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淑-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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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曾经我们都是三生石上的旧精魂,千年相伴,看尽人间尘缘,悲欢离合,生死轮回,两个人,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可携手赴。菩提树下的轮回,是几世遗留的姻缘,岁月的蹉跎让人犯错,很多年后回首前尘,那时只愿涅盘成佛……师兄常常说“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那时她甚不知其中何意,直到师傅叹出那一句,“无缘何生斯世,无情尽累此生”,她方觉目眩头晕,好似天地一瞬崩坍,将她至于无底地狱之中,终世不见天日。妖族大乱,引得天降大雪久日不歇,将一片尘世染成了皑皑白色,寒冰遍布世间的每个角落,她方从昏暗之中渐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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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事()
人间四月,芳菲还未尽透,零零碎碎飘洒着点点嫩红,掺杂着还未消退的白雪,清醒视线眼目,只是北方的蓟州细雨菲菲,让朗朗乾坤多了些凉意与阴晦。
一身素衣的女子,撑着油纸伞坐在高高的屋脊上,拢着袖子一边等人一边瞧着下面兴隆市井默默无语,人声鼎沸,让人无端想起一些过往之事。
曾几何时,亦有良人与其同坐于此,看雁过横空风撩云飘,睹人间百态花开树展,听白鸟空灵走兽嘶鸣,而今良人已不再,独留她一人于此,迎着冷雨,心中难免有些凄凉之色。
女子本是清屿山九玄天尊义郡座下弟子,古人有“良才子成人,淑予奉为神”之妙语,故此,师傅义郡赐她“良淑”之名,大有希望她从人修为神的韵味,以了他自己此生无缘仙班之憾。
义郡虽自称为“九玄天尊”,却不属天界不属人界,更不属鬼魅之界,说到根本他只能算作是妖族中的一员。正因如此,他座下弟子大多都是出自那里,不过良淑和她大师兄例外,是义郡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从何处捡来的何人的孩子。
大师兄,义郡的第一个徒弟,署名陌修,大良淑好几万岁。要说义郡是良淑“明媒正娶”的师傅,其实这么多年来良淑见他的次数还不如见自己大师兄十分之一多。授课,讲学,习武,修心,她通通是这个人的教导之下一步步走来的,大师兄对于良淑可以用“如父如母”来做形容,倘若不是他一开始就大了她那么多岁,完全就可以说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恨君生淑未生,淑生君已成。
然而“淑媚相向迎,良人共此生”,缘分这回事,说不准拿不定。自记事那天起,良淑生命的每一天都与陌修这个人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他教她读书认字,教她习武狩猎,教她修心养性,当然,还有面壁思过罚跪小蚕豆诸如此类生活中一些不随人愿的琐事。
陌修虽拜于义郡座下,以修真为业,却莫名总爱谈论一些异教之论,师傅对此时常生气,骂他不忠,气他不肖,但陌修亦然不改,后师傅成怒选择闭关,清屿山在那段时间里全全由大师兄掌管,异教之风更胜。
遥想那时,良淑还是一无知小儿,每日听师兄阔谈天地神人妖魅包括情爱之事,懂情,却不知爱,频频无甚感想,无法发表见解,着实令师兄苦恼,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根不可雕也的朽木,愁的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往下掉。
然而日久天长情愫生,她对大师兄的感情慢慢变的微妙,让人难以捉摸。刚开始只是以为喜欢,便成日毫无拘束的在他面前畅谈自己的亲身感受,可谓“大言不惭脸皮甚厚”,直到后来在她七十二岁生日的那天,陌修牵着她到那棵菩提树下,告诉她,其实那种感情要比喜欢更深一点。说这话时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眉间额钿(在妖界修为的人族七十二岁方才意味着成人,额钿是象征)轻轻抚着,指尖有些微凉,然后,他清凉的嘴唇伏在她耳边道:“淑儿,愿意与师兄圆满这一世的尘缘么?”
那时成人礼已过,背景夕阳如血般热烈,尚未明晓人事的良淑呆呆的看了那人许久,虽不知其意,但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却是良淑无法抗拒的无名力源。
小女子莫名红了脸,低下头揪了自己的衣角,“你……你这是在向我表白么?”
他点点头,牵起她的手,“你说是就是吧。”
良淑又怔一时,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他那一双眸子,终于木讷的点了下头,算是应了。他一如既往的笑了,如三月朝阳,一如既往地将她揽进怀里,不同的是,那一次揽了好久,抱得更紧些……
记得他的怀永远有些寒意,如同此时眼前这些纷纷的落雨,打在还未开化的冰雪之上,散出更多的冰冷,刺激着人体的每个细胞。不过或许也只是因为良淑个人比较怕冷,与天气无关。
稷笙(jisheng)从远处一路而来,浑身已经湿透,良淑递了帕子过去,长发少年一边擦头发一边不停的抱怨着,他向来讨厌这种阴雨的鬼天气。
稷笙是她的师弟,妖界的一只伶鼠,因在义郡座下弟子中排行十七,故此平时大家都喜欢叫他小幺七,此番一同出来一来做个伴儿,二来也是良淑唯一的护卫。原本良淑是不愿他随来的,可再想想自己一女儿之身行走于江湖风雨之中,难免会碰上一些武力冲突,身边断然是不能缺了一个打手,让这小子跟着,倒是省去了一大笔保护费的开支。
听着人抱怨,良淑坐在原处拢拢袖子,把衣衫裹得更紧些,无奈道:“妖族大战,引发的寒气将这里冰封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暖了,这些人怎么舍得不出来逛一逛呢。”
妖族祸乱距离现今已是数百年前的事情,妖族与人间无大异,祸乱通常起于权利之争。妖族有着明文规定的种族分类,如果按着人间所说,应当是虎族、狮族一类的具有武力强势的族类为当权者,然而看世间,有哪个政权最后不是掌控在智力者的统治之下,所以一直以来,妖族最高的统治者都是具有“狡诈奸猾”之称的狐族。
这样似乎不成文的规定一直延续了千万年之久,中途所发生过的叛乱当然也不计其数。如果说几百年前的那场祸患前无古人,其实走过之后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淡淡的一撇,然而,在历经者看来意味又非同寻常。
祸乱的始作俑者并非虎族或者是狮族,而是思想走向歧路的妖龙一族发起,最后的结果又是以他们的失败告终。然而这次大战给妖界带来的打击也几乎是毁灭性的,其他的不说,仅仅身为最高领袖的狐族几乎就被灭了半边的门,听说狐王的六个儿子战死了四个,剩下的两个也是一个半残,一个失踪,生死未卜。
龙本为天上的神尊,然而总会有那么一些不听古训想要创新走出自己道路的,他们选择了妖界,故此被称之为妖龙。龙族的实力当然可怕,祸乱引发了万年寒气,不禁沾染了妖界,人界,甚至惊动了天界,如果不是最后天界派遣神尊下来镇压,后果当不堪设想。
而今,战事虽已过去数百年,遗留下来的问题到现在也没有彻底解决,比如这片人间,在良淑和稷笙过来之前,还被尘封于万丈寒冰与皑皑白雪之中……
第2章 雪府()
很多事情,在时间的消磨之中,也会让原本善良的人变得麻木。
数百年前的事情在现在看来已经成为历史,良淑虽在妖界中长大成人,但也无心去过问太多事情,此番来至这里,不过是应师傅指点,向一个人或者说是鬼魅,又或者说是妖孽寻一个物什罢了。
当年妖族大乱祸及清屿山,在那场腥风血雨的洗礼中,清屿山血流成河,为护本门圣尊,陌修死于那场混战。
那时,良淑刚满七十三岁,如果没有那场大乱,大师兄将会在三天之后娶她为妻。然而所有想象中的美好,在那个男人闭上眼的那一刻终究沦为一场寂灭。
陌修死后,良淑也身负重伤,昏迷数日,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妖龙一族也几乎已经被压制。然陌修之死让她悲痛欲绝,终日颓靡,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从中脱身出来。看着她那个样子师傅义郡心有不忍,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了个法子。
陌修虽死,却还有挽救之法,需寻求妖界人间灵信之物为他续命。好似濒临死亡边缘的人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而后良淑便一直奔波于此事。然而灵信是何等难得之物,数百年来良淑天涯四处奔波,历经千难万险也就寻得了十几个,好在她终日不知疲倦,再得两个,便是陌修重生之日。
且说稷笙将自己浑身上下擦了个干净,好比他平日梳理自己的毛发一般,细心的无可挑剔,最后方开口与人说了他寻到的地址。
闻罢,良淑起身在眉头搭了个小凉棚,踮起脚尖远远眺望西北方要去看那一座城府,稷笙无奈的将她脑袋望右拧转九十度,“师姐,我刚才说的是东北。”
良淑,“……”
小镇东北有一座山,满山白梅开的甚是灿烂,在这茂密的白梅林中掩映着一座深宅老院,孤零零隐于密林之中。深深府邸高门楼户,大可想象多少年前这里风华无限热闹非凡,然而现如今却是一片破落尘封灰寂黯然,到处散发着一股经久不见人气的腐烂味道。府门紧闭,紧邻的金属物已经锈成一体,可见已有多年无人来此,大门之上悬挂的牌匾已经布满了灰尘,只能隐约看出镀有“雪府”二字。
雪府,不知何时建立与此的一座府邸,只知道主人姓雪,来此落居的时候方是一风华儿郎。雪公子有一夫人,此女子更是鲜少出门,只传说中此人貌美如仙,与自家相公育有一子。少有人知道雪家是从何而来,知晓这家人素来寡僻,少与镇中人来往。自雪家人来此落居,不过两年便出了事情。
没人知道那天夜里安府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夜间出来小泻的人看到东北方的半山腰红光一片,却也只当做是到了日出之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奇怪漫天莫名飘满了白梅,到了早上,送豆腐上山的人方才发现,雪家人一家三口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府邸之中到处血污重重,就连襁褓中的婴孩也未逃脱凶手的魔爪。
此事一出可谓震惊全镇,官府为此特加立案侦查,然而时间一日日过去,却终究无有线索。转眼这么多年以后,雪府已从当年那座繁华楼户沦为一座鬼宅,传说中每到夜间,这座宅子里便会有许多不干净的东西出来转悠,所以这么久以来,外人断然是不敢入住的。
那位雪公子既是这座院落的第一代主人,也是这座院落的最后一代主人。
进入大门,可见院内处处高楼门阁,位居庭院西侧的则是一幢花楼,花楼三面被池塘环绕,从干枯池底的腐朽之物中可以看出,以前这里曾是一片荷花池。聊想盛夏之时,这里池水碧绿粉荷盛开,一盈盈女子乘舟于其中缓缓而行,一手抱荷一手抚水,该是一幅何等的妙图……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丹青作画?”被迫作为模特的稷笙靠在地铺上微蹙眉头,撩着自己的长发甚是有些意见,此时窗外已是一片冷月之色。
持笔的良淑勾嘴浅笑,看了看那边满负慵懒之态的“美人儿”,随后在宣纸上点出最后一朵荷花,一幅画作就此完成,高高悬挂与墙壁之上。左右燃起六根红烛,上奉三炷沉香,良淑方才拂袖在一旁坐下,瞧着昏黄烛光中的画作,嘴角微微笑,“小幺七,你说这位传说中的雪夫人,可否真是如同传说中的那般倾国倾城?”
稷笙扭了扭身子拿了个舒服的姿势,眉头微蹙,“如果不是倾国倾城,你又如何依着我的样貌画她出来?”
良淑咳嗽一声,“那你再说,那位传说中的雪公子,可也是传说中的那般风流倜傥?”
稷笙挑着眉头,“风不风流我不知道,不是下流就行了。”
良淑轻轻输出一口气,一时不想与他说话,只瞧着对面画中的美人儿静静等待着。稷笙揉了揉犯困的双眼,忽又被那边窗外吹来的凉风惊了一回,身子不由一抖,压低了声音道:“师姐,我可听说这镇子一直以来都不太平,我们现在又在这深宅老院的,还是死了全门的,别到最后你想见的没见到,却等来了不想见的东西。”
良淑起身将那边破烂的窗户关好,封了印上去,摇摇欲灭的烛火方才恢复原状,笑道:“有你在,就算是冥王来了师姐也敢与他理论理论。”
稷笙嫌弃她一回,“得了吧,我这上次受的重伤还未痊愈呢,要真是冥王爷来了你可别怪我丢下你自己逃之夭夭。”
良淑本欲再要与他说些什么,然而稷笙熬不住这长夜漫漫,裹了被子昏昏睡去,良淑无法,靠在枕边继续等待着。
时至半夜,昏沉中的良淑被一阵凉风吹醒,睁开眼,房间内依旧静悄悄的,只是那边被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