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识胭脂红-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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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她的发梢仔细擦了几遍,随口问道,“你推她下去的?”
叶修庭语气平淡,似乎叶棠只是踢落了一个路边无关紧要的石子。
叶棠他了解。夕岚在府上她心里不痛快,可又发作不得。就算要发作,她也没有立场啊。
依着叶棠的脾气,没有隔三差五找夕岚麻烦已算难得了。
“嗯。”
她低着头,只应了一声,任他手里的布巾掠过她耳后脖颈。
得到她的回答,他嘴角噙了笑意,心里竟也是愉悦的。
看她这板着小脸的样子,连问都不用问,她推夕岚下水,一定是因为他。
“好了。”
他在她身侧坐下,端起姜汤,自己尝了,才用勺子盛了,递到她唇边。
她瞥了一眼,没有张嘴。
他只好说,“糖多,姜少,不辣的。”
叶棠瞥了一眼他递到唇边的一勺姜汤。手上还带着被刀剑磨出来的薄茧,他就这样耐心拿着一个小勺等她。
叶修庭手中的那枚白瓷勺精致,透红的汤底隐隐潜着一尾小鱼,尾鳍一甩,似乎就要淘气地从勺底跳出来。叶修庭觉得,那鱼儿,像极了她。
这小小白瓷勺子,还是许多年前,他买给她的。彼时,她还是个小姑娘。
叶修庭出门在外,那次竟然足足待了三月余才回来。少将军一回来,高兴坏了将军府的大小姐。
府里下人看到小姑娘连头也顾不上梳起,匆匆别了一枝发簪,一早就站到了门口,踮着脚,远远望着。
贴身的丫鬟过来拉她,“小姐,这时候还早,少将军信里说,他得中午才能回来呢。咱们回去等吧。”
她甩开丫鬟的手,固执站在门口。一个丫鬟哪里知道小姑娘心思,她不过是希望他回来第一个看到的是她而已。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马蹄声有力,节奏轻快,一骑绝尘,拐过街角,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张望的小身影。
叶府门口,她仰起小脸,小手遮了阳光,看他在她身边拉了缰绳,骏马前蹄高高跃起,带起些许尘土。
年轻的少将军当即从马上跃下来,二话不说,一把将小小的姑娘举起来,抱进怀里,这才抬腿往叶府里走。
于是,先前想拉叶棠回府的下人才说,还是这兄妹心有灵犀。明明说好中午回来,才早上时候,大小姐一出来等,这少将军就回来了。
叶修庭抱着她,一边走,一边问,“在等我?”
白嫩胳膊搭在他肩上,撇了撇小嘴,“才不是。”
口非心是,他怎么会不明白,听了只一个劲儿笑。
老将军迎出来,也有些奇怪,遂问,“修庭,信上不是说中午才能回来?”
他将叶棠放下来,牵着她的小手,“路途顺畅,军队走得快,且若真等到中午,街市热闹起来,兵将进城,必要扰民,所以就提前回了。”
老将军闻言欣慰,嘱咐他早点回去休息。送走老将军,他立即带着叶棠上了街。
街市口有一老翁,专门在瓷器上画画,瓷上柳青青,碗中花潋滟,笔力灵动,栩栩如生。
她看来看去,拿了一个小勺子,“我要买这个。”
少将军眉毛一挑,低头看着她,“家里不是有勺子吗?”
小姑娘小脸一板,当街便捏着勺柄,气呼呼喊他,“叶修庭!”
004 心疼为谁()
街上许多人都是识得他的。就算不认识他,但那个名字一定是听说过的。
叶府少将军,年轻有为,名唤叶修庭。
被这么个小姑娘嫩生生当街一叫,不少人纷纷侧目。他倒是不在意路人那些指点的,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还矮自己许多的她板着小身子,微微鼓着腮一本正经与他生气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于是蹲下身来哄她,“好,买。”
掏了银子,等她笑嘻嘻满意地从那老头儿手里拿过白瓷小勺,这才牵着她走了。
后来,叶修庭越来越忙,那潜在勺底的小红鲤一陪就陪了她许多年。她用它来喝汤,吃饭,有时也无聊地用它轻轻敲几下白瓷碗的沿儿。
将军府历来规矩多,叶老将军上了年纪,更是如此。每每一起吃饭,一见叶棠这类不经心的小动作,总免不了要板着脸,嫌她没个叶家女儿的样子。
叶棠不以为然,扁扁嘴,依旧坐在高高凳子上晃着腿扒饭。叶修庭却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发,笑说,“年纪还小,不过调皮了些,又有什么要紧。”
听儿子如此说,老将军面色才终于和悦了些。
“修庭,你疼妹妹,可也得有个度。这女孩儿家的,最重要的便是规矩。你由着她性子来,当心她将来嫁不出去。”
彼时,叶修庭看了看身边的叶棠,虽年纪还小,可女孩儿的模样已经能看出一些来了。
叶府园子里,她着素衣低头安然坐着的时候,眉眼清澈得如一湖秋水。落花吹落,如星如雨,她就坐在青青草地上,并不知他就站在她身后。明明还带着些许孩子气,可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抬眼朝他轻一笑的时候,又是那般明媚,耀如春华。
听老将军担心自己将来嫁不出去,小叶棠咽下一口米饭,不以为意,“那还不简单,嫁不出去就不嫁!”
老将军刚刚才好看一些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搁下筷子,就差重重拍了桌子。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净胡闹!”
还是叶修庭打了圆场,“爹,叶棠还小,您也别瞎担心了。对了,圣上今日朝上还提起您来着。”
“哦?圣上都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说您战功赫赫,实乃当朝第一功臣——”
几句话,老将军眉开眼笑。老人兴许有些健忘,高兴起来也不提叶棠这茬了。
可昨日还坐在他身边的小小姑娘,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如今再看,当年老将军的担心完全是多余。
叶棠出落得窈窕尚且不说,光凭叶家权势,想与叶家攀亲的朝臣就不在少数。听闻叶家千金到了年龄,甚至有几位朝臣特地带了礼,携自家公子来叶府,以示两府修好之意,最后皆毫无例外被叶修庭连人带礼拒了。几位好歹也是同朝为官,表明来意后,竟连叶府的门槛都没迈进去。
谁叫这叶家少将军位高权重,虽损了些颜面,可谁也不好说什么。
这些,叶修庭自然没让叶棠知道。
听见叶修庭问是不是她推夕岚下去的,叶棠眼风一扫,问,“心疼了?”
叶修庭仍是耐心递着那个小勺子,与她解释,“那池子深,你不会水,浑身上下又湿了个透,我怎么不心疼。”
005 今夜我陪()
叶棠问的哪是自己,她问的是他的那个姬妾,夕夫人。
不过她好歹是终于张了口,轻轻含了勺子。叶修庭见她终于肯喝,摇头笑笑,一脸宠溺。顺势在她身侧坐下来,一勺接一勺喂她。
门外,夕夫人站了好一会儿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疑惑。她知叶修庭向来纵容他这妹妹,几乎事事都顺着她,否则她也就不会费了心思想要与叶棠套近乎了。
夕岚一直以为,她跟在叶修庭身边久了,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了解叶修庭。她甚至以为,叶修庭骨子里就是不冷不热的一个人,对谁都是清清淡淡。
莫说那男人如此温润细心的一面她没见过,就方才叶修庭看叶棠的眼神——
那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吗?
温柔,宠溺,还带着一些占有欲。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是兄妹,这怎么可能呢?夕岚摇摇头,只道是自己多想了。
叶棠先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夕岚,立刻眉头一蹙,一脸厌烦,将头一别,不肯再喝。
叶修庭也没问,只一抬头,往门外一看,立刻便明白了。将手里端着的姜汤搁在桌上,起身出来对夕岚道,“你怎么来了?”
夕岚还在低着头想着什么,听见叶修庭说话,回过神来,立即换了笑脸,想上前去挽叶修庭的胳膊。
“因为担心大小姐,所以——”
自己被推入水里,上来后还惦记着叶棠,她占着理儿呢。夕岚以为,就算叶修庭不怜惜她,至少也一定不会拒绝她。
谁知,叶修庭眉宇一蹙,不着痕迹躲了她,似乎也没有耐心听她把话说完,回头望了屋里的叶棠一眼便说,“今日之事不怪你。你回去吧,以后,这边儿,少来。”
语气里的不耐烦,已经容不得夕岚多说。抬眼悄悄看了他身后房中人一眼,夕岚知趣低头道,“是。”
叶修庭转身迈步匆匆回去,这次记得将房门牢牢掩上。
夕岚心中仍是止不住疑惑,回去的路上不禁喃喃自语,“这兄妹感情好是不假,可他们的感情果真能好到如此么?”
跟在夕岚身旁的小丫头道,“是啊,夕夫人您有所不知,自小少将军便疼小姐。府里谁人不知他们的感情一向很好,都羡慕小姐能有这样一个好哥哥呢。”
混迹风尘多年,夕岚见得肮脏事和龌龊心思多了去了,她才不是身旁的这个天真小丫头。
总之,这番说辞,很难让夕岚相信。怕只怕,这叶府宅院深深,深的足以藏污纳垢。叶修庭其实也不见得就真如世人所说一般,多么干净磊落。
这声震朝野的少将军,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夕岚暗自冷笑,看来,她得仔细注意那对兄妹了。没准,成为名正言顺的叶府少夫人,这个秘密对她更有用。
叶老将军年事已高,加上早年征战,身上多处沉珂痼疾难以痊愈,身子每况愈下。于是这叶府的大小事宜早就皆不过问,一切都交到了叶修庭手里。
才下午十分,叶修庭早早处理完事务便早早回府了,一回来便又去见了叶棠。晚膳后,她摆了棋局。二人对坐,没怎么说话,一时间只剩灯影和落子声。
叶棠托着腮,却一直眉头紧锁。
这叶棠下棋,自小便许赢不许输。叶修庭估摸着,若是再不让她赢一局,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三两步的功夫,叶修庭便说,“我输了。”
主动认输后,叶修庭这才见她脸上终于好看了些。
不过,似乎今天赢一局还不够,她又低头分拣着黑白。
一局棋而已,叶修庭自然是要顺着她的。直到她坐在原处不住瞌睡,叶修庭才站起身来,走到她近前,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去睡吧。今夜,我陪你。”
006 失控()
她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懂。他们自小便一起长大,血脉相连啊。
不过是她以为,多留他些时辰,他便不会去夕岚房里了。
知他不会走了,她一边迷迷蒙蒙地瞌睡,一边趴在桌子上点了点头。
男人伟岸,抬手抚了抚她的发,而后弯腰轻易将她一把抱起。明明身姿修长,窝在叶修庭怀里,她依旧显得娇小。
纤纤素手顺势往他肩上一搭,是她靠在他胸前,眼眸微闭,喃喃低语,“修庭,叶修庭——”
向来,没人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叫他。
“嗯。”
贴在他胸膛上,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是他轻声应着。轻轻柔柔一声唤,心里再多悸动,也只能止于此了。
还记得她第一次固执喊他叶修庭的时候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而他已经高出她许多了,少将军气度初成。她站在地上,仰着小脸喊他名字。他听了,蹲下身来,为遮掩心里的波澜,将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撂,板着脸唬她,“没大没小。”
她自是不怕他的,柔柔软软的头发随意绑在身后,歪着头,背着小手,眯着眼睛笑嘻嘻看他。
心里一软,到底是不忍苛责。
再后来,他竟也能希望她能常常喊他的名字。
可到底还是是机会少。园子里,池塘旁,赶上她不知从哪里突然跑过来,看四下无人,扒着他的肩膀,趴在他耳边唤他一声“叶修庭”,他就足以暗暗高兴许多天了。
她叫他一声叶修庭,已经是所能表达的极限了,哪怕是在没人的时候。那时懵懂,就连叶棠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声“叶修庭”,究竟代表着什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叫他。
叶修庭早就不是小孩子,明明该觉察出她的不对的,可也放任默许了。每每微微弯下腰来看那小姑娘,又总想将她抱在怀里,抗在肩上。
不过短短几年时光,野草闲花般苒苒而过。如叶棠一样,叶修庭自己也没想到,他很快就不满足那一声亲昵娇嗔的“叶修庭”了。
是她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那天晚上,天气闷热。中午时候,朝中几位官员到府,议过事后,叶家留客,他喝了些酒。
天色忽已晚,她以为他今夜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