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门将女-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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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韩太后连道三声好,竟也看不出她脸上究竟是怒还是羞恼,只听她冷声道,“我只问你,如今你待如何?”
赵倧沉了沉声,定了些思绪:“我要他颁罪己诏告天下,他愧对先帝,愧对荣臻,更愧对慎王和皇后,”他肃了半晌,抿抿唇而后道,“京郊圣昭寺就是他的容身之所,可我也跟您交这个底儿,他的命,我留不得。”
韩太后先是啊了一声,猛的一下反应过来:“绝不可能!”
“皇嫂,他已经无路可退了。”相较于老太后的慌张无措和焦灼,赵倧身上只有坦荡和淡然,“颁一纸罪己诏,入皇庙修身赎罪,百年后他名声尚可保全,尽管他做错了,可终究知道悔过。您不要逼着我把手里的东西公诸于众,真到了那个地步,他性命和名声就都全不了了。”
“他是先帝正统!就算是天下兵马都随了你,他也还是天命所授的皇帝,你打进皇城,就跑不了一顶叛逆的帽子,”韩太后稳了稳心神,“你威胁我?他在位这么些年,恩泽黎民,百姓都惦记着他的好。荣臻死了这么些年了,我倒想看看,有几个人还记得她!”
赵倧知道韩太后不好打发,也绝不会叫他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了,可听她这样固执,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您是铁了心,要兵戎相见了吗?”
韩太后顿了顿声,啧了一声抬头看他:“要短兵相接,你打算先扣住我吗?”
赵倧摇着头失笑:“您养我十几年,今日竟这样来伤我,”他退了两步,对着门口做个请的姿势,“您若主意已定,我恭送您回宫。”
韩太后也张了张口,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心里不落忍,站着没动,问了句:“就这样了?一点余地,都没有了是吗?”
赵倧苦笑一声:“他已知我要反,我留余地,就是一死。”
“我自然会”韩太后紧跟着接上去一句。
可她话没说完,赵倧已经开口打断了:“您护不住我,去江北时您护不住,回云州时您护不住,现在,更不可能。没有人能保我一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成王败寇的境地了。”他一顿,跟着道,“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我迈出了第一步,就只能走下去了。皇嫂移驾吧,倧送您出去。“
韩太后所有的后话都咽回去了,她深看了赵倧一眼,他所说的道理她心里全明白,也清楚赵倧此时提起江北和云州两桩事,是寒了心的——她不可信,因为这是她儿子的江山帝业。
而赵珩呢?那是她亲生的,什么样的脾性她又怎会不知?就算赵倧此时肯收手又如何?这叔侄二人,必有一死,才能了结的。
她没再开口,站起身来,重整仪容,脚下没动,先伸手握了那串珠子,在手里紧了紧才向门口去,手微抬放在了门上,未拉开时,侧首看一旁的赵倧:“泽深,咱们再见,大约,就是你死我亡的境地了,我养你一场,你敬我二十年,有什么恩,什么怨,只当清算了了。从今日,你要反我儿子,踏出了这道门,在我这儿就只有英王倧,再没有赵泽深!”她说完,手上使了劲儿,屋门大开,外头阳光正好,洒进来,在老太后身后打出一片阴影。
赵倧喉头滚了滚,手握了拳一紧,终是咬着牙,跪下去:“恭送太后!”(。)
149:未必行得通()
赵倧是一直跪到韩太后的身影在他眼底消失不见,才站起身来。
彼时魏鸣见他跪拜下去不动身,很有眼力的跟上去,一路送韩太后出府。
等他送了人从外头回来,见赵倧身边站有个人,啧了一声提步近前去,反倒什么也不多说了。
却原来赵倧身边站着的就是荣大,荣姜早两日就留了话,她手底下这十二个人,分出来八个供他差遣这几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护他周全。
那头韩太后人才去远,这头赵倧就已经捏了哨子吹了。
魏鸣凑过去时,正听赵倧同荣大吩咐:“荣三荣四悄悄的跟着太后銮驾,亲眼见她入了宫,再回来,中间要是出了岔子,即刻来告诉我。”
荣大是个只知道低头做事的人,点点头应下,一个字也不多问,领了吩咐就走。
反倒是旁边的魏鸣眉心微蹙,瞧了赵倧一眼,底气不太足的问道:“您怕太后出事?”
赵倧嗯了一声,返身回屋去,待坐下去,又盯着韩太后适才用的那只茶盏看了会儿,见魏鸣跟着他进来,才回他道:“百姓眼见太后銮驾入了英亲王府,她要是不能全须全尾儿的回到宫里去,就全是我的罪业了。”
魏鸣心思通透,一句话就能点醒他。
只听他哑然的啊了一声,带着些不确定的继续问了句:“太后娘娘可是陛下亲娘啊。”
赵倧有些不屑,嗤鼻笑了一声:“慎王不是他亲儿子?我不是他亲叔叔?”他一只手徘徊在那只茶盏上,摸索了会儿,打发魏鸣,“撤下去,扔了吧。”
魏鸣怔一怔,刚想动的脚就收住了,不敢置信的看赵倧:“娘娘她同您翻了脸吗?”
赵倧的眉头拧起来,半天没理会魏鸣,良久才重开了口:“这天底下,做娘的,最心疼的只有亲儿子。你要这会儿跟我说,太后会使苦肉计来陷害我,我也未必不信,”说着又自嘲的笑,笑罢了摆摆手,吩咐道,“撤下去吧,忙完了你去一趟钱府,告诉钱公这个事儿,再把侯爷领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魏鸣不敢再多问,连忙撤了茶盏,又交代了下头的奴才把东西毁了,再不许叫赵倧看见,自己则出府往钱家去了。
他见到钱直的时候,荣姜正陪着钱直推棋,魏鸣心说你倒听自得,面上却是一派恭敬,步上前去打千做礼,又一一回话。
钱直听的直皱眉,啧一声问他:“太后去了王府,跟他闹了个不欢而散?”
“正是呢,”魏鸣稍叹了一声,“我们王爷也是娘娘养大的,情分也是那样深,怎么就这样狠心呢,”这一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本不该他说的话,他说出了口,还把眼神往荣姜身上瞥过去,说完了哟的一声赶忙收住,陪了笑脸,“奴才多嘴了,王爷叫请侯爷过府一趟,您请?”
钱直是人精,一听就明白了,魏鸣这是说荣姜呢——怪荣姜言辞总不给赵倧留情面,赵倧在他心里就像神,如今这尊神却叫荣姜染指羞辱了,他觉得荣姜不识抬举?
于是钱直就先起了身,步至魏鸣身边儿,在他肩头按了一把:“魏鸣呐,”悠悠的叫了一声,又一顿,再起话头,“这事儿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太后养了你主子一场,你主子感恩戴德也不为过,说到底陛下才是她亲儿子,同你主子,哪有那么深的情分?你做奴才的替主子委屈,可见你是个忠心耿耿的,只是吧——”他也拖音,呵了一声,“叫你主子知道了,估计不会高兴,哦?”说完了他伸手去提荣姜,拉了她起身,才同魏鸣道,“正好我有事儿找你主子,我跟你们一道儿。”说完只拽了荣姜往府外走,全不理会后头的魏鸣。
魏鸣也是又惊又羞的,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忙踩着步子跟了上去。
荣姜这会儿才回过味儿来,不冷不热的朝身后撇了魏鸣一眼,声儿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你跟着英王好些年了吧?”
魏鸣才点了头说了声是,就听荣姜又说下去:“你拐弯抹角的数落我心狠,还不识好歹,也是你主子给你的脸面哦?”
其实魏鸣也真不是那个意思,数落谈不上,荣姜救过赵倧不是一回,他从小对赵倧就是顶礼膜拜的,谁舍命救赵倧,他心里就高看谁,那简直比救过他的命、他爹娘的命都要重,叫他数落荣姜?且不说他敢不敢,他是压根不会的,
今儿之所以说这个话,真的只是借机给他主子抱不平罢了,他知道荣姜这人心胸开阔的很,就算他是个奴才,荣姜也不会低看他,所以他才敢开这个口。
可是这会儿荣姜上心了,他反倒有些慌,想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就在这样复杂纠结的情绪之下,一行人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他们进府只能从角门,魏鸣心里还颤颤的,引着二人往书房去。
及至门口,他本来是想说点什么,告饶也好的,荣姜倒先扬着嘴角宽他的心:“你慌什么,我又不会告你的状。”
她说罢就奉钱直在前,自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魏鸣一脸的呆滞,合着一路上他忐忑不安的,这位侯爷全当看猴戏似的呢?
进门时她嘴角的笑还没敛,赵倧听见了外头有声音,自然往外头走,拉开门正瞧见她和钱直,先同钱直问了声好,转而就绕过了钱直看荣姜,跟着问道:“要告谁的状?我瞧你心情倒像是还不错。”
魏鸣脸色又是一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一定是故意的。
荣姜眼神往后头瞄,却只笑着说没事儿,与他一道进了屋,才回他:“告什么状?你听岔了。”说着脸上的笑也收起来,坐下去后径直就问他,“不是说有事儿吗?”
赵倧先看魏鸣一眼,呵了一声没说话,才再去看钱直,见他只是吃茶也没话要说,跟着哦了一声,这才看向荣姜:“云州已经起兵,京城也不可能连日封锁四门,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荣姜咦了一声,歪头看过去,柔声问道:“前头你不是有了主意的吗?今儿一大早还怕我出幺蛾子,叫祖父把我喊回去,这会儿又怎么说?”
赵倧眼神突然就暗了暗:“按太后的意思,我的法子,未必行得通了。”(。)
150:别错失先机()
钱直这会儿才肃了神色开口问:“怎么?太后那里是什么意思?”
“皇嫂说了,此前二十年恩怨两清,从今日起,我要反她儿子,踏出我的这道门,我就只是大邺的英王,不再是赵泽深。”赵倧还是难过的,满目的痛色骗不了人,他稍稍别开脸去,“皇嫂的意思,赵珩是天命所授,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叛逆。”
荣姜是不太懂赵倧对韩太后的感情的,于是嘴上就不怎么饶人,也没个避讳,啐了一口就说下去:“大邺立朝以来后宫不干政,我看太后娘娘也是人到暮年愈发糊涂,前朝如何,与她什么干系?她再有本事,再有能耐,也该安生颐养在内廷中,谁是叛逆,谁是愧于天地,是由得她说的吗?”
可是她不懂,钱直却懂赵倧从五岁养在韩太后身边儿,名义上是叔嫂,可那样小的孩子,自然是拿韩太后当娘看的,即便是赵倧自幼聪颖,又坚毅果敢,可韩太后与别人总还是不一样的。
于是钱直见赵倧脸色阴沉了几分,就拿脚踢了荣姜一把,斥了她一句:“别胡说。”
荣姜看赵倧脸色也不大对,仔细想了想,就算不知道这一层是如何,也明白问题出在自己的那番话上,就有些讪讪然,想讥讽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没说出来。
赵倧那里压了半天,才没真的跟她发火。
屋子里头明明坐着三个人,却静默的可怕,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荣姜想了好半天一样,终于咬咬牙开了口:“其实要我说,封锁四门、云州起兵已经占了先机,赵珩现在部署肯定是来不及了的,凭他怎么不肯承认,这一局他已经输了大半,”她说着见赵倧神色好了些,心里莫名的就松了口气,继续道,“又何必跟他交涉下去?依着我,索性把密诏公诸于众,这一局管保叫他满盘皆输。”
“不行。”赵倧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
他这个反应,惹得荣姜一个劲儿的皱眉,又拿眼神去询问钱直,见钱直都给她使眼色,分明是在警告她好好说话,要和软些。
她暗暗咂舌,叹了口气:“我大抵知道你顾念先帝,也觉得当年被册立为皇太弟其实很对不住他,说到底他被当成质子送去西戎,还是为了大邺的江山社稷,又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好容易回来了,登基了,你不愿意与他作难,”她稍顿了顿,见钱直吃茶的工夫朝着点点头,就知道这是赞许她继续说,于是添道,“可你都已经动手了,这些顾念,就都顾不成了。我这么说你大约觉得难堪吧,可事实就是如此。既然顾不成,又何必托着,婆婆妈妈的反倒给他机会叫他还击?”
“我只是不想事到如今,叫他连名声都保全不住。”赵倧也显得有些失落,他终久不是个狠心的人,诚如韩太后所说,赵珩有再多的错,也是他的亲侄子,两个人从小一起吃,一起睡,长了两三年,又一起读书,一起骑射,一起给先帝办差事其实要不是当年出了那样的事,赵珩登基后,估计该很倚重他的。
他跟赵珩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