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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朝歌慕弦-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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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木的大棺椁停放在前厅,这几日登门吊唁的人很多,柳下姐妹跪在棺椁前烧着纸钱。白色的纸张裁成铜钱的形状,一片一片在火盆中化作灰烬,夕岚望着摇晃的火苗,眼神渐渐遥远。她想起了如夫人,那个女人的眉眼与孟春月很相似,可她眼底明艳的笑意,与画中年轻时孟春月的灵动却是不同的。她也死了,有没有人为她烧一把纸钱,有没有人为她披麻戴孝,又有没有人替她盖一抔黄土呢?还有爷爷,她们姐妹俩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他了,也不知道他的坟前,有没有长乱七八糟的闲花野草。

    朝烟也在想着别的,相同的是她们两个都没有再哭,能为这个娘流下的泪水,在那天算是流尽了。毕竟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的人了。

    孟春月头七那天,赵芙提了包袱,到孟府告辞。

    “妾身打扰贵府许久,承蒙关照,伤势已痊愈,今日便来辞行了。”赵芙对着孟府管家浅浅说到。

    管家自然应允,还不忘祝其一路顺风,赵芙点头应了,便提起裙摆下了石阶,往西南而去。那是徯国的方向。

    头七一过,便是入土的日子了,孟珲作为长子哪有不在的道理?怀安帝特意许了他一天假,为亲母送行。

    孟春月入的是孟家祖坟,族里的老人们大部分都来了。等一切事情都结束,已是傍晚。

    孟家一家人坐在花亭用晚膳,除了红白喜事,怕是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吧。

    饭吃到一半,夕岚诺诺开口:“兄长,你你知不知道天厥山啊?”

    孟珲手中的白玉汤勺微微一顿,道:“怎么了?”

    其他老人眼色都有些不善,食不言寝不语,孟家这样的大家又怎容如此行径?但是见孟珲都开了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眼中鄙夷之光尽显。

    朝烟也有些意外,天厥山?夕岚什么时候听来这种东西?

    夕岚踌躇了一下,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说:“娘亲去世前,在我耳边好像说什么‘快去天厥山,找’什么什么的。”夕岚顿了顿,竟哽咽起来,“我也没听清,娘亲讲了好多话,可是我都没听清,我我唯一就听见这句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都没听过这座山”

    朝烟赶忙拿出帕子为夕岚拭泪,孟珲却隐约皱了下眉头。他这样的人,怕是泰山崩于前都仍可面不改色,夕岚一句话竟让他皱眉。

    “我知道天厥山在哪里,既然母亲说让你们去,便去吧。明日一早便启程。”孟珲放下碗筷,说到。

    话音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道:“守孝须三年,我孟家岂可置礼节于不顾!”

    孟珲抬眸:“你的意思是我不孝?”

    这人立刻想起孟珲才是守孝时间最短的,不禁有些讪讪。

    又有人提出异议:“她们二人怎可与你这个长子作比?再者这天厥山是何处?在座怕皆是不知吧?”

    众人附和,他们的确未曾听说过。

    “既然母亲遗言如此,我作为长子怎可不遵?至于天厥山,诸位应知我母亲当年之事,路上所遇故人之处而已。”孟珲见还有想要开口阻挠的,冷声道,“明日还有早朝,玉眠先告辞了。”

    众人想阻拦却也不敢,这的确是孟珲孟玉眠的做派。

    朝烟直到第二天上马车时还有些不明状况。

    “天厥山是什么地方啊?娘有朋友在那里?夕岚你知道吗?”朝烟坐稳后,对夕岚说。

    夕岚没看她,只道:“姐姐都不知道的地方,我哪里知道啊。反正兄长派人送我们过去,兄长那样的人都说没事情了,自然就没事啦。你就安心吧。”

    朝烟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嗯”了一声便作罢。

    “对了,前两天芙儿姐姐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走了,真是的,好歹也要当面说一声吧,结果说走就走了,也不来看看我们。”朝烟嘟囔着,有些闷闷不乐。

    夕岚捻起一个果脯放进嘴里,瞥了朝烟一眼,道:“芙儿姐姐也是怕告别的时候我们难过嘛,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这样也挺好啊。”嚼吧两下,把核吐出来,接着说,“七国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你看我们两个,以前就活在那么个巴掌大的地方,就觉得世界好大了,见到其他国家的东西都新鲜得不得了。可是现在呢,我们两个从沐国跑到怀国,在议政王府里绣过花,在宁怀帝姬府里面酿过酒。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不都发生了嘛?芙儿姐姐只是去了徯国而已,或许她找到芝樱的家人就会回来找我们呢?我们也有可能去徯国啊。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我就是觉得吧,我们俩跟芙儿姐姐应该挺有缘分的,肯定还会再相见的。”

    朝烟破涕为笑,心中烦闷也一扫而空,“夕岚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的了,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夕岚得意地挑眉:“那是,夕岚长大了嘛。”

    “是啊,我的夕岚,长大了。”朝烟笑笑,有些自豪,又有些怅然若失。

    夕岚捻起一颗果脯递过去,“姐姐吃,张口,啊——”

    朝烟依言张开嘴巴,伸了下脖子:“啊——”

    车厢内两个少女笑闹着,伴着车轮辘辘,在风里传了很远。

    远处某座高山之巅,有一绿衣女子立于巨石之上,负手而立,似在眺望天边的红霞。

    “主上,她们已经出发了。”

    “天厥山?”

    “是。”

    “你也去吧,没个人看着,我不放心。”

    “可释空门一过,属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怕有违主上所托。”

    女子静默半晌,声音似晚风一般轻轻:“我知道你总会想起来的。”

第55章 待汝归来() 
“属下遵命。”除此之外,他不能再说别的了。他心里清楚,如果应下,他便要自毁修为,否则一进天厥山便会引起怀疑。可那是几万年的修为啊,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她说了,他便舍弃了。没有半分犹豫地离开,若他在她面前自毁修为,她可会有几分内疚?他不知。

    疲q垂下眼帘,隔开了炽热的霞光。

    她知道,身后已空无一人。

    碎石铺满昏黄的坚硬土地,远处绿草翻滚如浪,青林深处幽幽,放眼望去,此山空寂。

    再眨眼,巨石之上空无一人。

    那个答应师尊要带回某人的人,此时才刚刚恢复记忆,连某人在哪都不知道,知道了也没用,她还得把她的晗月剑找回来才能飞。说到底,她失忆的时候怎么会把捡给扔了?!

    怀朱还在帐中摆弄沙盘,鲜虞浩每次提意见,李肆都要插嘴跟他争论个不休。怀朱扶额,甩下手里的小红旗就回去睡觉了。

    清冷月色照进窗里,孟珲望着天厥山的方向,神色沉沉。手中那只玄色的笔,在月色下泛着寒冰一般的银辉。身后桌上的酒樽中,亦荡漾着波光。

    呵,沉酒。

    孟珲还记得今日柳下姐妹走后,仵作的忐忑的跪倒在地,头伏得极低:“大人,那妇人衣着华丽,身上也无伤痕,更无中毒现象,已亡故五日,死状安详,却是却是窒息而死啊!”

    头七已过,却才亡故五日?

    “这酒有无问题?”

    “这酒色清而味淡,气香甜奇怪,此酒是酒却又不是酒。”

    “此话何意?”

    “有酒味,原料也是酿酒之用,可并不能醉人,对身体既无益处也无害处。”

    “可饮用它之人身体却越来越好,何解?”

    “这草民不知,可否让草民带些回去研究,或许”

    “不必了,自行去管家那里领银子,今日之事,不得与外人道。”

    天厥山。

    皓月当空,泼墨般的夜幕之上零星散落着几颗星子,清冷的月辉倾泻下来,映得琉璃瓦泛出幽光。

    仙禾负手站在浮屠殿的殿脊上,望着远方的孤月,静默无言。

    “师尊,你在看什么?”略显清脆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仙禾侧身看他:“胡闹!浮屠殿的殿脊岂能随意踩在脚下?!”

    “师尊不也踩着呢嘛。”少年无所谓地耸耸肩,理直气壮。

    “你真是——”仙禾顿时有些头疼,顿了顿,道,“真是顽劣至极!”

    少年当然不在意这种评价,仍是无所畏惧地站在仙禾旁边,“师尊你不是说我很快就要有两个小师妹了吗?怎么还没看见啊?”

    仙禾也不再计较他站在浮屠殿上的事,估计是习惯了,承受能力提高了不少。沉默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到远方,“她她们很快就要来了。”

    少年点点头,又问:“师姐是跟她们一起回来吗?”

    “嗯。”仙禾脸上终于有了些安慰之色,“暋畷o应该随她们一起回来,到时便是破尘之境了。”

    少年知道他这位闻名不见其人的师姐跟随师尊七年,这次晋升破尘之境估计是板上钉钉了,在天厥山这般修炼速度应该算是非常之快了。这样想着,他不由有些不服气,但这股子不服气却转成了傲气,师姐算什么,他自会比那些所谓天才更强。

    “我前几天才过的释空门,也就刚刚忘尘,就算她已经是破尘又如何?我早晚会超过她。”

    仙禾瞥他一眼,嘴角微微弯了下,不置可否。

    少年见仙禾如此,以为她不信他,顿时气笑了,便丢下一句:“哼,你看着吧,我肯定比她成仙的速度快。”然后一跃离开了殿脊,他可不是服输的人。

    仙禾望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便转回视线。

    口中喃喃道:“你连忘尘都不是啊,又谈何破尘”轻如游丝的声音消散在晚风中,少年没有听见。

    天厥山上很多修炼者都知道,浮屠殿的仙禾尊者喜欢站在浮屠殿上看风景,却没有人知道原因。有传闻说是浮屠殿上灵气旺盛;也有传言说是尊者的修炼方法特殊;或是说尊者也是跟他们一样修炼的,到破尘之境时怕是有什么人放不下,如今站在浮屠殿上思念呢众说纷纭,也就最后一条沾点边。

    仙禾什么都放下了,独独那个不该记着的人,让她挂念至如今。

    如果有人在她身边的话,便会听见这位尊者的呓语:“仙霂,你什么才能时候归来,我可是为了你,把这‘浮屠’踩在脚下好久了,真的,好久了”语气里竟带着股孩子气,有些不满,有些委屈,还有些乞求。

    当然,迄今为止,都没有人能听到仙禾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否则她早就被仙君发落了。

    “仙霂,寒子呇也在这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他也等了你两万年呢。”仙禾神色温柔,仿佛在期待着某个美好的远方。

    只是不知她的这份挂念,于那两人是福是祸。

    “前世今生,既然饮下了孟婆汤,那么一切都应该重新开始才对。”帝旿说着从佛法大会听来的话,落了一粒白子。

    “世事如棋局,刚刚汝输了,便怀恨在心,如今这局本该是新局,汝却因上局的怨念而趁吾不注意多落了两子。”苍旻落下手中的黑子,“吾已在新局,汝却还在旧局。”

    帝旿面不改色,仿佛多下了两个子的不是他一样,“那又怎样,你又控制不了我,我偏多下。”

    两人说话间棋盘上又多了几粒棋子,苍旻落下最后一粒黑子后收手,“吾的确不能控制汝,但汝仍旧输了。”

    帝旿一看,果然,白子大败。

    不管是天厥山也好,天冥山也罢,都离柳下姐妹很遥远,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此时天将明,朝烟还在车厢内酣睡。夕岚倚坐在门边,左腿微微屈起,胳膊撑在膝盖上,手支着脑袋,右手轻轻摩挲着颈间的白玉扳指,从车帘的缝隙中望向微微泛白的天际。

    车已行了半个月,车帘外的景象越来越荒凉。刚开始住大客栈,然后小客栈,后来借宿在农户家里,而如今已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全靠干粮撑着,她们姐妹俩还可以歇在车厢内,那些护送的只能随意将就一夜。

    前两天朝烟有些慌,还是夕岚劝了劝才暂且安下心来的。孟珲怎么会害她们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孟珲不在意她们两个,好歹看在娘和怀朱的份上吧?这些护送的人都是临行前孟珲当面亲自挑的,自然也没问题。天厥山在这么个鬼地方,也不知道能有孟春月什么“故人”。

第56章 独自归去() 
夕岚轻轻笑了声,眸里尽是嘲讽。

    她今天起得很早,刚刚去看过干粮,只够这一班人吃五天的了,算上往返,这些护送的人估计很快就要回去复命了。

    剩下的路呢?让她们姐妹两个人自己走吗?

    可是离天厥山,还那么远啊。

    柳下夕岚垂头偏眸看了一眼朝烟,神色复杂。

    车外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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