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禁忌-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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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发诧异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明显,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船头,揉了揉眼睛说:“白哥,咱不会死了吧?”
我没有搭理他,将脸转向老者,却见他盯着河流的面孔微微有些颤抖,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伸手捋着花白的胡须,喃喃道:“终于又回来了。”
我没听懂老者的意思,看着两边岸上的灯火开始变得密集,像是有人发现了我们,越来越多的灯火逐渐汇聚在了岸边。
“哪道河口的船,来错地方了,还请速速掉头回去罢!”
岸边上,一阵沙哑的嗓音陡然在薄烟之中传了出来,底气十足,声音浑厚。
在这种地方能听到有人说话,我忍不住愣了一下,就见老者身体微微一怔,转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深吸了口气大声道:“黄河金门,沉木神府!”
“走哪条河口?”那人问道。
“鬼门峡!”
老者说罢之后,岸边沉寂了半晌,接着像是引发了一阵骚动,薄烟中的烛火开始飘飘荡荡,伴随着还有窃窃私语在空气之中回响,声音很轻,听不真着,却能感觉“鬼门峡”这个名字,似乎不太简单。
“今日鬼门峡水涨沙沉,不宜行船,你们还是改日再来罢!”
那人说完之后便没了动静,老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沉着眉犹豫了片刻,深吸口气说道:“船上有贵客,今日务必行鬼门峡,进河古道,还望教头多多通融。”
听到这话我跟红鲤对视了一眼,都是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却默契地没有开口,安静地等了下去。
“船上何人?”
老者皱了皱眉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道:“白家后人。”
“白家?”
岸边那人轻咦了一声后,薄烟里的躁动要比之前更加强烈,好像对白家这个名字的敏感程度,甚至远超过鬼门峡。
我忍不住愣住了,迷茫地看向老者,就见他对我做了个等待的手势,随后目光垂向岸边,等到再次的躁动结束之后,就听那人说道:“今日鬼门峡起了鬼浪,大船走不了,真要去的话,就上岸就换小船吧。”
老者在听见鬼浪的时候身子猛地一颤,沉声问道:“何时浪退?”
“三天之后可通大船。”那人答道。
“三天……”
老者咬了咬牙,看了我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那就有劳教头了。”
说完之后,一叶竹筏破开薄烟从岸边缓缓划了过来。
船上站着一个撑蒿的船夫,浑身上下被墨绿色的斗笠蓑衣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样貌,划船行至沉木神府下,拿手扶了扶斗笠,说道:“金门什么时候开始和白家交好了,还做起了这般护主过河之事,八面佛难道不管么?”
“八面佛死了三十多年了,现在是悲喜佛执掌金门事宜。”老者恭敬说道。
“三十多年?”
船夫呢喃了一声,“怎么死的?”
“寿终正寝。”老者答道。
“是啊,也该死了。”
船夫像是一直在自言自语,他不问话,老者也不敢搭茬,等到他缓过神来,才淡淡道:“马上要起雾了,上岸吧。”
老者应了一声,轻喝一声直接从船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在竹筏,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请吧,白家后生。”
我看着足有六七米高的船身,再看这老头一脸怪相,心知这是在有意为难我,不过也无所谓,什么大风大风没有见过,还能怕这不成?
可是等我想翻身下去的时候,却被红鲤一把拦住,看了我一眼,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捆粗绳,手臂蓦地在我腰上轻轻一揽,只感觉一股力道从腰间横凸,整个人就跟着红鲤从船边上坠了下去。
只听得耳边风声飒然,船体不住地往上移动,接着就见尚在空中的红鲤忽的一伸手,手中的粗绳被直直甩了出去,一头攥在手中,而另一头缠上了正瞪大了眼睛低头观瞧的金小发脖子上,然后胳膊微微用力,只感觉急速下坠的身形陡然一滞,双脚踩实,稳稳地落在了竹筏上。
我心有余悸地左右看了看,就看红鲤毫不在意地将手中的粗绳随手丢在水面上,可是就是这一丢,那粗麻制成的绳子,竟然在水面上一秒钟都没有漂浮,像一块铁石般直接沉到了水里。
我愣了一下,随即惊骇地看着老者说:“黄泉弱水?”
老者点点头,正准备张口,却耳听得一声呼啸,脸色一变,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就见金小发硕大的身躯跟炮弹一样直接从上空砸了下来,可是脚下这叶看似简易的木筏,却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连水纹都没溅起,顿时心中一惊,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没有简单的东西。
在金小发呲牙咧嘴地从竹筏上站起来后,船夫默不作声地开始撑蒿划船向岸边靠拢。
看着四面波澜不惊的河水,还有刚刚触之即沉的麻绳,我还是有些忍不住道:“这条河,真的是黄泉弱水?”
“鸿毛不浮,众生不可越,只有乘坐沉木神府或者是排教的竹筏,才能顺利通过这三万弱水域,前往三道湾渡口。”
“三道湾?”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头一颤,可随即自嘲道只是名字相似罢了。
但是老者口中的排教却让我微微有些愣神,这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区区一个撑船的船夫就能让金门佛头如此恭敬,而且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来看,好像进出黄河古道的出入口是在他们的把控之下,这得多大的势力才能做得到,恐怕三个金门加在一起,也不够看的。
正想着,竹筏缓缓停靠在岸边,船夫扶着斗笠迈步上了岸,四人紧随其后,等来到了岸边,才发现是被一片树林围起来的空地,我和金小发面面相觑,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有植物存活?
而且在空地的四周,聚集着一群群手提红灯,形象各异的怪人。
之所以说怪,是因为这些人穿的衣服不像是现代,五花八门形式各样,却统一的面色黝黑,像是长年累月经过日光暴晒,条条沟壑纵横,全是河风留下来的印记。
见众人上岸,这些人先是有些警惕地盯着我们,可是当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时,齐齐愣了一下,接着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你真的九泉巡河白家的后人吗?”
“小伙子你是什么辈的,当年渡我过河的那位白家大爷,我记得是信字辈,他现在还在吗?”
“你真要去黄河古道?就你们四个人,恐怕会有些麻烦啊。”
“对啊,实在不行就把我们带上吧,虽然没什么本事,力气却有一大把,一路上可以帮着白家少爷撑船引渡,包括事先的一些准备,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
我一开始被他们吓了一跳,可是等冷静下来仔细一听好像都是跟我白家有过渊源之人,其中更是不乏受恩于我白家者,不由得有些好奇,张了张嘴说:“你们真的都认识我白家人?”
“正是!”众人纷纷说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报恩()
这时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位身挂蓑衣的中年汉子,迈步上前,作揖道:“我们这些人在前世都承蒙过九泉巡河白大人的恩盛,今日得见恩人之后,一时情绪有些难以自控,还望恩人莫要见怪。”
我摇摇头,看着汉子满脸真诚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感动,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就见汉子继续说道:“前世所受白家之恩,至今为止也未能有出言相谢的机会,还望白家少爷能受我们一拜,以解报恩之心。”
说罢也不会理会我,直接拜了下去。
“承蒙白家厚恩,无以为报,今后甘愿做牛做马,任白家差遣。”
那汉子跪下之后,身后上百人应声跪倒了一片,齐声整天,直接给我看傻了。
赶等反应过来,见拦是拦不下了,再看着众人脸上由内而发的挚诚,毫无虚假之意,不由得大为触动,想了想本要拜倒还礼,却见那撑船的船夫淡淡说道:“好了,你们在这候着吧,待会儿白家后人过河口,你们还要出力的。”
说完径直往前走,眼看着身影很快地就要隐没在薄烟之中,我犹豫了一下,赶紧将为首的汉子扶起,躬身朝着众人拜了拜,急忙跟了上去。
临走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爷爷常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但做好事,莫问前程。
急匆匆追到船夫身后,看着四周隐藏在薄烟中的树林,我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什么树?”
船夫头也不回地说:“吾山林。”
我想了想,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这些树木的记忆,再看着船夫惜字如金的性格,便没有继续询问,沉默着一直跟着往前走,最终在一处草棚前停了下来。
草棚很久,铺在上面的茅草少了许多,已经起不到遮风挡雨的效果,撑着顶棚的柱子也是歪歪斜斜,感觉稍微走路用点劲,这棚子就能立马塌下来。
这草棚外面虽破,可是棚中的桌椅齐全,桌上还放着茶壶茶水,要是再多一面幡子,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在罗刹城前见到的那个茶铺。
船夫勾头进去之后,一挥手,便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端着盘子走了出来,上面有酒有肉,还有一些下酒的凉菜。
看到这些我忍不住愣了一下,不是说去鬼门峡么,怎么还要喝酒。
在众人围着木桌沿边坐下之后,船夫这才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满头乱发,下巴上的胡须也乱的跟鸡窝似的,脸上都毛发间都油的发亮,乍一看不过也刚刚迈入中年的岁数,可是满脸皱纹身陷,就跟六七十岁的老头一般。
船夫随手将斗笠放在一旁的长凳上,一旁的老者识趣地将众人面前的酒杯里斟酒,接着船夫将酒杯端起,淡淡道:“酒暖寒胃,喝了好上路。”
说罢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我听他说话不太舒服,特别是上路两个字,就跟我这趟出去回不来一样,可是看着金门佛头和红鲤都已经饮罢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便将杯中酒稀疏下了喉咙。
话虽不好听,可酒是好酒。
方才饮罢,就觉得一股暖流在胃中开始扩散,手脚跟脸上很快就变得热乎乎的,四周的阴冷也感觉不了,整个人的精神也随之一震。
“此去路途遥远,饮了这杯再将腹中填饱,便可安心上路了。”
这一次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感觉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可是寄人篱下,待会儿去鬼门峡还得听他的吩咐,便只好忍着气开始狼吞虎咽地将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尽。
说实话,我跟红鲤还有金小发三个也实在是饿坏了,已经差不多一两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经历了数场恶战,体力早就达到了极限,吃起来管饱不管味道,一桌子的酒菜被我们吃干喝尽,也就不用不到片刻的功夫。
整个过程中只有船夫和老者没有动筷,看着我们仨吃完,老者才淡淡道:“教头,近段时间,可有人通过鬼门峡,进入到黄河古道?”
“有。”船夫说道。
老者眉毛一挑,语气中似有些震惊到:“何人?”
“不知道。”
船夫说着又饮了一杯,道:“最近来打探这里的人很多,是不是你们金门不守规矩,走漏了消息?”
老者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可随即掩饰了下来,说:“冯夷的衣冠冢被人在河底起了出来,里面的内容直指古道,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听到这里诧异地看了老者一眼,心说这衣冠冢不是你们金门干的么,怎么还成了天意了。
船夫淡淡地瞥了老者一眼,冷哼一声说:“你们金门现如今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黄河里的事情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教主的慧眼,你们最好收敛点,不然有些东西既然能给你,也自然能收回来。”
老者的身体微微一怔,木讷地点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那这段时间进鬼门峡的,有多少?”
“一百二十四人。”船夫道。
“这么多?”老者脸上再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接着便问:“那从鬼门峡进入到黄河古道的呢?”
“一个。”
这一下连我跟红鲤也都有些吃惊的互相望了望,先不说能走到这里的肯定都不是常人,但是这不到百分之一通过鬼门峡的概率,就已经让人开始心里有些打鼓了。
老者沉默了半晌,中间不断地拿眼睛瞟向我,到最后有些犹豫道:“现如今那边起了鬼浪,你觉得他们几个能活着过去的几率有多大。”
船夫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旁边的斗笠拿起戴在头上,淡淡地了声“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干?”便起身离开了草棚。
船夫走后,四人坐在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