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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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器上来,再好的功夫也抵挡不住,“砰砰”的枪响过后,霎时间倒下了五六人,剩下的和尚却依然恍若不见,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鹰扬卫,不让他们冲出城门。
“都下地狱去吧!”常森桀桀大笑起来,手一挥,又一轮枪声响起。然而净空却腾空飞起来,捏住了他的脖子:“就是下地狱,也要带着你这个魔王——”
带着更多人马赶来的练珍就眼见着硝烟的黑雾后面,常森的脑袋像是圆圆的包菜一样打着旋地从半空中降落,一双眼睛还睁地大大地,仿佛不敢置信。
北京皇宫里,皇帝还躺在冰冷的龙床上:“胡灐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他窜回了京城!”
床前听训的勋贵和赵王、太孙等人,全都不敢说话。这一次的浩劫简直如平地惊雷一般,震得所有人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帐内皇帝似乎轻微地嘶了一声,太孙急忙道:“皇爷爷,让海公公给您换药吧。”
三大殿起火的时候,皇帝指挥人手救火,却不妨皇宫里冲进来白莲教徒,虽然很快就被护卫剿灭了,但是身边却冲出来一个老太监,在众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刺伤了皇帝。
这老太监还一直是给尚衣监负责给皇帝更衣的,却不知道他隐藏地这么深,而且差一点就得手了。那匕首的确刺穿了皇帝肩膀,但万幸就是匕首上并没有涂抹毒药,否则大明这个时候真的是变了天了。
“不用,”皇帝咬牙道:“朕这身子在战场上打熬出来了,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白莲教和建文余孽,才是朕的心腹大患!这一块毒瘤一日不割除,朕看这大明江山,一日都不得太平!”
“皇上说的是。”英国公张辅道:“如今南京的确是危在旦夕,鹰扬卫附逆,罪不可赦,臣请陛下即刻发兵,镇压叛乱!”
“他既然敢回来,”徐景昌道:“这一次就断然不能让他走了!臣请陛下恩准,由臣带领都督府官兵,解救南京!”
徐景昌的父亲徐增寿被建文手刃于阶前,这杀父之仇叫他永远难忘,他这一次终于等来了机会,要亲自带兵去南京报仇。
“大兴、宛平周边,都搜过了吗?”皇帝忽然问道:“朕说过,一个都不能放过,哪怕是跑到深山老林里,也要给我刮地三尺搜出来!”
当日攻打皇宫的白莲教徒被京卫和宫门守卫两相夹击打散之后,就溃逃躲避,北京城里已经戒严,挨家挨户搜捕过了,剩余的人流窜到了其他地方,皇帝派了成国公朱勇带五万兵马开始追剿,但现在明显说的是南京的事情,而南京又比北京情势艰难百倍,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避而不谈。
“皇爷爷,”太孙朱瞻基急道:“我父亲母亲,都还在南京,南京没有援助,如今是孤城啊!”
第二百零五章 求言()
“谁说是孤城?”皇帝不理会他,反而道:“三大殿起火,你们都看到了,罪在朕躬,朕真是获罪于天啊!”
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将三大殿烧成废墟,大火中死亡宫人太监二千余人,对皇帝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这大殿用了多少珍奇木料、花费多少银两、多少人工还是其次,毕竟大明家底丰厚,不至于掏空了,关键就是三大殿是大明皇权的象征,“上天示警”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地震、灾害、雷击等等都被看成是执政者的失误而带来的。
“陛下,”杨荣率先道:“明明是白莲妖人造反作乱,烧毁三大殿!这怎么能算到皇上头上呢?”
京卫指挥们都道:“要说罪过,都是臣等疏忽大意,没有守卫好北京,请皇上降罪!”
宫里的大太监也哭喊起来:“都是奴婢们不曾防备,没有保护好皇宫,才让妖人有机可乘,请皇爷降罪!”
乱哄哄有罪的没罪的都抢着认罪,都争着把罪过担在自己头上,以保全皇帝的颜面,而皇帝却叹息道:“朕和你们都知道是白莲教的妖人纵的火,但老百姓不明真相啊,他们只会以为是朕惹得上天震怒了!南京那些余孽,更可以肆意宣扬,说是朕谋朝篡位引发的上天惩罚!”
皇帝说着大喘气了一声,才试探着问道:“朕要颁布一道诏书——”
他话还没说完,杨士奇和杨荣同声道:“陛下不可!”
杨荣抢在前头道:“三大殿焚毁,本就是妖人所为,陛下不应怪罪己身,如果下罪己诏,则是承认了您的统治出了问题,老天爷才会震怒。老百姓便真的以为您如建文余孽所说,是天怒人怨了,到时候人心惶惶,怕是江山不稳啊!”
杨士奇也道:“此次大火本就蹊跷,原本是华盖殿窜出几个火星,不一会儿这区区几个火星,就将三大殿统统引燃,陛下此时当彻查大殿失火之具体原因,将真相告诉百姓。”
皇帝咳嗽了一声,才道:“朕是要下求言诏。”
这让准备慷慨激昂劝谏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原来皇帝是要下诏求言。也就是说,他希望朝野明智之士为他找出雷击三大殿——哦不是,应该是白莲教如此猖獗的原因。
“朕不问自己是否失敬于神明,”皇帝沉声道:“只问自己是否失德,是否在决策方面劳民伤财、用人失当?你们都是朕的臣子,与朕休戚相关,当指出朕的错误,实话实说,挽回天意民心。”
“是。”诸臣都道。
最后皇帝留下了蹇义、夏原吉和内阁学士们,看着他们道:“知道朕为什么要把你们单独留下吗?”
几个人心里明镜似的,最后还是蹇义颤巍巍地叹了口气:“陛下是担心言官御史们,这些人可不管三大殿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起火,他们只会看到明堂被毁,而把这一切归咎于皇上……从前的许多不满,怕是要一次性爆发了。”
蹇义一针见血,这些潜藏了二十年活在皇帝淫威下的言官们,从迁都那一刻就有爆发的迹象,只不过被皇帝压下去了,如今三大殿被毁,皇帝又下诏求言,就是给他们一个最好的机会,让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把对皇帝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对皇帝的迁都持异议的,多半是言官,这些言官系出南人,而部院大臣却大都是北人,是坚定的迁都派。他们也都成为南方士族的仇人,因此利益上与皇帝是一致的。如果仅仅是地域派别的话,也不至于如此,但是这些从建文末年的腥风血雨中走来的官员,他们感触太深。皇帝的一切都与他们心中的明君相去甚远,最不能洗脱的就是伴随了皇帝一生的弑君篡位之名,之后就是大肆株连、瓜蔓抄,再往后就是横征暴敛、好大喜功,再往后甚至变更祖宗之法,迁都北京!
言官们对皇帝的反感罄竹难书,以往迫于淫威,敢怒不敢言,现在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天赐良机,如何不加以利用呢?
皇帝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甚为头痛:“你们都是朕的心腹股肱,国家柱石,朕倚重你们,还要你们去跟他们解释,不要再在这关头,给朕添柴加火了!”
这是个极为艰巨的任务,几个人甚至都可以想象,约谈言官的时候,将会见到怎样一张混合着鄙夷、蔑视的面孔,用大义凛然的话语斥责他们是“逢迎君上”的小人,最后再说“耻于同列为伍”,喷他们一口唾沫。
言官什么时候壮大到这个地步了?连皇帝控制他们,都觉得不得心应手了,杨士奇当年在江夏村里所说的话,似乎渐渐要成为现实,这让杨士奇微微晃神了一下,但他没有时间再去想了,皇帝用他们来控制言官,总比用锦衣卫纪纲那样的人要好百倍。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必须要把言官压下去,要不然,皇帝看见他们不得力,便会再次用锦衣卫来对付言官们,这是所有文官都要避免的,国朝已经不需要锦衣卫这样的暴力机器,打乱现在乃至以后归属于文官的统治!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地。
“陛下,”黄淮实在忍不住了:“南京——”
“好了,下去吧,”皇帝微微翻了个身:“朕要歇息了。”
走出殿外,黄淮便拉住了几人的袖子:“皇上为何不速速救援南京?就算对太子不满,汉王并家眷也在南京啊!”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的太对了,建文一直是皇帝的心病,不可能说是知道这个人就在南京而无动于衷,何况皇帝的两个儿子都在南京,一不留神那就是遗恨千古的事情,皇帝怎么就这么气定神闲呢?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杨士奇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沉思,他也看到了皇帝的按兵不动,于是猜想皇帝可能留了后手。
可是后手究竟是什么呢?
皇帝总不至于说既不喜欢太子,又对汉王不满,干脆两个都弃置了,想让在北京的赵王做继承人吧?杨士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从阶下走去,他看到了日精门前的赵王,似乎正在和太监马靖说着什么话。
东厂的马云去了南京,这一次审讯刺杀皇帝案子的就是马靖了。
一股寒气从杨士奇脚底升上来,他似乎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刺杀的大案,也许马上就要中断线索了。
第二百零六章 亲眷()
此时的镇江城下,炮弹呼啸着砸向城头,在守城官军的头顶炸开,把他们好不容易拼凑起的守城器械,砸了个稀巴烂!
“不许后退!”马云尖利的声音响起,“后退者死!”
没有当过一天监军的太监马云却展现了自己的英勇,他身先士卒,吹响了尖锐的哨声,督促守城官军拼死杀敌。他的任务是守住炮台一处地方,而更为艰难的大门则是高煦亲自督阵,铺天盖地的鹰扬卫,扛着攻城器械冲向大门。
从把军队带进城去到建立城防,再到迎接总攻,高煦和张昭华几乎连多余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站在城上看去,地下密密麻麻的敌军就像是黑色的潮水卷向城墙一样!特别是他们武器充足,装备着攻城的器械、火炮和火枪、投石机等等,一上来几乎就炸毁了镇江半边城墙!
“瞄准——”高煦看着敌军抬着梯子上来,像是蚂蚁爬树一样,才道:“射!”
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了第一箭。他们根本没有瞄准,因为城下的敌军实在太密集了,如雨而下的弓箭射中了无数敌人,但还有更多的敌人怪叫着冲上来,甚至他们也有强劲的弓弩手,在反射墙头!
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孝陵卫即使英勇不畏死,面对密集而具有极大杀伤力的火枪,却根本无法抵挡,他们只能用盾牌护住自己,却被跳上墙头的敌人一刀劈死了。
“投油罐!”高煦将手上的罐子砸下城头,滚油带着着火的油罐爆裂之处,顿时火光冲天,一下子阻拦了敌军猛烈的攻势,看到同侪变成了在地上打滚的火人,这些人终于犹豫起来。
“射箭!”张昭华见到机会,立刻组织弓弩手开始第二轮的射箭,有一支重弩毫无阻拦地射在攻城的冲车的车厢上,那车厢左摇右摆之下轰然解体,车厢上的弓箭手,也被烈火轰下来,纷纷嚎叫着转头就跑。
高煦立刻出动一直等在城门后面的百余骑兵,这些人拉开大门嗷嗷叫着冲出去,把猝不及防的敌军杀得血流成河——
镇江已经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等到日落之时,这场战斗终于结束,孝陵卫只剩下一千二百人,加上镇江卫所官兵,一共一千四百五十人左右,这些人几乎精疲力竭,却还要面对随时都会开始的第二次战斗!
“入夜时候,”高炽几乎虚脱:“怕是、怕是还要来第二拨!他们有火枪火炮,我们什么都没有!”
鹰扬卫打开了戊字库,抢夺了火器装备自己,孝陵卫什么都没有,几乎是赤手空拳,只能依靠镇江的城防。
高煦中了两箭,看上去都在肩头,似乎并不太重,然而被军医撕开衣服一看,才发现背上还被常森狠狠刺出了一个大窟窿,半边身体几乎都染红了。
“快施救!”张昭华心里一震,这伤口实在是太触目惊心:“快抬进去!”
高煦却道:“常森的矛头断在里面了。”
狰狞的伤口汩汩地冒着鲜血,那伤口里竟然还有手指长的矛头铁片深刻入骨,无法拔出。而且那铁片卡得太深,创口又已经肿得像馒头,两个军医仅靠观察无法确定具体位置,只能依靠双手挤压,甚至将指头伸进了创口中,开始摸索铁片位置!
张昭华光在一旁看着,就不由自主冒出一头的冷汗来,何况没有任何麻沸散的高煦,已经是汗如雨下,脸色透明,却紧咬牙关,居然一动不动!
“我摸到了——”那军医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