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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荣门将女-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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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虽然这样想,她终究还是心疼妹妹,“嗳”地一声叫荣敏,见他转过头看向自己,才说道:“她再有贤名也是个姑娘家,今日说与我听时,我也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同寻常,况且陛下还特意指了英王同行。那可是英王——也不怪媛姐儿心慌,至于究竟如何嘛——”她拖个音,不再看荣敏,把眼合上做小憩状,幽幽一句,“一会儿问问祖父,就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28:文钱武荣() 
荣姜姐弟的马车在钱府正门前停了下来,二人自车上下来,因世家规矩大便只得从偏门入府,便立时有小厮出来,一见是他二人,便笑着迎上去,还一边回头吩咐后头的人:“快去府里回话,四姑娘和敏少爷回来了。”

    他二人未做停留,一路往内,绕过了影壁墙便有钱府大总管来接,又指派人给内宅传话,叫说与老太太和太太们知晓。

    荣姜没拦他,已经抬步跨上了九曲回廊,才问他:“祖父在书房吗?我有事情要回。”

    大总管一边说着在书房,一边引着二人往书房去,一路上又说了些“老太太近来常念叨”“老太爷也正说有事要叫姑娘回来一趟”一类的,总之是很高兴的。

    荣姜听的心中甚为欢喜,也暗自咂舌,因她父亲当年是以入赘之名娶的荣臻,所以她从小不怎么回钱府,只记得祖父与外祖父很是不同。祖父很爱笑,对待小辈特别的慈祥,弥勒佛似的,从未见有板着脸教训的。而外祖父虽很疼爱他们这些小辈,却总是端足了架子,没有一日不教训的。

    想着便又不由得想起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曾与她说过的一句话——大邺立朝以来,文钱武荣,你要永远记得,你身上流着的,是大邺除皇室外最尊贵的姓氏的血。彼时她还小,并不太懂,还是大了些之后,清楚了太祖皇帝一直到当今天子的大邺史,才渐渐明白了这句话。

    原来当年太祖皇帝自云州起家,身边谋士武将自是无数,然文臣以钱家老祖宗钱玉为首,武将则以荣氏老祖宗荣荃为首。钱玉运筹帷幄,擅权术,惯会揣测人心,却行事光明磊落,以德服人;而荣荃深谙兵法,凡举兵则无败。故而太祖皇帝一路自云州打到邺城,直捣黄龙攻下皇城,到后来黄袍加身御极称帝,百姓们便传出这样的话来,只说太祖皇帝慧眼识人,文臣有钱玉武将有荣荃,天下自要被他收入囊中。

    再之后便是到了钱直和荣榆这一辈,太宗皇帝在位时尚值乱世,荣榆统帅三军四方征战,地位自不必说。而钱直呢?荣姜只记得她十五岁承袭母亲爵位时,外祖父曾与她说过——别看你祖父现在退出朝堂,整日在府上含饴弄孙,太宗皇帝一朝,他也是舌战群儒,凭一张利嘴游刃敌军帅帐之中的人啊。

    在往后,荣家出了个荣臻,钱家也有个钱通。荣臻领兵成了最年轻的大元帅,钱通入阁做了大邺最年轻的阁臣,一时风光无两。荣榆因见女儿日渐权重,便从朝堂中抽身而出,钱直也是因当年将小儿子入赘荣府之后,为免天子忌惮,便自请离朝,将朝堂留给了后辈们去翻云覆雨。

    只是可惜荣臻不到三十就战死沙场,而钱通也在二十二岁那年染上疫病,拖了半年之后便英年早逝。不过百姓们可惜之余,却也将“文钱武荣”这四个字烙在了心上。

    再说如今的钱府,钱直旷世之才,便很清楚当今天子生性多疑,惯无容人之量,当年父辈们的英名,到了本朝便成了一种阴影,笼罩在天子的宝座之上挥散不去。所以自从钱通过世之后,钱直便勒令家中子侄,不可锋芒太过,宁可做富贵闲人,也绝不许拿钱氏一族去冒险。

    也正因此,如今钱家也不过大老爷****与三老爷钱适在朝为官,却又都不在要职重位,不过领着四品的散职而已。二老爷钱迟只在家中料理庶务,做一做人情往来,丝毫不涉足朝堂政务。

    可即便如此,钱家有祖辈的勋功在,钱直到如今也还有世袭的国公爵位。况且放眼钱家内宅,大老爷妻郑氏乃是首辅郑雍嫡女,二老爷妻温氏是正治上卿温之懋嫡女,至于三老爷妻曹氏,那是忠靖王的小女儿,当今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凭钱家三位老爷能娶妻家世如此,世人也无敢小看钱氏一族的。

    荣姜正想着,人已来到了钱直书房门口。

    还是荣敏先去推门,钱直看他二人站在门口,便笑着招手叫进屋,才搁了手里狼毫吩咐大总管:“去告诉姑娘和小爷们,今日不必读书,也不许贪玩往外跑,我们这里说完了话,自要他们来陪四娘与从善的。”

    大总管听完吩咐便退了出去,荣姜因在祖父面前便放松了些,规矩也不端着,只往钱直跟前凑,看清他才刚提笔是在作画,才奉承了两句:“祖父的丹青是一绝。”

    钱直笑着骂了她两句,心里却很受用,与孙子孙女笑闹了两句,才问荣姜:“今日媛姐儿回门,你不在府上陪着,怎么跑回钱府来了?”不待荣姜回话,又稍敛笑意,跟着问道,“前几日念着媛姐儿要出嫁,你在府里一定有的忙,我便没有过问。正好今日你来,我且要问一问你,章玮被参奏一事,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他并非问句,平着声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已然肯定。荣姜的笑便一时僵在了脸上,她有些拿不准后面问的那句话是什么用意,究竟这件事,做的是对,还是错?因拿不准,她便不敢随便把荣敏推出去。

    可她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回钱直的话,荣敏已经笑着开口,端的一副撒娇姿态,还特意往钱直的书桌前靠了几步,一弯腰双手撑在桌案上,眉眼弯弯地对上钱直:“这样的事祖父就只想得起姐姐吗?我虽不在朝堂上,可何以见得就不能是我使的手脚呢?”

    钱直差点被小孙子这一笑带的忽略正事,轻叩桌案示意荣敏退开些,才瞪他一眼:“你一天到晚泡在如意楼里盘算你那点银子,还有这个心思?”

    荣姜一听这话不像是要责怪的意思,稍稍安心下来,往钱直背后绕去,一双小手去给他捏肩膀,哄的钱直刚立起来的一些威严,立时消散了去,她才软着声同钱直说:“这次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情。那日正好是太后回宫的日子,我一大早就赶去了昌隆,还是回来之后才听说了李尚书参了章玮一本,陛下连查案过堂都省了,直接就罢了章玮的官,连家产都抄没了——”她略一顿,撒娇似的弓着身子去抱钱直,又伸手指指荣敏,“之前从善是同我说过要章玮好看一类的话,我只当他是气不过,却不想他真干了这样的事。。。。。。”

    “气不过?”钱直照着她手上拍了一把,有些好气又好笑,来回的看看自己这一双机灵鬼,对上荣敏摇头叹道,“你为章玮撒播流言气不过?还是为他身在都察院却不思劝谏君王气不过?”说着也不顾荣姜二人略显惊讶的神情,只不信似的问荣敏,“你又是怎么说服李明山,他压了这么多年隐忍不发,如今能叫你挑唆的上折子?”

29:不可同往() 
荣敏哪里会坦白交代,不过是连哄带骗的敷衍过去,而钱直也知他多年来结交朝臣,人脉甚广,虽然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样,可荣榆手把手调教出来的,总不会是什么庸才。今次问他起来,原本只是担心荣姜搀和在这件事中,怕日后被赵珩拿住把柄,如今知道是荣敏使的手脚,虽然仍觉不妥,却也把心放宽了起来,不再多问。

    荣姜见弟弟敷衍过去,松了口气,便听钱直又提起前头的话来:“你不在府上陪着,跑回来做什么?”

    “说起这件事,我是正经有一宗要紧事要请您开解的。”先回了这样一句,提步往钱直身侧站正了,才回后话,“媛姐儿回府时,与我讲了一件事——陛下传下口谕给太子,叫他大婚三日后动身往江北,详查官员贪污舞弊案,英王同行,”她顿一回,提声问了句,“这个贪污舞弊案,前头没听到一丝风声呐?”

    说完却见钱直眉头深锁,她一时有些惴惴不安,之前在府上听荣媛说这些话时,她也察觉出一丝不妥来,只是眼下见钱直这个样子,不安更扩散开来。

    “江北年前开恩科,想必是陛下有意把奏报按下不发,直等到太子大婚——”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至于等到太子大婚如何,荣姜与荣敏都不是糊涂人,自然知道该是如何。

    荣敏这回却抢在了荣姜前面开口,对上钱直,不解似的问:“照理说江北出现贪污舞弊案,即便要指派钦差查案,也该是从阁臣或刑部与三司官员之中委派。如果说陛下是怕太子与二妹妹成婚后,与荣家往来过密,要把他派出去,尚可理解。可是英王殿下。。。。。。”他眯着眼做了思忖状想了好一会儿,又兀自摇头,“他一定用了什么办法,让陛下不得不许他留在京城。既然是这样,就应该把他看死在邺城,决计不能委派出去的。若是此行江北,他真能料理了此案,岂不是在江北得尽了人心?”

    钱直很赞赏的冲他点点头,笑着说:“不错,愈发长进了。”

    “我也是这个想法”荣姜见又没了后话,便在一旁跟着回道,“其实媛姐儿说她心下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的。江北边陲重地,一向有精锐驻军,往年我在时,军中与府衙文臣便多有不合,而州府之内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

    她话还没说完,钱直便笑着打断了她:“你应该知道,江北辖地大,下属有五府二州。可你大概不知道,陛下手中只握着临安府、永昌府与安顺州这两府一州,都匀府和顺宁府的知府是曹宾的人,顺宁府和普安州是韩家握着的。至于江北军方——”

    钱直顿他侧目去看荣姜,须臾笑着添上:“即便如今你不在了,江北驻守的五万精锐之师也是交付在程邑手中。程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程邑又是与你一齐长大,情分非常,他又一向是最不服人的。你自己说说看,今次太子与英王去查案,若说不得罪人,你信吗?只可怜太子,依我想来,陛下的本意只是想把他调派出京,待他往江北时再给临安各处派暗旨,令他们全力配合太子,而曹宾身为国舅,自然不会为难他,太后更是疼爱孙子,也绝不会让韩家人给太子使绊子,所以太子纵会有些为难,却绝不至棘手的地步。只是如今英王回京,一旦英王同往,只怕这件差事是不会好办了。”

    可是荣姜还没来得及细想,荣敏便拔高了音调,几乎是喊出来的:“曹宾?他那种草包国舅,在江北还有心腹?”说着剑眉也不自觉的往一处拢,“知府位在四品,竟也甘心听他这种人的驱使吗?”

    “曹宾所仗,也不过是中宫和太子而已,再有赖着曹家名声,将两个知府收在麾下,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荣姜白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样大惊小怪的模样很是不悦。片刻才又对上钱直,“那依祖父的意思,英王此行的确是陛下有意刁难,况且江北势力如此混杂,一旦真的查起官员来,势必会惊动各方势力,轻不得更重不得,实在是个苦差事。”

    钱直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便沉思起来。荣姜二人见这样便未敢开口打扰他,只在书房之中耐心的等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钱直才重开了口:“媛姐儿的本意,大抵是想你去陛下面前请旨,同往江北。毕竟有你同往,军方是一定会支持太子和英王的,程邑便是再不服人,也总要看在你的面子上乖乖配合太子调遣。”

    荣姜面皮上泛起一丝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姿态,钱直看了想调侃她几句,想了想又忍了下去。荣敏却在一旁悄悄的拿手指戳她脊背,她回头看时,分明见他眼底全是戏谑之色,便啐了他一口。

    钱直轻咳一声,端的正经,只是微微上扬的唇角泄露了此刻的情绪,像是怕荣姜恼了似的,便开口续上前头的话:“可我今日要告诉你,绝不许到陛下面前去请旨。”

    荣姜一怔,大约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原本荣媛的用意她也清楚,才刚听他将江北势力说的那样复杂,本以为会叫她陪着太子一同前往,毕竟一旦军方肯配合,州府之中的文臣们便不敢明着为难他们,可没想到却是叫她绝不许去。

    她刚想开口,钱直便拍了拍她的手,叹道:“你在江北经营数年,州府文臣一惧你军功显赫,二畏你出身世家。如果说,陛下是铁了心要为难英王,你一旦站出来请旨同往,就是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他才拿了你的兵权不盯着你,难道你还要自己送上去吗?”

    “可是二妹妹已是太子妃,难道咱们也放任太子不管了吗?”荣敏品过一回钱直的话,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只是想到荣媛的境地,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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