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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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馈,指家**膳诸事,女性为家人烹饪,就称为“主中馈”,强调女子在出嫁前就要以烹饪为必修课,为以后在夫家主持中馈作准备,延伸一下就是主理夫家内事的意思。
这也一直是古代女性的闺教之一,母亲会教导女儿炊爨烹饪,教她执麻、治蚕丝,纳酒浆,做豆醢、如何在夫家打理事物,至于钟鸣鼎食之家,则要观于祭、从于祀,知道嘉礼、奠礼、酒礼等等各种礼仪,将来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当然有底蕴的人家,琴棋书画也是闺教之一,只是这是额外附加的闺教,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学了只能来娱乐自己,陶冶性情,或者最多在潜移默化中培养端静的品格,但是却无益于料理后宅之事。
张昭华也帮着王氏做过许多家务,也看着嫂子郑氏如何安排事情,但是现在才发现她耳闻目睹的一摊事和王府这样偌大的家业比起来,恐怕也就是微不足道了。
她卯着心思要办成这事儿,就一心一意扑在了这上面,晚上差不多都是熄灯的时间了,她也不睡,捧着皇城地图看着,往上面画着标记,就算是睡到床上,也翻来覆去想着明日还要交代下去的事情。
旁边的高炽似乎已经睡着了,他也是连日忙碌,因为三月就是发放麦种的时候了,这是一项惠民之策,专门给去岁因为通惠河涨水而演了的东郊农田,府里三个王子全都被燕王遣出去亲力施为了,晚上回来也是累得一头扎在床上。
张昭华这样失眠的人,看到高炽睡得呼噜呼噜地,就好生羡慕。她不知怎么,就觉得不平起来,四下一顾忽然看到了枕边上的小拂子,就悄悄执起来,拔了两根羊毛尘尾,捣弄进高炽的鼻子里。
这样捻了毛塞进去还不够,她又转了几转,勾了几勾,果然如愿以偿地看到高炽的鼻子皱缩在了一起,本来闭地严实的嘴巴也张开了,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张昭华再接再厉,将羊毛对折,这样就塞进了两只鼻孔里,看高炽似乎很是难为的样子,觉得心里有一种做了坏事的得意。
等高炽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的时候,张昭华果断地丢了羊毛翻身一躺装睡起来,当然眼睛是闭住了,但是耳朵却悄悄打开,留意身旁依然惊醒的高炽动作。
高炽惊醒过来,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但是知道方才自己是打了个喷嚏的,他下意识地挺起了身子,又摸了摸胸口。
高炽因为肚子太大,睡觉平躺的时候,也不如别人一般是小肚凹陷的,他的肚子反而高高隆起,如果盖着锦被的话,就最容易滑落下来,从胸口滑到肚子上,所以经常睡了一晚上起来,高炽会觉得自己双膀子和胸口凉飕飕的,但是今天他发现被子还好好地盖在胸口,没有滑到肚子上呢。
这下他更糊涂了,他又开始想是不是刚才梦了什么怪梦。
张昭华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就看到高炽弓着身子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又发出长叹声音,这一下让她想到一个肾亏广告了,就这么活灵活现,她一下子没憋住,哈哈哈爆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
不仅高炽被吓了一跳,连外头守夜的宫女也吓了一跳,她秉着灯烛就要掀开帷帐了,却听到帐中嘻嘻哈哈似乎在笑闹,还有两个小声说话的声音,她就悄悄转身退下了。
高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你,是不是!你做什么不睡觉!”
他看着在床上翻滚个不停的张昭华,又是愤怒又是不解,然而让张昭华看到他的神情,更是笑得连被子都踹到地上去了。
“哎呀笑死我——”张昭华赶紧把被子捞上来,翻滚到床上自己又笑得乐不可支。
第二十章 虼蚤()
“我以为你坐起来摸寻虼蚤呢!”张昭华绝不承认是自己恶作剧,反而赖在他身上:“指定是你晚上没洗干净,角角落落里头,还带着虼蚤虫蚊这样的东西,半夜把你叮咬醒了!”
高炽本来很气愤的样子,但是似乎被她说中了实情一样,他也开始忐忑起来,一手贴着肚子一手挠着后背道:“今儿是有几个蠓虫灌进来了,但是我洗澡洗干净了!哪还可能有这东西!”
“灌进来,”张昭华坐起来问道:“从哪儿灌进来的,袖子里还是领口处?”
“领口,”高炽道:“要么是碾死了,要么是被我抖落掉了。”他指着后背让张昭华看,黑漆漆地张昭华看不清楚,按高炽指的方位摸了几把也没摸出什么,这也要怪高炽肩背上的肉太厚了,而且还是瓷实的肉,摸着手感跟那象牙版一样。
张昭华伸手就去够床边的烛台,高炽把她阻了,问她做什么大惊小怪,张昭华道:“你难道不知,蠓虫咬了的地方要发丘疹,这东西还是刚从雪化了的烂泥里头生出来的,带了多少腌臜物,叮咬了别人过来就叮咬你,你可知道东边齐化门和崇仁门那边都住的是什么人,卫生条件那么差,到处都是传染病,把你传染了怎么办!”
“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高炽摇头道:“北平城的防疫,是做得最好的。”
却原来说因为崇仁门与齐化门那里两个坊市,多是从事推车打鱼、印染碾玉、肩挑负重、凿井车镟这样职业的人,人多而乱,一有什么病就传染地特别快,所以这地方是疾病重灾区。在前元至正年间,这两个坊市就爆发过疫情,但是当时兵荒马乱地,谁能顾得上谁,但是当权者派军队驱赶,不让往内城来,只把外门打开,让这些病人四散去别的地方,宛平和大兴这几个小县就遭了殃。
洪武三年燕王开始经略北平,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坊市的问题。北平布政使的意见是在那两个坊市挖沟渠建砖墙,要是爆发疾病疫情,就派兵封锁管束交通;但是燕王的意思是堵不如疏,还得从根上防治,他召集北平城里医馆大夫和王府的医正,对这一片地方开展防疫措施,每年冬春两季发放石灰和明矾,必要看着家家户户将墙里墙外撒上,几个烧炼厂和印染厂都用火墙隔开,尤其是烧炼厂,夏天热气蒸腾,附近居民许多都是得了热射病,这比一般中暑可怕多了,有可能一晕倒就再醒不过来,死亡率非常高。
除了这些,王府医正也会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熬煮汤药,一缸是艾草金银花的煎汤,用来洗手洗身上,一缸是补中益气汤用来喝的,每年五月五六月六要督促曝晒衣服,这样下来,果然非常见效,北平从洪武七年开始,再没有大规模地传染病,高炽这几日去东郊监督麦种发放,来回经过齐化门,那里也正在开展扫疥,王府的医正刘观往大锅里头兑药材呢,见他们兄弟从门里进来,都捉住了,叫他们洗了手脸再走。
“刘医正让我晚上药浴,我累得厉害,水里头过了一圈就出来了,”高炽挠挠头道:“今儿太晚了,明早上再要水好好洗一遍吧。”
两个人又躺下了,然而睡意也没了,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了。
“哎,我今儿发现了个事儿,事儿小的很,但是我就是不太明白,”张昭华心里忽然浮上来一件事情,她侧过身子,把被子夹在腋窝下面,对高炽道:“你听听呗。”
高炽也就眯着眼睛懒洋洋应了一声。
“两个郡主的嫁妆,”张昭华道:“是分内办和外办吧,这外办是交给了王府的长史,由他去招商采办是这样吧?”
“我清点嫁资的时候,”张昭华道:“看到名册上是写着,杭绸、苏绸和松江布这样南边地方织造的布料什么的,都交给了一个叫孙斌的商人去采办,他是在去岁八月份接了这个活儿,十一月到王府交差的。但是葛长史看了之后说是不合格,以次充好什么的,总之并没有用,而是亲自下了一趟苏州。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高炽就道:“记得,咱们在诸王馆的时候,葛长史不是还来拜见了吗,说是东西都采办好了,要先回去。”
“对啊,”张昭华道:“葛长史亲自从苏杭那里采买的布料什么的,我今儿都细细看了,我觉得是比不上那个孙斌采办的。”
这个叫孙斌的商人是南方人,接了王府采办嫁妆的活计,就去苏杭联系织造作坊了,此时还没有织造局那样厂房,苏杭最大的织造坊不过是一个占地几十平米的二间房子,里头也就十二三个织工忙活。王府一口气要三百多匹料子,不光是给永安永平用。这样大批量的布匹不是一间织造坊就能造出来的,像孙斌就联系了大大小小十七个织造坊,连夜赶工,才如数赶制出来。
东西送到了王府,但是却被葛长史以织工粗糙不合格的理由给扣下了,也扣下了本应该支付的银两——这下孙斌自然不服,和葛长史闹起来,但是还没等到他第三次上门,他老家出了大事,据说他父亲叔伯几个被乡里人捆着送到了官府,具体原因很模糊,但是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因为此时皇帝用乡老里正治理农村,像是邻里纠纷啊这样一般的民事都不去官府,而是让粮长、里正裁决,出了很大的事情,才去官府告状。孙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能告到官府,就有些可怕了,他家还是那一处地方的大地主。
孙斌来不及掰扯手头的事情,急匆匆离了北平南下了,这些料子什么的就放在王府了,葛长史说料子不行,他要亲自下一趟江南,燕王和王妃本来也不想让他去,何必亲自走一遭呢。但是葛长史自己请罪说是任错了人,差事没办好,心里有愧必当亲自经手,王妃也只好听凭他去了。
“这批料子放在库房里,”张昭华道:“钥匙在葛长史手上,葛长史跟父亲去了军营,我去看的时候,恰逢长史夫人在典宝所,她一件衣服前襟上面一扣子掉了,只有典宝所的匠人会拾掇。我问她要库房的钥匙,她好像也不清楚,不过她回了长史司不一会就找到了钥匙给我拿来了,我打开库房一看,里头的料子都是好料子,一点毛病没有,精工细作地,我还拿后头置办的料子比对了,觉得还是这个姓孙的商人买来的这一批质量好一点。”
“你说,”张昭华悄悄跟高炽道:“是不是葛长史和这个孙斌有什么过节啊,要不然这样好的料子怎么就非说质量不合格呢,没必要再去江南采买一次了呀。”
高炽迷迷糊糊道:“葛诚哪里会和孙斌有什么过节,也许是这一批料子有什么其他不妥的地方呢,你再没仔细看看吗?”
第二十一章 煎药()
“你怎么不信我,”张昭华微微搡了一下他:“我能不里里外外全须全尾地过一遍眼睛吗?就是一点不对的地方没看出来,才觉得奇怪的。”
“等葛长史从军营回来了再问他不就行了吗,”高炽道:“他肯定有原因,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没有地千里迢迢跑一趟江南吧。”
“那咱们在京城诸王馆的时候,他来见咱们,是怎么回事,”张昭华嘟囔道:“是把嫁妆几车的东西都留在了苏州,还是赶着嫁妆从苏州跑来了京城?这也太不对了吧,他费那么大事亲自来京城,还不如修一封信过来呢。”
高炽嗯嗯了两声,又听不到回声了,张昭华估计他瞌睡了,也就没有再问了。
然而高炽的眼睛,却忽然睁开了。如果此时亮着灯的话,张昭华一定会看见他眼里闪着深思的光——就在她放空心思准备睡觉的时候,却又听到高炽道:“这件事情,有一日我去问,你将钥匙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母亲那里也不要说这些琐碎的东西,免得烦扰。”
“本来就不准备张扬,”张昭华眼皮沉重起来:“又不是嫁妆哪个地方不够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王府白赚了一笔,谁没事干还嚷嚷地人尽皆知去呢!”
这一夜本来就睡得晚,还说了长时间的话,第二天夫妻俩个起来,眼下都有些乌黑。张昭华这边还有粉可以遮遮,高炽就遮不住了,倒是让钱嬷嬷在一旁看得欲言又止地。
张昭华从梳妆台上站起来,一下子又坐了回去,因为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小腹往下汇去了,夹不住下身黏黏腻腻流了东西出来,她算算日子差不多,就叫含冬把柜子里的月事带子拿来给她换上。
古代这个月事带子麻烦地很,两道长长的细线要从胯上绕过来绑在小腹上,每次更换的时候都要解了裙子,撩起袄子来,她一天这样解了穿要十次八次,上个厕所也不过是撩起裙子脱了膝裤而已。
“别往床上看了,”张昭华对含冬道:“褥子上应该没透,你过来给我系带子。”她一边说一边觑着旁边束发的高炽,见他神色如常,心里倒也略松了一口气。
张昭华这具身体不过十六岁的年龄,虽然发育地还算不错,但是她自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