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慕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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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即使朝烟总是小心翼翼的,就怕她知道会难过,可她们是双生子啊,朝烟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都懂。可就是因为懂,所以才更要小心隐藏。她不愿让她知的,她便不知。就像这次,她始终也没有戳穿柳下朝烟。李家的绸缎庄哪里是这么好进的,就算朝烟的绣工再好,没有门路人家又哪里会收?她多半是去做婢女奴役之类的活了。
有时候她是恨朝烟的,为什么不让她这个做妹妹的帮她一下呢?也不至于让她知道真相后,那么的疼惜与自责。
或许她能做的,唯有沉默。
我难过不是因为知道你要做什么,而是因为我已经猜到你要做什么,而你真的做了。姐姐,你明白吗?
或许柳下朝烟是明白的,但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因为那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
而此刻的柳下朝烟正在朱雀大街上穿梭前行。馄饨摊前的稚童仍唱着那首广为人知的童谣,柳下朝烟琢磨着等领了工钱要不要给夕岚买碗馄饨,听街上的小叫花说那东西很好吃。这么想着,柳下朝烟也就离摊子更近了些。
一片朦胧蒸汽中,漂着紫菜和虾米的热汤浇在一碗白色的面团上,面团立刻变得晶莹剔透,里面的肉泥似乎透出诱人的香气,再撒上几片翠绿的香菜,连朝烟都看得有些馋了。
决定以后一定要带夕岚来吃一次,柳下朝烟便打算离开了,毕竟迟了可就不好了。
刚刚转过身,突然肩上被人撞了一下,一个不稳险些栽地,待她刚站稳就被人挟住。朝烟回头一看,竟是馄饨摊的摊主。那摊主嘴里还大喊着“抓小偷啊——抓小偷——”
柳下朝烟下意识的挣扎,“我没有,你放手!我没有偷你东西!”
“你刚刚在我这摊前站了许久也没买东西,瞧着也没什么钱,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我刚刚收钱打开抽屉钱就没了,就你离我最近,除了你还能有谁?嘿,大伙儿都来评评理,也都是老顾客了,应该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像是会无缘无故地冤枉人吗?”
这摊主嗓门极大,不一会儿小小的馄饨摊前就聚满了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有指责、有谩骂,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也对,换做是她,也会选择相信一直以来忠厚老实的摊主。可这次她真的是被冤枉的。柳下朝烟焦急地在人群中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刚刚栽赃她的盗贼的踪迹。能躲过所有人的视线,又怎么会留下踪迹让她寻到呢?柳下朝烟有些绝望,看来这次的黑锅她是背定了。
“小子,我看你也实在没什么钱,这样吧,你把钱还我,我便不追究你了。这也是我好几天的辛苦钱,一家老小都还等着它过日子呢,你把钱还我吧。”摊主好言相劝,可柳下朝烟压根儿没偷,哪来的钱还?她沉默着,却因此激起了众怒。
“喂,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对啊,赶紧把钱还了,咱也就算了。”“是啊,快还了吧。”
一片附和声中,柳下朝烟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可辩。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她真的没有做。一瞬间委屈遍布全身,却没有生出恨意,她从没有注意过,她是没有恨的,即使是当初那些混混打死了爷爷,她也没有恨过他们。而这点,柳下夕岚早已发现。
长久的不争和一声快过一声的“我没有”终于让围观的人不耐烦了。他们直接挥着拳头向她打来,柳下朝烟本打算去绸缎庄,是没有带任何东西的,这下子被打,竟连个防身的都没有。
那一下一下打得她真的很疼,她抱紧双膝,又想到了被那群混混乱棍打死的爷爷。爷爷那时应该也很疼吧,可是为了保护她们这两个丫头,居然一声也没有喊。柳下朝烟咬紧下唇,逼自己把要出口的呻吟咽回去,也许是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实在太多,所以她仍旧能不动声色的忍耐下去。她没有哭,为了夕岚而武装起来的坚强从不许她露出这种柔弱的神色。而为了夕岚,即使被打,她也要好好的回去,她还答应了夕岚要喝她酿的竹酒呢。
混乱的人群外,一辆精致的马车正沿着朱雀大街缓缓向这边驶来。一个清柔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前面是何人喧哗,城南的治安如此差吗?”
第4章 相遇于始(二)()
驾车的车夫放慢了速度,一旁一个管家样子的人答到:“不过是一群百姓当街争执罢了。小姐要停车改道还是老奴把这群贱民赶走?”
车内的人想了想,本打算改道,可突然从车帘的缝隙间瞥见被众人殴打的那个孩子,竟改变了主意,“停车。”
车夫及时的勒住了马,车内的女子鬼使神差的下了车,向那群人走去。
“小姐,这”那管家模样的人跟上,想要阻止。
女子摆了摆手,“无妨。”
赵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车,或许只是因为那一眼,她在那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久之后她才懂,那是宿命的指引,她终会遇到她。
柳下朝烟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打死,却突然感觉打在她身上的拳头不见了,人群的喧闹声也渐渐弱下去。她不安地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着烟霞银罗花绡长衣的女子正附身向她伸手。很多年以后她仍记得此刻眼前的女子,真正是应了那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她真的以为,那是来救她的神女。赵芙拉起坐在地上的她,问:“疼吗?”
朝烟摇摇头,却把手从赵芙手中拿了出来,她怕弄脏了救她的神女。
赵芙浅浅一笑,“你的裙子脏了,我带你去买件新的吧。我刚好要去城北,那里好像有个绸缎庄,走吧。”
柳下朝烟本想拒绝,可看到赵芙的笑脸,她竟找不出理由,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一种浓重的悲伤包裹着她,她看向赵芙,跟着她上了马车。
老管家叹了口气,拿出一两银子给馄饨摊的摊主,然后也没有理会摊主的连连道谢,快步跟上了马车。
温暖的车厢里,赵芙取出伤药替朝烟清理伤口。柳下朝烟安静的接受,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赵芙亦是如此,轻声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柳下朝烟有瞬间恍惚,记得十几年前也有个人这么问过,他说:“小丫头,你们叫什么呀?”后来她们就被他捡回了家,再后来他就为她们而死。除了他,没有人叫她们丫头,即使有,她们也不乐意,固执地不许任何人叫她们丫头。可如今,她竟不觉得有丝毫违和,因为赵芙就像当初的爷爷一样,救了她,捡了她,但她也怕,怕赵芙会像爷爷一样离她而去。
马车缓缓向北行驶,带着少女的彷徨和迷惘,一路向北。
车后的人群里,一个红衣女子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腰间鼓起来的钱袋,莞尔一笑:“找到了呢。”
车内的少女不知道,未来她的命运将与这两个女子牢牢的联系在一起,再斩不断。缠绕在一起的命运之线会让谁和谁分离?又会把谁带到谁的身边?连手持定途笔的冥王都不知晓,否则最后也不会将定途笔一分为二了。当然,这是后话。
到了李家绸缎庄门口,马车停下,赵芙下车后等柳下朝烟下来了才领了她一起进的店。店面修得极大,四壁挂满了成衣和各色绫罗绸缎,可赵芙连看也没看,直接拉着柳下朝烟去了二楼,店里也没有人来拦,这不禁让柳下朝烟猜测起赵芙的身份来。能让李家如此礼让,怕也不是普通人家。
“丫头,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赵芙扫视了一圈这里摆放的布料,觉得还算满意,转身对柳下朝烟说。
柳下朝烟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妥,“这些布料很好,可是都不该是我穿的。”
“丫头,我既然乐意买,自然是你能穿得的。”
柳下朝烟犹豫了下也就随了赵芙,“不过姐姐,别叫我丫头了,叫我朝烟罢。”
“朝烟,”赵芙呢喃着重复了一遍,“也好。我叫赵芙,记住了。”
“嗯。”柳下朝烟点头。
赵芙笑笑转身,拿起手边一匹湖碧的滚雪细纱,问:“这个可还顺眼?我瞧着倒是合适。”
“的确好看,可这布料太金贵了些,实在不是平日里能穿的。”
“嗯,”赵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别处,视线落在远处一匹料子上,“你看那匹莲青的织锦可好?”
柳下朝烟看了看,说:“芙儿姐姐,买布料的话怕是来不及做成衣吧。”
那声“芙儿姐姐”倒是让赵芙没反应过来,不过她反应的也快,知道是在叫自己后笑得更深,“想着给你挑件好的,我竟忘了你是要现在穿的。一楼倒是有些成衣,就怕不合身。罢了,我带你去下面看看吧。”
柳下朝烟随赵芙下了楼,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件木兰青的窄袖棉质长裙。换好后便准备离开,柳下朝烟却拒绝了赵芙同车的邀请。
“芙儿姐姐,我今天来本身就是想在李家找份差事的,所以便不用回去了。”柳下朝烟真的很感谢赵芙,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问过自己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这份信任就足以令她铭记,可她不想再麻烦赵芙了,她终归还是有些顾忌。
赵芙望着柳下朝烟,眸色一片深沉,如院后那深不见底的天井里的深水幽幽。“那好吧,有事来元帅府找我。”赵芙说完弯了弯唇角,放下了车帘。
车夫随之驾起了马车,绝尘而去,不似来时的轻缓。
柳下朝烟目送马车离去后,转身往李府去。刚刚她看了店里的漏刻,才辰时五刻,还来得及。
而在她看不到的对面,一个红衣女子正沿着朱雀大街与她相向而行,风卷红纱,映她浅笑嫣然,可以说是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柳下朝烟都没有再见过比她更明朗的女子了,也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女子竟还会有人弃之如敝履。但那个女子的坚强,远比她真实,她的美,从不需涅槃。
怀朱一路蹦蹦跳跳,一身红裙在朱雀大街上并不算抢眼,毕竟这是沐国最繁华的大街。街上人来人往,其中不乏一些富贵人家的公子或小姐,个个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
“哼,这沐国也不过如此嘛。边境都打成什么样子了,这些富贵人家不仅不出资报国,还在这儿歌舞升平,真是荒唐。啧啧,哪比得上怀国呀,也不知道我那婆婆当初看上这儿什么了。”怀朱嘟哝着,不屑地撇撇嘴。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敌弱我强才是她要的结局。怀朱顺着人流向李府前进,还不忘顺两个钱袋作为回国时的盘缠。以她的功夫,至少在这条大街上是没人能发现的。
第5章 相遇于始(三)()
怀朱从一个茶馆经过,并没有注意,因为怀国是不产茶的,所以她也从不喝茶。也因此错过了茶馆里的一场对话。
“沐三皇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答应件事。”
“孟夫人,你最好适可而止。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沐晛熟练的操作着面前的茶具,动作细致而优雅,一派贵气。
被唤作孟夫人的女子也不恼,接过茶嗅了嗅,轻抿了一口,说:“三皇子的茶艺又精进了呢,记得当初我那女儿酷爱茶艺,拜了云渡道长为师,学了数年,她倒也是颇有天赋,小小年纪就学有所成,茶艺在整个沐国都不算低。如今三皇子的茶跟我那傻女儿真是颇有些相似之处呢。”
沐晛的手顿了顿,语气也缓和了些:“定欣的事是我对不起她,总是要还的。”
孟春雪听了这话,就知道沐晛肯定还没忘了定欣,那她就还有谈条件的资本。她晃了晃手中的茶,接着说:“难为你还记得定欣,当初你利用她稳固自己的地位,还害得她家破人亡,最后她却被你亲手杀死。一个堂堂异姓王唯一的女儿,沐国唯一一个异姓郡主,若没遇到你,你可知她会过上何等幸福的生活?我的女儿又如何会从那样尊贵的地位跌到尘埃里,最后连命都没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可笑的是她竟还妄想着某一天嫁给你,你又怎么可能会娶她?”
沐晛抿了抿唇,“我向她承诺过,若有一日我君临天下,会予她后位。我是愿意娶她的。”
“呵,人都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孟春雪凄楚一笑,“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找你帮忙了。”
“好,你说。”沐晛终是答应了。
“我要你娶柳下家的女儿,再嫁祸于柳下家,势必让柳下家不复存在。”说这话时,孟春雪眼中的阴狠令沐晛都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