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的龙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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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就想起我的少女时代,也是这样天真烂漫,美丽无邪。看到好看的首饰,就想拿来戴一戴。”女子目光轻晃,一丝叹息在眼中微微流转,“何况,送我这簪子的人早就不在人世了,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城主说哪里话,整个遥远山界,还有哪位女子能比得过城主的美貌。”
明明是拍马屁的话,语气却如此不容置疑,听不出半分谄媚,女子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那,要是和你那位念念不忘的心上人比呢?”
“论相貌自然是城主胜出。只是在我心中,她仍是无可替代的。”
“哈哈哈哈!”女子高高挑起褐色的秀眉,一双美眸飞扬着骄横无忌的神采。“狂骨,我就欣赏你这股直言不讳的傲气与胆识,现在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的,还真没几个了。有你在我身边,真是让我少操了很多心。”
“能够服侍城主,是狂骨的荣幸。”
女子轻轻一笑,再次环顾四周:“这么富饶的山林却不是我的属地,真是可惜但是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叫仙堂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一个个哭爹喊娘的爬到我脚边,来向我顶礼膜拜!”
第23章 年年(1)()
真是一场好雨!
竟然接连下了五天五夜没有停歇,整个小碗底全都蓄满了清凉的雨水。
这样的天气大家都只好宅在家中,各自忙乎手里要紧的活计。夏月一早便把小润叫上楼来给自己当素描模特,可画着画着他就歪倒在床上睡着了。夏月只好放下画笔,给他盖上被子,自己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那片汪洋世界,静静倾听起雨声来。这声音安神催眠的效果特别好,晚上听着听着,就能深深沉入梦中,一觉睡到披满露珠的清晨,然后推开文窗,就会看到窗台上放着一件小小的礼物:鲜红的荔枝、碧绿的莲蓬、香喷喷的鲜桃、紫嘟嘟的葡萄还有像露珠一样圆滚滚的小点心,卧在荷叶上晃啊晃。
送自己这些可爱礼物的人,不用说夏月也能猜到,肯定是玄铃山庄的朋友们。想必是怕她这几日闷在家中无聊,故而制造一些惊喜来逗她开心。
然而此时此刻,火红长发的少年就藏匿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擎着一片芭蕉叶挡雨,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嘴角一点点朝上飞扬起来。
“唷,这个角度不错嘛,看得一清二楚!”
冷不丁背后有人冒出这么一句,吓得胡三太浑身一震,差点没掉下去。
胡秀姑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金眼雪鸮立在她肩膀上。她一只手擎着雨伞,另一只手搭着凉棚,循着弟弟的目光望去,站在窗前的夏月和她身后的半间屋子便一览无遗。
“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胡三太惊得语无伦次。
胡秀姑掏出手绢来假惺惺地抹了两滴泪,故意哀声叹道:“没想到我出去闭关才半年,回来弟弟就变成了偷窥狂,这让我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呜呜呜”
“你别胡说!”胡三太又急又怒,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我只是我只是,只是”后面的话却又讪讪说不出来了。
“只是你个头啦,变态!瞧瞧你这副癞蛤蟆想吃炖大鹅的白痴相,真没出息!”胡秀姑抬手就敲了弟弟一个板栗,手法相当老练。可当她还想继续敲第二下时,却被胡三太抬手一挡,截在空中,死死钳住,让她挣脱不得。
这小子,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胡三太看着姐姐,目光凛凛地说。
胡秀姑眼中浮现出一丝了然于心的笑意。
是啊,你确实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由我摆布,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男孩了,可这不服输的眼神,这倔强的脾性,又何曾改变过?
想到这里,胡秀姑不禁又暗暗感叹了一番。
“果然你一回来就没好事!”胡三太恨恨地说,“川游这家伙,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看我怎么修理他!”
一听到“川游”这个名字,胡秀姑便恶作剧的大笑起来,金眼雪鸮随着她起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他现在应该还在白坯山上傻等着我出关呢,你过几天给他发个信,告诉他我已经回来了,不然胖子找不到这个徒儿,肯定会来找我麻烦的。”
“怎么,你出关都没有告诉他?”
“告诉了就不好玩了嘛!我提前出关就是想多去几个地方玩耍玩耍,要是还带个跟屁虫,岂不又要束手束脚,多没劲儿!”胡秀姑撇了撇嘴道,“大家真应该感谢我,想想他平时都是怎么捉弄你们的,难道就不想出口恶气?”
这么一说,胡三太便也觉得有道理,川游那厮平日作恶多端,专以整蛊为乐,连他师父胖郎神将军都吃过苦头,更别说一般人了。整个玄铃山庄除了金花娘娘和副堂主白泽先生,也就只有自己这个姐姐能治得住他。要不是胖郎神对这个徒儿极为宠溺,处处偏袒,估计他的坟头草都能长三尺高了。既然如此,机会难得,那就让他在那苦寒孤寂的白坯山再煎熬几日吧。
这时,天边又涌来一大片浓密的黑云,天色霎时黯淡,隐隐还传来隆隆雷声,预示着又有一场倾盆大雨即将降临。
胡秀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催促道:“回去吧,万一心魂被雷电惊扰,今日的修炼又要打折扣了。我看夏月在这里挺好,就算鶴轩师傅委托你保护她,也不用时时刻刻守着。这里好歹也是仙堂地界,邪魔妖孽不敢轻易前来骚扰。何况她一个普通凡人,谁会想来找她的麻烦。”
胡秀姑的话句句在理,让胡三太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跟随姐姐一同返回玄铃山庄。不过至此后,悉心收罗各种小礼物便成为他的秘密公事,凡是自己看到、吃到、听到的一切好东西都想送去与夏月分享。而且每日必在清晨她醒来之前放置在窗台,再闪到一边去收取她的惊喜笑容。好在遥远山界地大物博,随便入一山,一河,一溪,一峰,美好之物皆取之不尽,丝毫也不用发愁没东西可送。
到第六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普照,鸟儿的啁啾比平时更加悦耳欢畅,空气中充满了清新潮湿的香气,所有风景都焕然一新,明亮可爱。
小暑刚过,梅叔和梅子青便打点好行装准备远行,去寻找几味只在小暑与初伏之间短暂几日才生长的珍稀草药,一趟来回估计得要七、八天时间。临行时,钱帮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自己背着包袱就跑来了,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并强调此行路途遥远,山中艰辛危险,梅叔年纪大了,梅子青又是一个弱女子,万一有个突发情况可怎么应付。
夏月听了心想,什么弱女子,全村能打得过她的男人也没几个好不好。果然梅子青听了以后便不高兴,不过清清大婶和梅叔倒是一致赞同,还夸钱帮豹想得周到,也就只好勉强应允。三人上了马车,告别清清大婶、夏月和小润,渐行渐远而去。
家里一下少了两个人,顿时显得有些空空落落,不仅小润闷闷不乐,连夏月都觉得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倒是清清大婶自在得多,说这样的采药行程隔两三月便有一趟,根本就不叫事儿,而且人少了,家务也少了,自己终于可以清闲几日了,这倒是一下提醒了夏月,何不趁此机会去梅子青屋里研究研究那些探山笔记?之前都是堆放在她床头,被她日阅夜览,几乎从不离手,而现在,她,夏月,可以大大方方把这些书全都扛到自己的小阁楼,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真是不看不知道,这些泛黄旧书简直就是遥远山界大百科!书里除了药材,还详细记录了每座山的地理位置、风貌、动植物种类、各种特产、矿物等等,配上精心描绘的插图。图文并茂,非常生动。
夏月一边翻看,一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她到目前为止去过的那些地方实在只能算得上是遥远山界的九牛一毛,要是自己也能像胡三太他们那样,拥有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法术该多好。
正想得出神,眼前突然身影一闪,眨眼间小闹和小乐就已经站在眼前。夏月正要开心的打招呼,却见小乐耷拉着头,眼睫毛湿漉漉的,鼻子一抽一抽,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忙问道:“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小乐抬起头,噙着眼泪说:“年年,年年快不行了”
“年年是谁?”夏月莫名其妙。“他为什么不行了?”
小乐已经泣不成声,小闹只好帮她说:“年年是我们的好朋友,可是自从他妈妈走了以后,他就不吃也不喝,所以快不行了”
第24章 年年(2)()
夏月想了想,说:“你们能带我去见见他吗?说不定我有办法喔。”
小乐和小闹一齐抬起头:“真的?!”
“嗯,真的!”夏月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我以前有一个同学,他妈妈出车祸去世了,那段时间他也是不吃不喝,不去上学。后来被送进医院,大家都说他快不行了,还是我去把他劝好的。他现在长得可高可壮了,所以我觉得可以去试试!”
小乐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再次回到玄铃山庄,看到那些熟悉的楼宇,夏月竟然生起几分怀念之情,不过没有时间容她怀旧,小乐就给她施了法术,把她变成一个小小的拇指姑娘,藏在自己口袋里,急匆匆的朝山庄深处跑去。
胡三太上次私带夏月出游,她曾经听到过一个从山庄里传出的、令人心碎的悲鸣声。而现在,这悲鸣声再次在她耳畔响起,就像寂夜中遥远悠长的钟声,深深穿透了她的胸膛。
“就是这儿!”小乐把夏月小心翼翼放到地面,捻起心诀让她恢复了原型。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败落而空旷的大殿,到处都是剥蚀的痕迹,梁柱上密布着虫蛀的坑洞和颓废的蛛网;苍幽古树沉默不语,野草荒藤漫无边际;就像一座荒芜的坟墓,一处让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黑暗死角。
角落的阴影中,一头毛发粘成一缕一缕的肮脏怪兽正可怜的皱缩成一团,静静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从深喉中发出时断时续、有气无力的悲鸣。它稍微动弹一下,束缚着四条腿的黄铜锁链便会发出喀啦啦的威胁声,提醒它不要有任何逃跑的妄念。
它就是年年。
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年年倏地抬起像植物一样凋萎的头颅,茫然无措的望向前方。
它有一双多么寂寞的眼睛啊,透着与这庞大身躯不相称的悲伤和迷茫,像一个在苦等母亲回家的孩子一样。
它头上高踞着一对飞翘的犄角,两扇毛茸茸的浑圆大耳,额头该生长眉毛的地方覆盖着两小簇红色短毛,四条像柱子一样敦实的短腿上,长久未修剪的钩爪依然锋利如寒霜;两颗雪白獠牙分别从嘴的左右两边钩出来,瘦骨嶙峋的脊背上覆满着龙一样的鳞片,尾巴末端有一颗小火星奄奄一息的闪烁着,就像预示着它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夏月一步步朝它靠近,脸色像奶酪一样白——她还是害怕的——原以为“年年”也是一个小仙,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看到来人长着从未见过的面孔,年年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嘶吼一声,挣扎着站起来,张开大嘴,露出能把任何胆敢入内的生物都碾成碎渣的凿凿锯齿,朝她示威的哮吼。从喉咙深处放出的飓风逼迫夏月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但她努力稳定住身形,继续朝它走去。
年年徒劳的在锁链中挣扎,牙齿咬得咔咔响。
夏月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身影被吸进它眼中墨蓝色的漩涡,也看到它深深的眼底,藏着一片绵绵无尽的哀伤。尽管它拼命想要用暴戾和怒气把这哀伤掩饰起来。
“年年,我是夏月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的声音我好熟悉啊”
年年突然两眼发直,眼中闪动着不可思议的亮光,用力耸动着鼻子,把头一再放低,最后几乎是擦着地面朝夏月走来。耳朵不停抖索着,尾巴扑扑拍打着地面。
夏月朝它张开双臂,做出想要拥抱的姿势。年年迟疑了一下,还是迈开脚步,继续朝前磨蹭而来,直到把脑袋送到这双手臂当中。
就在紧紧抱住年年的那一瞬,夏月心中翻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产生认知的时候,就已经和这头怪兽有过亲密交流了。
两颗大大的泪珠从年年眼中滑落,在地上溅起两朵晶莹的水花。曾几何时,它的心也是一片水草丰茂的绿洲,却在这十六年望眼欲穿的无尽等待中慢慢熬成了干涸的荒漠。谁能料想到此时此刻,一个它从未见过的小女孩带着一场救命的甘霖从天而降,让它重新燃起了对生存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