次拨动弦,直到最后弦声消失,我赫然发觉眼前多了一个人影。抬眸,是他立在我的面前。他的眼波流转,神情说不出的异样温柔。他向我伸出手:“陪我出去走走。”
我浅浅一笑,起身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握住,牵着我的手走出殿外。
又是一个年头,时值初春,宫中的梅花已经盛开,雪白的一片。他在一棵树下顿住,突然伸手摘了一朵,插在我的发间。他黝黑深邃的眼眸里绽开着异样的光彩,我知道他今日的心情很好。
“想不想出宫?”他突然说道。
我一听,心中一阵欣喜,连忙点头。他对我说过,想要什么、喜欢做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不许我想说又不说,他讨厌这样。
还在沉睡中,他柔浅如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小凤,快醒来,不然就错过最美丽的阴山日出。”
阴山日出?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视线辽阔,阵阵雾气扑面而来。他抱着我坐在悬崖边上的平石上,身上的披风将我和他紧紧包裹着。我依偎在他的怀中,将身体的重量全都交给他。
渐渐东方放白,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我被眼前的美景惊住。
他收回手,紧紧地拥住我,嘴唇贴着我的发际,轻轻地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阴山日出阳山日落。看日出就一定要到阴山来,而看日落就一定要到对面的阳山去。这里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那么美?”
我的身体没由地一僵,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臣妾不是小凤。”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抗拒,我有名字,我叫沈傲梅。
他的身体也在瞬间变得僵直,抱着我的双臂用力地收紧,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放松,轻轻地道:“先好好地睡一觉吧,傍晚的时候我带你去阳山看日落。”
心底无限酸涩,一阵湿意从我的心底漫了上来,湿了我的眼眶。我顺从地闭起眼,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闭眼,他也会让我沉沉地睡去。
回到宫中,他便没有再“清醒”过,曾经清醒地训斥我驱逐赶我离开的情况不复存在。我的心仿佛沉入了谷底。
我莫明地呕吐,甚至昏倒。太医诊断,我怀了龙种。
抛下众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