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养成记-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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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指点抬着一个昏迷的老人到了自己这里,老人年逾七十,发须尽白,额头破伤,两个小孩衣服破破烂烂,认定他们是抬着半死人过来讹钱的,看都不看就给轰走了。
白明简和阿措相视一眼,均感无奈。
阿措摸了摸老人的额头,所幸并没有发烧,想来没有引起炎症,松了半口气。她又寻了些草药,重新给老人的伤口敷上,与白明简寻摸着要不先抬到他们落脚的草房。
老人睁开了眼睛,辨认了周围环境,教白家主仆就待在这儿不要走了,他徒儿就快找来了。
阿措皱着眉头,向白明简做了个手势,腹诽老人一路上种种烦人,指不定他的家人更加烦人。
好吧,她的少爷果然又不管她的抱怨,依着老人的话,呆在了原地。
“咕,咕”
阿措心生郁闷之际,噗嗤笑出声来,她不得不叹服这老人身子骨结实,受了这么重的伤,竟是先饿了。
白家主仆挖土生灶,阿措去村民家里找来一口铁锅,然后按照白天记的路线去白鹤泉打水去了。
“后生你名字是什么?”
趁着阿措不在的时候,老人着急地问了一句。
白明简一边往土灶里添树枝,一边谨声答道。
“白明简,明字辈,你家望是洛阳白氏?”说完老人自己摇头了,洛阳白氏子嗣兴旺,宗族势力极大,族学族田,供给不断,哪有这种贫苦的孩子。
“只是户籍洛阳。”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阿措脚步极快,片刻就返了回来,老人立即撇过头去,忍住不再问了。
白明简看看老人,看看阿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阿措在锅里下了些讨来的杂面,又放了槐花,用一锅泉水煮着,老人转过头看在眼里捶足捣胸。
“糟蹋了好水,这泉水是用来煮茶喝的!”
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白明简烧火的技艺十分纯熟,较之在柔玄镇上头回生火,早已不能同日而语。小半个时辰里,锅边慢慢浸出了槐花的香味来。
老人肚子响的更厉害了,但他仍旧嘴硬。“何为杀风景,所谓花下晒裈,背山起楼,烧琴煮鹤,对花啜茶,松下喝道。我看还得再加一句,清泉烧锅!”文人嘴毒阴损人,说世上的村妇鲁夫做事最煞风景,无外乎在花丛下晒内裤;在山的背面盖房子;把琴劈了当柴火煮仙鹤吃;赏花时没有酒或有酒不喝,只喝茶,既闻不到花香,也品不到茶味;在清静幽雅的松林里,忽然有官老爷的车骑人马呼喝而过。
老人贬低阿措,又加了一句。
阿措听懂了,使劲瞧着锅上的蒸气,笑嘻嘻地问老人道。“我听泉边的和尚说,白鹤泉的泉水用来泡茶,水汽会像一只要飞起来的白鹤,这么大一锅煮水,白鹤得飞出多少只来?”
老人瞪着她。“你当白鹤做窝呢!”
麓山寺外的放焰口已经开始,遥遥传来,他们也听到了召请文,就听僧人诵唱着。“一心召请,伤亡横死之孤魂等众;饥寒丐者,刑戮囚人,遇水火以伤身,逢虎狼而失命。悬梁服毒,千年怨气沉沉;雷击崖崩,一点惊魂漾漾。呜呼!暮雨青烟寒鹊噪,秋风黄叶乱鸦飞。”
老人听到这句,低头看着自己浑身受伤的样子,心中不免膈应。
白家主仆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法事,两人默默了许久。
“你说老师能吃到施食吗?”
“柔玄镇这么远,他的懒性子,为了和别的孤魂野鬼抢两口素馍馍?算了吧,跑这么远定是不肯干的。”
两个人互相笑了两声,笑不出来了。
“哪天给他做顿好的,再给他备上一坛子酒,要不他肯定在底下骂说咱们两个小崽子忘了他!”
阿措说着黄芳的各种毛病,两个人望着灶火,想到过去相处的时光,不免心酸。
这个时候,突然见着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往这边冲了过来。
“麻烦问一下,岳麓寺院从这里能走回去吗?”杨彬看着火光,向“山民”喊了一声。
冯玉春跑在后边。“杨兄,这边不能下去,往回返!书院的学官们要堵就把咱们堵在这里了!”
白明简在夜色中看不清楚来人,隐约觉得这人说话有些耳熟。他摇了摇头。“怕是走不回去。我们不是本地人,你再问问别人吧。”
“杨兄!杨彬!杨彬!你听见没有!”
冯玉春看见杨彬在前边突然停住了。
白明简仰起了头。
杨彬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微微惊愕的神情。只是微微惊愕?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白明简你在获鹿城诳的我好苦!”他撸起袖子,上手就往白明简的腹部狠捶。“你明明是洛阳白家氏族子弟,装什么游侠!你那个弟弟呢,叫他出来,我揍他个粉面含春,口绽桃花!”
白明简跟人动手拼过命,却没和同龄人干过架。杨彬窝着三个月的气,下手极狠,白明简竟被打蒙了。
冯玉春也没见过这阵势,他在旁边着急的不知怎么是好,是不是该拉架。他四处乱瞟,瞅见树底下歪坐着个老人,生的很是面熟。
他登时冷汗就下来了,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阿措见白明简连架都不会打,嫌弃地正要上去助拳,被老人一把拉住,老人着急地问道。“你们是来自柔玄镇?”,“你们说的老师是谁?”
她的表情精彩极了。
黄芳的挚友有可能不是很正经,她能想到。毕竟当时她认识黄芳,是在巷子里黄芳污蔑她把自己鸡腿弄丢了开始的。
但她万万想不到,与韩平山的认识,是从骂架开始的。
就在刚才,韩平山说赌上岳麓山院千年清誉,也不让白明简进入书院。
她努力咽了咽喉咙,假装镇定地指着那个冒着热气,滚着热面汤的铁锅。
第92章 就是一个婢女吗()
天色彻底暗了;老人眼前的这个姑娘眼睛却极亮;神情郑重严肃,完全不似方才斗嘴时顽劣的样子。她张望了一眼,卸掉了老人抓她腕子的劲儿;讨好的笑笑;去踹杨琳的小腿。
杨琳只觉小腿一痛;左腿就跪下了。
“什么人偷袭我!”他大声痛哼,却被瞬间拿住腰眼;连带着双手被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阿措从他的背后产出;扶着摔倒的白明简起来;唉声叹气。“你小时候肯定没打过野架!”
白明简捂着踹疼的肚子。“你打过?”
她笑了两声。
冯玉春见状不好;连滚带爬地跑下台阶,她望着那人狼狈的身影,纠结地说。“少爷;我怕是把事儿给办砸了。”
杨琳听阿措说话总觉得有些耳熟,想要站起来看看她的样子;他拼命挣脱绳子;但阿措绑的使了巧劲,他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来回搓土,气的哇哇大叫。
“这是咱们在获鹿城遇见的那位杨少爷。”白明简被打的莫名其妙;要阿措松绑;问个清楚。“不该将他当做恶人绑的。”
她胡乱应了几声;哪还顾得这个;先拉着白明简给韩冰跪下了。
她悄悄在他的耳边说道:“少爷,我狠狠得罪人了,你说好话吧。”
老人是岳麓书院山长韩冰,也就是在黄芳书信里提到的韩平山。
阿措直到现在都难以置信,这么低概率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在岳麓书院门前,她听到了张朋和肖伯翎的争执,她再次听到“玉蝉”二字就明白了,这位韩冰韩山长八成就是韩平山。她向白明简承诺他一定能进岳麓书院,其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山上遇到这位韩山长,把黄芳的临终嘱托交于他。
黄芳的来历神秘复杂,书信又隐去了真实姓名,使得他们的出身,他们的老师都无法在人前明言。从张朋和肖伯翎的争执中,这位韩山长刚正不阿,对于招录学生一言九鼎,录取结束后闭门谢客。朱平治晋谒座师白云先生沈眉生还需要销金大红纸的名帖,两个穷乡僻壤的外乡人,没有旁人的引见,如何能走到这位当代第一大儒的面前。岳麓书院堪称天下第一书院,韩冰任了山长多年,人才犹如过江之卿,白明简虽然刻苦上进,但终究限于年龄和阅历,犹如尚未打磨的璞玉,就算是将来不可限量,此时却未必入到韩山长的眼里。
阿措只得打起了歪主意。
她在韩冰面前讷讷地低头,她的脸皮再厚也得承认自己马失前蹄了。她的歪主意说穿了就是败坏韩冰的名声。她大肆宣扬白明简能够通过走后门进入学院,当她看到这位老人的学问不亚于黄芳时,几乎挑衅极了。她认定这位老人的学问极好,应当也不是无名之辈。只要有人气冲冲地将他们带到韩冰的面前,只要韩冰真的是刚正不阿,大公无私,当众戳穿她的谎言。
他们就能见到韩冰本人了。
可是如果这样,韩冰难道就真的同意白明简进入书院?
韩冰同意了,这不就向世人证明了他是假公济私之辈,他维护一生的书院清誉岂不是也会因此而毁?
白明简这时吓了一跳,他偷眼望了一下后边,杨琳被阿措扔到三十丈开外的地方,不会听到他们的交谈。
他没有搞清楚情况,怎么能这么巧。
韩冰急切地问着白明简,黄芳什么时候去世的,临终前说了什么话
白明简老实作答。
阿措隐在暗处,乖巧地沉默着。
她和白明简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同,白明简想考进书院,而她的目的自始至终就只有韩冰一人。这就是她非说他们与韩冰关系不同一般,甚至不在乎向别人表露这一点的原因。
她根本不是冲着岳麓书院来的,自然岳麓书院是很了不起,但不进去也没关系。她胃口极大,最开始打定的主意其实是拿这位当代第一大儒当白明简的私塾先生。
毕竟当年黄芳对白明简一对一教学,教学质量真好啊。
“人就这么去了?”韩冰见到信笺中老友熟悉的笔迹,一时间心神难以自控。“尸身烧成骨灰了?他吃了那么多的升仙丹,竟是白吃了。”说着他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阿措回忆起来了,当时黄老头儿吐血让自己在柜子里找褐红色的药丸来吃。难道那些药丸叫做“升仙丹”?
他们的老师身上好像还有秘密。
韩冰失血过多,又听闻故友惨死,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杨琳这会儿在地上来回打滚,艰难地将头转过来,终于看清楚了树根底下的老人。“白明简,你疯了,你从洛阳城到这里来挟持岳麓书院山长?”
白明简手忙脚乱地扶住韩冰,大窘道:“我没有。”
阿措摸了摸韩冰的脉息,过来解开杨琳身上的绳子。“你再乱说话,待会岳麓书院的人来了,我就说你和我们一块挟持的。”
杨琳一呆。“这怎么可能有人信?”
“在获鹿城谁和我们叫嚣岳麓书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这不是包藏祸心的证据吗?”她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面现忧色,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
“你,你,威胁我!不对,你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杨琳睁大了眼睛。铁锅下面的灶火还没有熄灭,阿措靠近他时,眉眼越发清晰。
她怎么生的这么讨厌,又生的有些熟悉。她还教训着自己不许乱说话。
“白小措,你怎么是个女的!”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张朋和肖伯翎围着白鹤泉找了四圈,都没有发现韩冰的踪影。韩冰极喜饮茶,最爱岳麓山上白鹤泉的甘甜清冽,素日里都用泉水泡茶。这日他因玉蝉之事动了大怒连肖伯翎都不待见,自己跑去赫曦台烧茶了。奈何泉水用光了,又不愿再去把肖伯翎叫来,自己到白鹤泉去寻水了。
他独尊儒术,对佛道两家颇有微词,例如他认为世间奉事佛道,希求福田,无根无据,贻笑大方,而佛家无君臣父子之礼,不事嫁娶婚配,与孔孟异道,他去白鹤泉寻水,就非得要和僧人打照面,自然不乐意。于是他瞅着水势,走到山中高处去寻泉水的源头,他自认为身强体健,走在陡峭之处也毫不惧怕。但因昨夜新雨山高路滑,才摔到了山坳之间,随身带的盛水葫芦也挂在了悬崖的树枝上,而白家主仆忙乱中救人,并没有发现。
冯玉春连滚带爬找到了他们,指引着路,把学官们引来了。
他形容的情况让肖伯翎吓得魂飞魄散,他说什么有一雄一雌大盗,将山长挟持了,自己的同学跟他们拼命,反而被逮住了。张朋听了更是着急地赶紧让人下山报官。
他们一路飞奔,被眼前的怪异场景震住了。
杨琳呆坐在大石头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个丫鬟,嘴里说的什么。“竟是个女的,竟是个女的”他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