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慕弦-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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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的名字意思是“财如云而来”,以前的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自从萧氏在这里发家后,买下了这一整片地,就将地名改成了云来,后来徯国建立起来,云来也就成了国都。萧氏希望天下财富如云一般聚拢在此地,徯国百姓也一样有志于财源滚滚集于徯国。可以说,徯国大部分地名都和钱财有关,也算是一方地域特色了。
“姑娘,看看珠花不,这石榴石的配您可好看着哪!”路边的小贩热情地招揽着生意,柳下朝烟看了一眼,却只是摇了摇头就继续往前走。
她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而且她也没有收入,一直是花着之前当衣服得来的钱,就算是加上还有一些金银首饰之类,如果随便乱花也一样会坐吃山空。而且她一向节俭惯了,让她突然大手大脚花钱,她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徯国作为七国之中最富有的国家,国都云来作为徯国最富裕的城池,除了货品让人眼花缭乱以外,最突出的就是这令人咋舌的物价了。
扛着冰糖葫芦沿街叫卖的小贩,嘴里吆喝着:“二十文一串嘞——二十文一串——”
哪怕是在同样是国都的含光城和怀奕城,一串也不过是十文钱,更别提其他不是都城的地方了,三文钱的也不是没有。
这弄得本来就有些舍不得花钱的柳下朝烟更加不愿意买东西了。就这样捂紧荷包在街上走了一上午,到了午时,柳下朝烟随意在路边找了一个茶水摊,要了一碗茶汤,便坐在那儿等着茶汤放凉。
本来她感觉不到饿,午膳吃不吃都无所谓,但是她走了一上午,实在是有些累,这街上不是店铺的地方也都挤满了摊子,想找个地方坐都没处坐,酒肆里一顿饭又太贵,在这街上的小摊子就刚刚好。这里一碗茶汤也要不了多少钱,还可以坐着歇息一会儿,对柳下朝烟来说就蛮合适的。
“姑娘,你嫁人了没有啊?”一个大婶端着碗茶汤往她身边一坐,笑眯眯地问道。
柳下朝烟被这猝不及防的问题问得大脑一阵短路,幸好她还没有开始喝茶汤,不然肯定要喷出来。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被云来的开放给惊得一瞬呆滞。
柳下朝烟很快收拾好心情,回以微笑道:“妾身就是来此地寻夫君的,他一个月前到云来做生意,我放心不下他,就寻来了。”
“啊,这真是有点可惜。”大婶微露惋惜神色,但还是不好再说下去,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柳下朝烟呼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心说下次还是把头发盘起来吧。要真论起来,她其实也算是嫁过人的了,道一声已为人妻也没什么。
左右柳下朝烟也不怕人说什么,名声对她来讲也不过是无所谓好坏的东西,除了夕岚,又还有什么值得她在乎的呢?
一天过去,柳下朝烟趁着月色回了客栈,打开房门准备洗漱之后就睡了,但倒水时却看见桌子上有把钥匙,样子跟她房门这一把差不多。
这是第五房门的钥匙?柳下朝烟一瞬间思路畅通,赶忙拾起钥匙,转身出了房间,往隔壁奔去。
在第五房门前喘了几口气,稍稍平复了心情,柳下朝烟才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啪嗒一声,锁果然开了。
柳下朝烟也没再管心里的惊喜,三下五除二打开了门,然后背靠着房门关上了门。
房间和柳下朝烟那间没什么不同,格局和装饰也都差不多,只有桌子上那个玉瓶,突兀地存在着。
第73章 汝兄帝旿()
柳下朝烟走过去,拿起玉瓶来看。这玉瓶通透至极,里面的水随着柳下朝烟的动作而晃荡起来。桌子上还有一张字条,金色的字似是在纸上浮动。
正写着:“黄泉水,可通人冥。予君为借,来日须还。汝兄帝旿留。”
柳下朝烟不是很懂,但等她看完,字就消失了。反正大意是对方借给她一瓶可以去冥界的黄泉水?而第五的名字就是帝旿?那个“旿”字柳下朝烟不认得,但既然“帝”与“第”同音,那“旿”与“五”应该也同音吧。至于“汝兄”,大概是昨天晚上的对话吧。
柳下朝烟激动地握紧手里的玉瓶,现在她可以去冥界了,是不是离复活夕岚更近了一步?不过这黄泉水怎么用她还不是很清楚,不过管他呢,先收起来再说。
既然帝旿会把黄泉水给她,那说明帝旿应该是不会害她她的,所以对方让她来云来找赵芙就是绝对正确的了。那么接下来,她就按着这个思路继续下去就好。也许,也许很快她就可以复活夕岚了。
收好玉瓶,柳下朝烟扫视一圈,确认房间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才往回走。
玉瓶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很是小巧精致,上面没有雕刻图案,所以里面的黄泉水才更加清晰。塞子似乎是木头的,黑沉沉的辨不清材质,却布满了花纹,纹路复杂多变,看起来倒是和柳下朝烟之前得到的锦囊差不多。
柳下朝烟赶紧翻出锦囊,仔细对比两个物品之间的纹路,发现果然大体一致,只有个别地方做了变动。而这次柳下朝烟只是轻轻一扯,锦囊就被打开了。
取出里面的白玉扳指,柳下朝烟惊讶不已,这扳指中竟出现了红色的絮状物,像是晚霞一般的火红。而这些如云絮的红色,全部都是从那个血红的“霂”字渗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柳下朝烟盯着那枚白玉扳指看了半天,恍惚想起来夕岚之前也有说过扳指上面的字变红了,所以这红色是越变越多了?虽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柳下朝烟依旧把东西放回了锦囊,然后试着把玉瓶也塞了进去,竟然刚刚好。
柳下朝烟把锦囊贴身放好,才躺好睡觉。她知道这个世界或许并不仅仅有人的存在,像怀朱那身从冥界来的绝华衣,像那个拿着剑插进夕岚胸膛的仙家子弟,她以为这个社会已经很复杂了,可却渐渐发现这个世界更复杂,有太多她所不能触及的东西。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柳下朝烟轻嘲,她连夕岚的死都接受了,又还有什么不可以接受?说到底也不过是多了几片土地罢了,她还没那么脆弱,连这点儿东西都承担不了。
本以为会激动到失眠,却没想到竟是一夜无梦直到天亮。柳下朝烟昨天是往西边走的,所以今天她准备往东边走,多走走多看看,谁知道赵芙在哪个角落等着她呢?
东街大多都是些酒肆客栈茶楼银楼之类,店铺的门脸开得要大得多,档次也更高。如果说西街是市井之乐,那么东街就是贵族之乐了。往这边来的人要更加贵气一些,一次性花的钱也多,什么金银珠宝、玉石字画,必都有所来历。若非是材料稀罕,那便一定是出自名家。
柳下朝烟挺难融入这边的氛围的,虽然若要真算起来出身,她还真不比这些人差。巨贾孟家的千金、曾经沐国的凰女、沐国国君曾经的侧妃、怀国右相的妹妹、宁怀帝姬的小姑子,那一样不是皇亲国戚、贵中之贵?但很多时候,改变一个人的是经历,而不是远在天边的所谓身份。
还是日头正高的时候,柳下朝烟便打算往回走了,因为这边她实在走不下去了。毕竟这种生活,她真的享受不来。
一念之差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所以柳下朝烟也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茶楼里,赵芙正透过窗望向她。或许只要再多走两步,多往上看一眼,她们就会相遇。但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柳下朝烟也注定不会在今天找到她想找的人。
“怎么?在看什么?”温润的男声响起,如尚温的茶水,流淌过对面人的耳际。
赵芙收回了视线,面上仍带着八风不动的淡然浅笑,标准的令人咋舌。
“没什么。抱歉,走神了。”
对面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但哪怕是循着赵芙刚刚的视线,也仍然一无所获,柳下朝烟早已离开了。
便也只是说道:“没关系。双照,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该回去了。”
云双照,也就是赵芙,微微颔首。待对方那枚水色漂亮略带荧光的帝王绿翡翠扳指出现在视线里时,赵芙知道对方已经起身了,这才缓缓站起。等侍女过来理好她的衣摆后,便落后一步随着萧云出了茶楼,乘饰有云纹的鸾车离开。
鸾车一路往东而去,避开西街的噪杂,也恰好,与柳下朝烟背道而驰。
日子仍是这样过着,等柳下朝烟把大半个云来转了个遍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但她依旧没有找到赵芙。
而远处的淇国,却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经历过大半个月的战火的洗礼,淇国的残余势力基本上已经被消灭,而怀国为以绝后患,竟将所有不愿臣服的人全部屠戮殆尽。一人不服则屠一人,一族不服则屠一族,若是一城不服,则亦是屠下一城。但谁也没想到,做下这些血腥不已的事的人,竟然是曾经淇国的皇子鲜虞浩。
一瞬间,这个消息传到哪里,关于鲜虞浩的骂声便延续到哪里。但他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屠人、屠城。
待鲜虞浩将军队带到淇国的最后一座城池,也就是皇城的时候,城头上早已无人,他却仍于阵前问出那句话:“尔等——可愿归降——”
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回答的时候,突然一道女声从城墙之上传来:“淇国不愿归降,朕亦不愿归降于你!”
众人抬头往城头望去,只见一个着皇帝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的女子立于高墙之上。众人不知这女子为何人,鲜虞浩却在清楚不过了,这是淇国的前任女皇——鲜虞庥。
第74章 哀庥之战()
“鲜虞浩,你可知罪?”鲜虞庥着祭祀礼服,玄色广袖上衣与朱色下裳上俱绣有章纹,庄重肃穆之下令其不怒自威。
“敢问我又何罪之有?”鲜虞浩毫不客气地回道。
“你滥杀无辜,屠戮百姓,令天下之人胆寒;你罔顾人伦,弑兄杀姊,令草原之神震怒。
“鲜虞浩,你若无罪,谁人有罪?”
鲜虞庥依旧稚嫩,但在皇帝威仪之下,谁也不会觉得她弱小。在鲜虞浩的印象里,仿佛昨天她还是那个爱笑会撒娇的小丫头,却在一夜之间变得高不可攀,令人不禁想要拜服在她的脚下,俯首称臣。
鲜虞浩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问道:“莫要说我,与敌国交战时,是谁不战而降?是谁放下皇帝尊严,宁困居于敌国一个小小的帝姬府?你才是那个背叛淇国、背叛神的罪人。”
闻言,鲜虞庥神色哀恸,声音却依旧铿锵,随着高城之上吹来的风飘到很远的地方,于是整个皇城中及城墙下的人们,都听到了这个帝王的绝唱。经过后人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复述和润色,这段话被载入各种正史、野史,后来的人们以此来铭记这一次怀国收服淇国的战争,史称“哀庥之战”,亦是七国之乱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朕继位称帝,却无才以负家国,无德以对天下,朕有罪。
“朕尝随祭司、族人谛听神谕,偶得恩泽,神赐言‘淇国将亡’。朕年幼无知,告之于父兄,不信,罪之。朕惶恐于族人不得神谕,不再一如既往地信仰着草原之神,已被神所厌弃。
“朕又何尝不想做个明君?又何尝不想淇国成为一方霸主?可是朕做不到,做不到明知已是强弩之末还拉上别人。
“淇国的气运已尽,你们该比朕清楚,如此统治,淇国又怎么再创辉煌?朕无德无能,子嗣后人中亦无可堪重任之人,让位于贤又是否能改变得了最后的结果?亦不过如此罢了。
“朕,仍旧爱这片草原,仍旧爱淇国,但是,朕更爱朕的子民。或许这七国之中少了一个淇国,他们仍然可以安居乐业;可倘若没了他们,淇国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朕是亡国之君,却不亡百姓;朕愧对于天下,却无愧于心。”
鲜虞庥没有回头看身后城墙内注视着她的百姓,眼里也没有城墙外列阵以待的军队。她两步踏上城墙,站在最高处,俯望着更远处的草原,风吹动她的衣襟,袍袖间猎猎作响,却吹不开她眼底的眷恋。
“鲜虞浩,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兄长。”鲜虞庥轻笑一声,声音不复刚才那般冷硬,带着几许她作为一个女子原本的柔弱,却依旧不容人置喙。
“朕之前降过一次,再降一次又有何妨?只希望你能善待淇国百姓,毕竟,他们无罪啊。
“朕再最后替他们决定一件事情——朕代他们,愿表归降——”
不是淇国归降,不是她鲜虞庥归降,而是身后那些黎民百姓,愿表归降。她折了帝王的傲骨,替他们归降。
当鲜虞庥一步踏空,纵身跌落城墙时,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城内的百姓先反应过来,纷纷朝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