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禁忌-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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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还没等他把说完,就见那僧尸竟然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脖子发出“咯咯”的怪响,脑袋机械地扭了一圈,像是扫过众人,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而那只伸出食指指向天空的胳膊,也随着姿势的改变,巧合般的,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整个古沉木棺中死一般的寂静,三人直接就看懵了,我被那僧尸指的脸色发白,当时就出了一身汗,咽了口口水,说:“什,什么意思?”
黄慈也被吓了一条,瞪着眼睛看看僧尸,又看看我,喃喃地说:“白老弟,这古佛不会认识你吧?”
我一听立马把头摇跟拨浪鼓似的,急忙往旁边跨了一步,想躲开僧尸的手指。
可是就在我挪动步子的一瞬间,那僧尸仿佛认定了我似的,手指的方向随着我而转动,随后用嘶哑的嗓音说道:“镇河千年,你终于又回来了。”
僧尸说完,居然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身体微微弯曲道:“施主,别来无恙。”
眼前的一幕让三个人彻底愣住了,饶是在鬼门峡中渡船百年的黄慈也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比僧尸凸出来还多,砸吧着嘴,愣是说不出来话。
半响,我才逐渐恢复了些情绪,看着僧尸,不可思议道:“你认识我?”
僧尸摇摇头,说:“不认得。”
我差点叫出了声,诧异道:“那你为什么说是在等我?”
僧尸低着脑袋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轮回千年,真我,假我都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本源,留下的只是一副皮囊假象,我又何尝认得你是谁?”
我愣了愣,一下子没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可在这个时候,却听得红鲤呢喃道:“你是上一世的小乙?”
我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红鲤,然后就见那僧尸叹了口气,说道:“前世勿要再提,现如今的我只是一副皮囊,替施主镇河昭冤,圆一句当时的承诺罢了。”
“什么承诺?”我深吸了口气道。
“对一个女子的承诺。”
僧尸突然看向我,枯槁的手指蓦地在我眉心处一点,只感觉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糊,脑袋带昏昏沉沉,两眼一黑,就歪倒在了地上。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臭和尚你也太狠心了,居然让本姑娘在门口等那么久,乡野里雾大气寒,也不怕冻坏了本姑娘的身子。”
一声娇怒打破了古寺清晨的宁静,身穿红衣的芳龄少女满脸嗔怒地推开寺庙的院门,不顾一众小僧尼的阻拦,沿着青石砖道怒气冲冲地来到佛堂门口,叉着腰道:“臭和尚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小心本姑娘拆了你这破庙!”
一众僧尼像是十分畏惧红衣少女的身份,拿着扫把怯怯地站在一边,不敢出声,直到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老者出现,冲着少女施着佛礼说道:“女施主,你又来了。”
少女瞪了那和尚一眼说:“佛渡众生,你这寺庙是不欢迎我么?”
老和尚摇了摇头,叹气道:“佛渡众生,可凡事都有定数的,不能强求啊。”
“哼,胡说。”姑娘眉毛一挑,道:“佛还说了,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有因没有果,那还算什么因果。”
老和尚一时语结,张了张嘴就见红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再敢多言,今天晚上就让你这寺庙消失!”
说罢也不管他,抬腿一脚踹开佛堂的木门,提着裙摆便迈步走了进去。
推开佛堂前门,拥有几个世纪年龄的木板“吱哑”着敞开,几缕透过树丛缝隙的阳光射进幽静的佛堂里间,将那端放在贡桌上的香炉里的,缕缕升腾而起的檀香照耀的纤毫毕现。
佛堂中祖捏花而笑,香灯昏黄,寂静的燃烧,未因为佛门开启而有半丝的悸动;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个小僧,年纪跟姑娘相仿,正闭目诵经,手中的木鱼敲打出一个一个同样音节,以及那檀香袅袅而起,遮盖住了佛那似笑未笑的脸庞。
人,佛,堂融为一体,让这红尘滚滚的痴人,刹那间好似历经过佛堂所历经的岁月,骚动的心开始学会淡定。
姑娘进门之后,看到小僧先是哼了一声,接到款动着裙摆来到身边,一把抢过小僧手中的木鱼扔到一边,道:“念念念,天天念,烦不烦。”
接着又抬眼瞧了下释迦牟尼像,撇着嘴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难道他比我好看么?”
对于少女的举动和言语,小僧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喂,念经念傻啦,听不到本姑娘说话么!”
少女见小僧如此,脸上的怒气更盛,掐着腰站在小僧面前,似要挡住他注视佛祖的视线,撅着嘴说:“明天爹爹就要带我去淮南道了,你就没有舍不得我么?”
小僧叹了口气,说:“施主,人活于世,本就是无根浮萍,走走散散,聚少离多,何须挂念,再说贫僧早日遁入空门,斩去了三千烦恼丝,更何来舍不得一说?”
少女咬了咬嘴唇,眼睛中闪过一丝皎洁,说:“你要是喜欢念经,那跟我一起去淮南道好不好,我让爹爹给你捐个比这大上十倍百倍的寺庙,让你当主持方丈,这样我就又能看到你拉。”
小僧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眸子里宛如一潭清水,不见丝毫波澜,淡淡道:“我若侍佛,只需木鱼一尊,念珠一串,便可走遍山川,游历人间,何须一方小小的屋檐?”
“那你为何不肯跟我走!”少女怒目道。
小僧摇了摇头,将脑袋垂下,便不再言语。
“好,你迟早会后悔的!”
少女说罢气的一跺脚,转身离开了佛堂。
看着少女一边掩面哭泣,一边在山林之间穿梭,我心里仿佛感受到了一丝痛楚,而在这个时候,整个画面像是水点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接着画面就彻底变了。
依旧是那个佛堂,还是那两个人,只不过看相貌都已经从碧玉年华长成了华信之年,一个穿着红色袈裟圣如佛面,而另一个,身披凤冠霞帔,露在衣服外面的脸上和胳膊,满是伤痕。
这一次二者没有开口言语,女子坐在和尚一边的蒲团上,满脸疲惫,一只胳膊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涓涓流血,却是痴痴地看着和尚,满眼爱意。
和尚犹如老僧参禅闭目,仿佛这女子,这幽阑山中,星月当空,一切烦恼不过是过眼云烟,这忘怀亦只是对禅的领悟。
半响,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寂静的山林中忽闪着团团星火,并不时有人声嘈杂,像是有大批的人马正在朝着古寺的方向靠拢。
“他们要追来了。”
女子淡淡地说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和尚,微笑道:“你会救我的,是吗?”
和尚微微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看向女子,叹声道:“卫,李夫人。”
女子身体一颤,咬着嘴唇说:“我逃婚了,不是什么李夫人,还是卫君瑶。”
然后就见卫君瑶突然嫣然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被许配给李将军之事,你其实一直都在关心我,对不对?”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前世今生()
和尚手中的念珠猛地一顿,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说:“卫家和李家的婚事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住持方丈被李将军请到府中普善作法,临走前曾交代过我,让我……”
“关闭寺门对不对?”
卫君瑶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掌,看着和尚说:“你可知这是谁的血?”
和尚睁开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卫君瑶的血掌缓缓摇了摇头,口诵佛号:“罪过。”
“谁阻挡我跟你在一起,谁就必须死!”
卫君瑶忽然站起身,看着和尚一行清泪顺着眼眶流到了脸颊,凄笑道:“这破寺院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宁愿看着我另嫁他人,当年也不肯和我一同去淮南道?!”
和尚微微叹了口气,微动嘴唇似欲开口,却听见一声声喧哗在寺院外蓦的响起,接着一位小僧尼急急忙忙跑到佛堂门口喊道:“不空监寺,李将军亲自要人来了,说咱们要是不放人,就,就……”
“我知道了。”不空和尚淡淡地说了一声,随后垂眉看向卫君瑶说:“在佛祖的法相后面有一条下山的暗道,你走吧。”
“我为什么要走?”卫君瑶笑了一声道:“难道你以为我逃到这里就是为了搏一条生路?”
不空摇了摇头,双手合十看向佛祖说:“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今日的执着只是为日后的苦恼埋下因果罢了,女施主何必苦苦执着。”
“缘灭不灭你说了不算!”卫君瑶斥声道:“我卫君瑶此生非你不嫁,若是不能如愿以偿,那我也像你一般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了却此生!”
说着竟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刀,看着不空凄惨地笑道:“而且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也一定会死在你的后面,等你死了之后,再挖坟偷尸,将你的尸骸跟我一同焚在烈火之中,这样咱俩就算变成了灰,也要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罢解开绑在头上的丝带,万千青丝拂于秀面,拿手轻轻一挽,垂至胸前,泪目道:“你自以心怀天下苦难众生为己任,却万没想到,这么大的一颗心,竟然没有我小小卫君瑶的一席之地,看来是老天故意戏弄我,让我得见君卿,却不能托付终生,既然如此,那我也同你剪去烦恼丝,遁入空门罢!”
说着锋利的刀刃一点点闭合,一缕缕青丝散落在地,及腰的长发看着就要不达双肩,不空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说:“跟我走!”
就在不空抓着卫君瑶的手转身朝着佛像身后奔去时,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山林,漫天的厮杀与惨叫在寺院中响起,不空咬着牙看了佛堂门一眼,一勾头,便钻进了佛像底座下的暗道里。
冗长的暗道只能允许一个人同时经过,不空猫着腰走在尽头紧紧拽着卫君瑶的手,二人不发一言,快速从暗道通过,来到了断崖之边。
看着那条垂于断崖的木梯,不空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请吧。”
卫君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陡然一僵,看着不空说:“你不跟我走?”
不空摇摇头,没有开口。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卫君瑶颤抖着说道。
“舍去臭皮囊,我心依旧侍奉着佛祖,没有差别。”
“所以你宁愿去死,也不愿跟我在一起了?”
不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指向断崖边上的木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君瑶咬着嘴唇,呢喃地说:“那你当日对我说过的话,也不算数了么?”
不空垂着眼眸,轻轻说道:“我此生既已经遁入空门,凡尘之事便再与我无关,若是非要强求因果,那便留在下一世吧。”
“下一世?”
卫君瑶忽然呵呵一笑,道:“那如果下一世你我素不相识,成了陌生人呢?”
“千回百转,总有那么一天。”不空淡然道。
“好!”卫君瑶深吸了口气,目光死死盯在不空的脸上,像是想要将他的面孔刻在眸子里一样,嫣然一笑,说:“可是,我嫌今生太长。”
说罢,那一抹火红的身影在断崖上消失,宛如九天仙子下凡,飘摇着朝崖低跌落。
“你说千回百转,那我就等着,一世不成便两世,两世不成便三世五世,总有那么一天,我要你娶我,就算是化作被天地所不容的妖魔,被世人唾弃,我卫君瑶,也要做你的妻子!”
不空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两眼轻轻闭起,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划出,所有的忧愁,苦恼,愤怒,不甘……从这断崖下去后将会被埋葬在这脱离俗世的佛堂前。
我陡然睁开双眼,看着僧尸的手指缓缓离开我的额头,正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眼里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怎么也说不出口。
“施主,你可都看懂了?”
僧尸此时已经盘膝坐地,两只枯槁的手掌垂于胸前,就如他在佛堂之中礼佛的样子一样,超然脱尘,面如胜佛。
我还没有从刚才的幻觉中清醒过来,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僧尸说:“不懂。”
僧尸萎缩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表情,却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深深地看着我,缓缓张口说:“有何不懂?”
“你为什么会出家,你与那卫君瑶又是如何认识的,她为何会对你恋恋不舍,而你又为什么宁愿看着她去死也不肯与她一同离开,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镇河千年?”
僧尸脸上干枯的肌肉再次扯出一抹笑容,道:“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当然是问你!”我看向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