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心攻略-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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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刁钻的是最后那两问。
自古文无第一,哪个文人士子也不敢拍了胸脯说老子天下第一,谦逊有节,才是君子,读书人可以承认自己不是第一,但绝对不能让人说自己没有君子之风。可如果认了第二,嗯,都认了第二,那么人家不带你一起飞也在情理之中,谁让你不是第一。
这一联太刁钻,怎么对都不是个劲儿,顿时难倒了一大片文人士子,但顾凤寻真正刁难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岑焉。一句“先生来江南”,差点就没指明道姓了。你岑焉不是狂么,那你且说说,你是第一,还是第二?不敢说,那你还狂什么劲儿,赶紧哪儿来哪儿回。敢说?那你倒是说啊,说一声来听听,看不得罪死全天下那些自负有才的读书人。
所以岑焉看了上联,不得不骂,他再狂,也知道自己真心当不得天下第一的,别人不说,“姹紫嫣红”中的另三位,哪位都不比他差啊,他要是说了,首先就把这三位大权在握的家伙往死里得罪了。更不用说,世上还有很多的大儒,埋首学问,于各经各典各有造诣,学识深如海的多了去,只是名气不如他大而已。
岑焉打定了主意要阻碍顾凤寻的大计,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的拿岑焉当踏脚石给自己扬名了,顾凤寻从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吴皇本来对顾凤寻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则,红先生有足够的手段牢牢的攫住了他的神魂,二则,那篇治河论在吴皇看来,与许多人的看法相近,都觉得过于危言耸听了,当然,文理辞句,还是非常优美耐赏的。他愿意让顾凤寻当个添头,也是两个原因,一是人是郑复举荐的,郑复这只鹰犬,吴皇一直用得很顺手,所以当然要赏脸,二是吴皇从骨子里,就是一派的文人天性,爱才爱得真心真意,还有收集癖,就爱把有才之人全撸到自己的袖子里,仿佛只要把全天下的人才都收罗尽了,他就能成为千古圣君似的。
第六十四章故人依旧()
岑焉把顾凤寻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时候,吴皇才算真正对他起了几分兴趣,至少,能被岑狂看上眼,起码是真正有才的人,只凭这一点,吴皇的收集癖就犯得有些严重。再到后来,顾凤寻出了一联,真正挡住了那些纷涌而来的文人士子,完美的充当了挡箭牌的同时,还将了岑焉一军,吴皇才真正兴奋起来。
居然有人能正面跟岑焉硬碰硬,关键是,还没落下风,绝世人才啊,当浮一大白。到这个时候,吴皇已经不再把顾凤寻当添头了,立刻就吩咐人,在宴请的时候,把顾凤寻的座次往前提了好几档。
“这人有点焉儿坏。”
红先生对顾凤寻生出了警惕心,看来这次郑复真的给他找了个强敌,但这样的人,凭什么会被郑复摆弄?来者不善,必有所图。
“去请仇先生来。”
他吩咐随侍,不再小视顾凤寻,有这等才华,只靠他在吴皇那里时不时上点眼药,恐怕是不够的,他太了解吴皇的收集癖了,一旦犯瘾,谁也按不下去。仇先生是他的幕僚,摆弄人心是他所长,而挑拨离间,则是仇先生所长,正是有仇先生相佐,他才能在吴皇身边独领风骚,自他来后,吴皇往日宠幸的那些谄媚之徒,早已掀不起风浪。
这一次,务必不能给顾凤寻上位的机会,吴皇的身边,有他一个就足够了,没有多余的位置让别人占。不能怪红先生太小心,他能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仇先生来得极快,头一句话就是:“红先生可能对上那对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对那个人了解太少,起码,先混进去见一见。
红先生十指交握,道:“这对子委实刁钻,容我细思。”
连岑焉一时都没有对出下联,红先生自然要细思再细思,细思了整整半日,倒还真让他思了副下联出来。
“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不敢居前,不敢居后。”
仇先生看了,拍案笑道:“这对子虽然韵律有欠,不算全对,但意思到了,岑狂却是绝对对不出。”
这话不说岑焉对不出这样的下联,而是岑焉那副狷狂的脾气,让他这样低声下气,谦恭卑微,绝对不可能。
红先生笑笑,他低头的时候多了去,从来不觉得退让是耻,终归,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仇先生就拿着这副对子,自称吴都士子仇学,登了顾凤寻的门。
顾凤寻并不奇怪有人能对出来,这对子虽然刁钻,但并不是什么绝对,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对的,能对出来的,肯定也是人才,他也有那么点人才收集癖,只要有人能对出来,他肯定是要见一见,叙一叙,若真对了胃口,少不得就要花心思用手段挖墙角了。
“请客人至西花厅。”
顿一顿,他又招来那对姐妹花,命她们前往待客。在吴都,他的一言一行,郑复必是要盯紧了的,与其等他上门来,不如让姐妹花主动通风报信,也省了许多事。
“公子,您还真要给他名额啊?”白玦捧了一身新衣过来,一边替顾凤寻换上,一边问道。
顾凤寻笑了,道:“我只见一见人,给不给名额,是岑焉的事啊。”
他现在哪有什么资格给名额,这事儿,说到底,还在岑焉的身上。且看来人究竟如何,是真的想入解忧林苑的士子呢,还是别家来的探子,总归,是骡子是马,还是先拉出来溜溜才知道啊。
换好见客的衣裳,顾凤寻左右一瞧,道:“流星呢?”
这种时候,这小密卫正该跟在他身边,回头还得让他去查来人的底子,没办法,范九斤不在,吴都这里又没有范九斤的人,他现在要查什么,只能靠梅花卫了。
白玦一撇嘴,道:“他去迎客了。”
小密卫本职工作干得不赖,仇学一登门,他就充当迎客小厮,抢着去干活了,除了迎客,当然也是暗中观察掂量一下对方的身份来意,从密卫的角度。
顾凤寻满意的点头,一甩宽袖,往西花厅去了。所谓入乡随俗,自入吴都,郑复就命人送了不少衣物来,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宽袖广衫,以顾凤寻的身姿气度,穿着越发显得弱不胜衣,别具风流。
西花厅下摆着几盆金菊,秋风送爽,金菊傲霜,仇学坐在右首的椅中,目光已是在厅中来回打量了几番,看的不是人,也不是景,而是气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展露出来,便是不同的风姿面貌,落于周围,便是气象。
反过来,从气象便可窥人一角,而这正是仇学所擅长的。
此间主人,其势如虹。
这就是仇学的结论。何谓虹?形似虫,意从申。似虫则善潜,风云不起时,悄潜于地下,不露锋芒,难觅踪迹。而申者,则为电也,一旦风起云涌,则电光激荡,划破乾坤,惊天动地。
仇学有些惊着了,他自问观人无数,可这般气象可惊天地的,屈指可数,满打满算,不超三人。
今次,真是来对了。仇学低头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香茶,借以平复被惊到的心绪,再抬头时,便刚好从敞开的西窗雕花格中看到了正走过来的顾凤寻的侧影。
绛红色的内袍,外罩着黑色的广袖纱裳,黑与红的激撞,衬出了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令人在一恍眼间,仿佛看到了飘行的神人。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六龙,是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不期然的,仇学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段话,除了古籍中描述的神人,他实在再想不出更合适的描述来形容眼前所见之人。
“哈哈,仇先生谬赞了,顾某实不敢当。”顾凤寻笑着一步迈入厅中。
声音传入仇学的耳中,他才惊觉原来自己不止是脑中想想,竟是真的吟哦出声,顿时老脸一红,站起身,长施一礼。
“末学仇学,见过顾公子,方才乍见公子,惊为天人,一时失态,望请公子海涵。”
见礼之后,各自起身,再相互打量,仇学不由得再度暗中赞叹,正面看,眼前人的风姿越发的卓绝,虽说五官并不如红先生那般的妩媚动人,但微微泛紫的唇色衬着苍白的肌肤,一副弱不胜衣的姿态却是令人禁不住心中怜惜之情开始泛滥,即使仇学是怀着目的而来,也万难生出点丁儿恶感,恰相反,他特别的想亲近此人。
便在仇学感慨赞叹之时,却意外的察觉对面之人眼中闪过了极度的意外之色,一时不由得狐疑。
顾凤寻确实意外之极,这种意外,是一种极度的惊喜之后的带来的震惊,因为,他认得仇学。不,不是仇学,而是方隐之。
仇学就是方隐之,被他派去楚国潜伏在老令尹身边的心腹。这可真是自重生以来,最令顾凤寻感到欢喜的一件事,这份欢喜,甚至比他发现自己居然又活过来了还要更甚,否则,以他的城府,又岂会让人察觉到意外之色。
原来,方隐之没有随着楚国老令尹的倒台而被清洗,他不但活着,还跑到了吴国,改名换姓,瞧着气色还不错的样子,显然混得不差。
这家伙真是个混蛋啊,连东主都没了,居然还能混得不差。顾凤寻按了按胸口,不能甚悲,亦不能甚喜,故人依旧,他亦还在,这就好。
第六十五章戏弄()
“仇先生,请坐。”
入座时,顾凤寻已完全调适好了情绪,眉眼带笑,似春风入山林,充满了鲜活的生气,将这间小巧的西花厅熏染得一片生机勃勃。
仇学仿佛被感染了,面上露出轻松自在之色,揖一揖手谢了座,然后撩袍坐下,道:“今日冒昧登门,叨扰公子休息了。”
“哪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顾凤寻含笑道。
他是真的乐啊。
仇学却眉角一跳,远方?他自称吴都士子,可不是什么“自远方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联想到顾凤寻方才流露的意外之色,他不由得开始怀疑,此人是不是见过他?
心中狐疑更甚,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表露,亦是笑呵呵道:“不知为何,仇某对公子,却是有些一见如故之感,心中好生亲近,古人曾言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大抵便是这般了吧。”
顾凤寻笑弯了双眼,道:“真是巧,我对仇先生亦是同感,却似早已相识一生,亲近如故人。”
鬼才信。仇学抽了一下嘴角,总觉得顾凤寻这话颇有些打蛇随竿上的味道,接下来该不会就想仿效古人桃园结义吧。
正这样想着,就听顾凤寻继续道:“今日良辰美景,选日不如撞日,仇先生,你我撮土为香,不如就作个八拜之交如何?”
一滴冷汗从仇学的背心渗了出来,他是来替红先生探底的,这要是搞个八拜之交回去,他日后如何自处?
“顾公子玩笑了你我今日才初见”仇学有些艰难的开口,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被人用言语逼得难以进退的境地,还真是不习惯。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莫非先生诓我?”顾凤寻一副惊诧的模样,甚至还有些委屈,不带这样骗人的。
他这副弱不胜衣的姿态,配上惊诧委屈的表情,成功的堵得仇学说不出话来,只想给自己两巴掌,让你乱说话,教人给堵瓷实了吧,上哪儿找台阶下去。
最后仇学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走出这宅院后,迎风一吹,遍体生寒,他才察觉到背心已经湿透了。
太可怕了!
回头看了一眼那宅院,仇学心有余悸,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尽快去见红先生,这回,他们遇到了大敌,此人不但气象如虹,掌握人心的能力,更只在红先生之上,不除之,红先生必败。
他错了,那根本就不是隐于山间不染凡尘的神人,那是注定要祸乱世间,千年一出的妖孽。
仇学却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顾凤寻瘫倒在椅中,几乎笑抽。三年未见,方隐之一如以往,太好玩了。
“公子,您怎么这么高兴?”
白玦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公子,虽然看着自家公子挤兑那个仇学是挺好玩的,但用得着笑成这样?
“今天天气好啊。”顾凤寻笑得喘息不已,给了个离题万里的回答。
“啊?”
“白玦,今儿我高兴,赏盏酒喝吧。”
“您休想!”
小管家公瞬间就翻了脸,别的都好说,事关公子的身体,没得通融。
笑够了,顾凤寻也乏了,懒懒的躺到美人榻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暗自琢磨着方隐之到底是来干嘛的。自己曾经的麾下心腹,还有谁比自己更了解,方隐之有谋士之才,但无善断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