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识胭脂红-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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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没说话,她又抬头看了看他,好像这慢了半拍的人是他。
“叶棠,你刚刚叫我什么?”
她想了想,惊澜,不就是他吗,她没叫错啊。
她看他的眼神倒是有些怪异,或许以为他发烧了也不一定。
“惊澜啊。”
不过就是那么一瞬间,他就想含了那樱唇狠狠吻了,可他还是沉了口气。揽着她说,“若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看她那样子似乎是不信,睁大了眼睛看他。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动了。
可没多久,他又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丫头天真,居然环了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隔着衣裳,正在小心吻他的心口处。
他一笑,她就不高兴了。
“你笑什么!”
被她一质问,他忙正了脸色,强忍着笑意,又同她说。“不是亲那里。”
勾着她的腰往怀里一带,她紧紧与他贴着,他正看着她等着呢。再迟钝她也明白了。
“叶棠。”
他以为她又走神了,于是催了她一声。
胳膊抬起,雪白衣袖上沾了浅浅的兰瓣,轻轻搭在他肩上。云丝缎的绣鞋一点,她终于够到了他的唇,啾啾吻了他两下,他站着没动。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起了他是如何吻她的,见他没动,她胆子也大了些,居然朝他伸了粉粉的舌尖。柔柔软软的掠在他唇上,被他轻易张口捉了,没多久,她便又推着他要空气了。
松开她,意犹未尽捏捏她红彤彤的脸颊,带了她到书房案后坐着。他依旧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坐到了角落的椅子上。
醉雀让她越来越不爱动,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和风给她施过针后,他便想着让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桌上与往常一样,摆着她喜欢的瓶瓶罐罐还有一堆别的小物件。靠近她右手边的地方放着几只小白瓷碟,碟子里的色有的他替她调了,有的没有。
笔架上,她一眼就选了她最顺手的那支,他的紫毫。这习惯是不需要思考的,笔一到手,她将笔杆一端放进了嘴里,毫无例外,又咬在同一个地方,那个“澜”字上。
坐在一边的萧池看在眼里,轻轻一笑,也未出声扰她。蔡老伯当初说的一点没错,他如今的确是被她咬的死死的。
外面的雨还在下,入耳缠绵又清晰。
不能说的感情苦,可她终究是被人明里暗里宠着长大的。
可他呢,凄风苦雨其实也只一场。只不过一场便是从头到尾的十几年。
九王府里植物多,又放肆长了许多年,藤蔓蜿蜒,树木参天,花也艳,每每春雨一过,没几日便能重新疯狂嚣张起来。
他其实很久没有注意这些了,可冬天的确是结束了。透过桌上这些颜色瓶罐,他竟也能看见开不完的春柳春花满画楼了。
可她拿着笔拿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未取色落笔。
萧池忽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起身到了她跟前,将她抱在膝上,又将笔从她手里抽出来,挂回原处,马上不停揉着她的手。
她的手指有些僵硬,执笔比不得原来灵活了。而且,他看出了她眼里的难过。
“没关系,不想画就不画了。”
她任他揽着。缓缓靠在他胸膛上,看着满桌子的东西,一脸失落。他依旧不停给她捏着手指。她的确是失了许多灵气,每每吃饭也少了许多。
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便随手拿了挂在她身上的一个香包。那个香包做得拙朴,无论是做工还是布料。他今早给她换衣裳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不愿意摘,他就给她挂回去了。
这会儿他拿了那个小香包,问她,“叶棠,这是哪来的?”
她终于不在盯着桌子上的东西看了,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香包,说了一句。“子鱼给的。”
“子鱼?谁是子鱼?”
“就是会做衣服的子鱼啊。”
他大概明白了,是那个村子里的人给她的。
似乎怕她想起叶修庭,他又拿出一个小香囊,放进她的手心里。
“你看,我这里也有一个香囊。”
只不过,他的那一枚,时候太久了,早就没有了香气。只有香囊上寒枝枯瘦,惟尽头绽了一抹翠绿鲜红,是翠叶掩映间的几颗樱桃。
她将手心那个小香囊轻轻捏了捏,又放在鼻前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有。
忽而又说,“这个我知道。”
他笑笑,随口问她,“你知道什么,嗯?”
他的旧事,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她怎么会知道呢。
“这个就是那天你掉在街上的那个香囊啊,我怎么喊你都听不见。”
他一怔,又问她,“叶棠,你说什么?”
她靠在他身上想了想,才说,“就是那天哥哥带我去街上,说要买风车给我的。”
她顿了顿,他忍不住又问她。“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看见了它,本来想还你来着,可喊你也没听见。后来就被一个小乞丐抢走了。”
这似乎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又说,“那个小乞丐还抢走了荷包,哥哥说好的风车也没有给我买。”
一切都清楚了。
原来,捡到他的香囊的人是她,根本就不是许芳苓。
怪不得,她先前就知道许芳苓是个小乞丐。还有,大寒那天是她的生辰,她出去见了叶修庭,带了一个金色的风车回来。却被他一气之下给踩碎了。所以,她同他吵,同他闹,不肯穿他给的衣裳,被他脱光了关了一天。
这些,她先前从未同他说过。就算她没说,他也不知道捡到香囊的本来就是她,他还是爱了她。
先前,他觉得这香囊重要,所以凭着它找到了许芳苓。可遇到她之后,这香囊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爱谁不爱谁,怎么能是一个了无生气的物件说了算的。
先前有所凭借地对许芳苓好,给她温饱富足。不过还是因为他不爱。
他一早便清楚这道理,所以将香囊从许芳苓那里拿回来便收了起来。
将她抱紧了,他叹道,“叶棠,原来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她似乎还沉浸在幼时那个没买到风车的下午,冷不丁来了一句,“哥哥呢?”
算来,叶修庭应该已经出京了。平景关三日便失守,淳于人来势汹汹,已经容不得他耽搁了。
“你哥哥去平景关了。”
她眼中掠过一抹失落,与以前叶修庭不在家的时候一样。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叶修庭的话,若是顺利,三个月吧。”
良久,她安静点了点头,没在问什么。
叶修庭走前一夜,去了将军府南边的小院里。夕岚见了他很是惊喜,他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来了。府里传言,叶棠不见了,他亲自出去寻,而且他一早就已经将她临盆的事情安排好,怕是不管找不找的到叶棠,他都不会回来了。
肚子越来越大,她却越来越平静。因为就算没有他,她也还有个孩子。那是他的孩子。没了舌头,口不能言。可至少也不用于风尘辗转,费心讨好别人以求温饱了。
夕岚以为自己看错了,搁下手里的绣活,起身去迎他。
叶修庭一眼便看见了桌上散落的布料,还有几件小孩儿的成衣。往榻上一看,还整齐叠着一些,薄厚大小不一,已经够孩子穿好久了。
她每天闲着没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做。贫苦出身,夕岚的手其实很巧。上次夕岚给他的那件外衫他虽然没穿,可的确是他的尺寸。
他在桌边一坐,她给他满了一盏茶,随后坐下又重新拿起了那件未做完的衣裳。
他也未喝。只说,“本想等你生下孩子后再走的,可边关吃紧,战事不等人,明日一早我便要走了。你这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别的也无须担心。”
夕岚安静坐在他对面,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听他说话。
叶修庭叹了口气,又说,“当日被你发现,割了你的舌头,将你关在这里,便以为能瞒天过海将她保护好了,可是没想到”
“即日起。放你自由。你不必在这小院子里待着了,可以回将军府你原来的住处去。便是将来,叶家也永远有你和孩子的地方。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夕岚手上一顿,他肯放她出去了?
临走前,他于门口处说,“夕岚,别恨叶棠了。”
她怎么可能不恨叶棠,是叶棠害的她没了舌头。
可夕岚似乎也忘了,叶修庭原本是要杀了她一了百了的。是她跪在叶棠脚边才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叶棠一句算了吧,便轻易化了他的杀意。
天还未亮,将军府门口,李知蔓出来的时候,见叶修庭已经于马上整装待发。
李知蔓知他今日要走,她等了他一夜,他最后也未去见她。
李知蔓看着跨在马上英气十足的男子,“叶修庭!你宁愿去看夕岚,也不愿意看看我是吗!”
叶修庭说,“该说的,我早就同你说过了。若是你想离开”
“够了!”
每次都是这样,同他说不到三句话,他就要让她走。
叶修庭想了想,又说,“书房里,桌上,有我给你的东西。昨日天晚了。就没叫你。”
“天晚了?我等你,何曾因为天晚就放弃过。叶修庭,你这辈子就真的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是不是!”
叶修庭叹了口气,“你又何尝不是呢。若我这次回不来”
李知蔓忍了眼里的泪水,似乎生怕他把话说出来,赶紧转身回府,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抬头看看天色,将士该集合完毕,在城门口等他了。叶修庭没有继续多说,马蹄声声,等李知蔓在回头的时候,将军府门前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他当真是,毫不留恋啊。
李知蔓还是到了书房,他果然留了东西给她。
一把适合女子用的剑,还有一个他亲笔写的册子。旁边纸上,还有极简单的几句话。
“护国候府与将军府交情甚笃,今侯府虽不在,李家绝学多失传。幸而,李家武学精髓,修庭早年于父口中听说一二,现将所知手书于你。”
拿着这两样东西,李知蔓哭着说,“叶修庭,我真宁愿你是个见异思迁的衣冠禽兽。”
下辈子做个衣冠禽兽吧,去他的天下道义伦理道德。
书房门未关,承译进来的时候,正见九王爷将叶棠抱在怀里。承译低着头,似乎觉得有些尴尬。
九王爷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开口问他,“怎么了?”
承译说,“爷,宫里又来消息了,说圣上这几日身子不好,让您务必去一趟。”
“没空。改日吧。”
“是。”
萧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又没空。
这没几日便是老将军的寿辰,他想借机带叶棠回将军府看看。嫁给他也有时日了,她虽不说。可他知道,她一定想回去。
承译应了却未下去,萧池便知他还有事。因为抱着怀里人不想放,他便说,“直说便是。”
“爷,许姑娘那边,遇到了些麻烦。”
“嗯,知道了。”
他早该料到的,让承译处理醉雀楼的事情,承译八成拿许芳苓没有办法。
夜渐渐深了,叶棠趴在他身上,刚刚睡着没多久。萧池轻轻将她放下来,盖好。看来,他不得不亲自到醉雀楼了。
楼外一站,他并未进去。
街上行人已寥落,萧池身后站着承译,正小心提着一盏小灯。小灯发着橘色温和暖融融的亮光。承译身边还有另外几个人。
不多时,许芳苓便披了衣裳迎了出来。
一见萧池,她便笑道,“你来了。”一边将他往楼里迎,一边瞥了一眼承译,又说,“今日有人来说你要毁了这楼,我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你的意思。”
萧池负手立着没动,只说,“是本王的意思。”
“为,为什么?”
萧池抬头看了看这座楼,和风说的没错,的确是藏污纳垢。这里藏了他最见不得人的心思。
“因为,她被关在这里两天一夜,到现在还未好。许芳苓,你我情分,若是有,在你喂她吃下醉雀的时候,便尽了。”
萧池说完,便低声道,“承译!”
“是。”
承译动作利落,立即带了人到了醉雀楼后。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的灯已经不见了。换成了身后冲天的火光。
楼里小厮不多时便都跑了出来,惟独许芳苓一人要往着了火的楼里跑,“不行!这是我的醉雀楼,你不能毁了它!”
除却楼里几个小厮拉着许芳苓,承译看见,这九王爷自始至终清冷站着,丝毫没有拦她的意思。
“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