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虎斗-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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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金百万笑着说:“真急死人了,又多躺了一天,多躺一天不要紧,害得我这烙饼也得往后挪上一天。”
“那就要怪您自个儿了,谁让您赖着不肯下床。”
“哼,哼,别馋我,等明儿个你再看,这顿烙饼,明儿个我是非吃进嘴不可,最好你今儿晚上就把面和出来。”
他还是真急。
翠姑笑着说:“您又不是吃发面饼,干吗令儿晚上和面哪。”
金百万自己也笑了。
翠姑忽然站了起来:“药凉得差不多了,你该喝了。”
她转身到桌边儿把药碗端了过来。
金百万皱眉道:“好吃的还没吃着呢,难吃的可吃了不少了。”
伸手把药碗接了过去。
“要是不吃这些难吃的,哪儿来的好吃的。”
金百万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举起碗来要喝,忽地,他一怔,目光凝望在翠姑身后。
翠姑下意识地一惊忙回身。
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金刚。
翠姑一怔,喜叫道:“二哥。”
只听金百万冰冷道:“你来干什么?”
金刚不安地道:“我来看看您。”
“用不着,我很好,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翠姑忙转望金百万:“大爷……”
“本来嘛,他来看我了,我不稀罕,病了这么些日子了,他早干什么来着?”
“不跟您说了么,是我不让二哥来的。”
“算了吧,翠姑,你大爷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用不着这样哄你大爷了。”
“大爷,我说的可是实话。”
金百万目光一凝,望着金刚道:“你说,是这样儿么?”
翠姑一惊,焦急地忙向金刚施眼色,在她以为他这样掩着瞒着,只要金刚他这会儿点个头,承认一声,不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么。
而金刚偏偏一付不拐弯儿的直性子,他沉默了一下之后居然这么说:“是我一直没敢来看您。”
翠姑大惊,急叫道:“二哥,你……”
金百万的脸色变了一变,道:“你一直没敢来看我,为什么?”
金刚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金百万冷笑道:“是怕惹我生气,还是怕我惹你生气。”
金刚道:“爹,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金百万突然厉声道:“你让我怎么说!难道还让我给你作揖磕头赔不是,你不来我的病还好得快一点儿,滚,你给我滚。”
抬手将手中的药碗扔了过去。
翠姑惊叫:“大爷……”
药碗砸在了金刚的身上,金刚一动没动,药洒了金刚一身,药碗落地摔碎了!
翠姑悲痛地转望金刚:“二哥,你,你,你……”
金百万怒喝:“别叫他,他不配,让他滚。”
金刚一句话没说,头一低,转身出去了。
金百万混身泛起了颤抖,咬牙道:“好畜生,好畜生。”
“大爷。”
翠姑悲叫一声,扑过去跪倒在床前。
金百万抬起颤抖的手,拥住了翠姑,老泪突然夺眶而出……
□□□
金刚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屋里,闷闷之中,还有着无限的悲痛。
他连灯都没开,就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脑海里,心里都乱得很。
他恨不得大叫几声,发泄一下心中的闷气,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屋门轻轻响了一声,他以为是翠姑来了,躺着没动。
哪知等人到了跟前,居然是两个,再一看,赫然是化名史克强的马标跟大姑娘。
金刚一怔坐起:“你们……”
马标脸色有点阴沉,没说话。
大姑娘却道:“是我让马标带我来看看大哥的。”
金刚道:“小妹,你不该到这儿来。”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
金刚沉默了一下道:“来都来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你们坐吧。”
马标默默地拉过两把椅子,跟大姑娘坐了下去。
金刚道:“我最近忙一点儿,没能去看你……”
大姑娘道:“大哥虽然没去找我,我也没来看大哥,可是大哥这儿的事儿,我都清楚。”
金刚“噢”了一声。
大姑娘道:“大哥,干脆跟老人家明说了,你要不说,我跟马标替你去说。”
金刚一怔忙道:“怎么了,说什么呀?”
“大哥,你受的委屈我全知道。”
金刚眉梢儿一扬,转望马标:“准是你多嘴。”
马标激动地道:“大哥,你受得了,可是我替你受不了,正好小妹今儿个来了,我当然要让她知道一下。”
“知道了又怎么样?”
马标道:“我为你不平,我替你叫屈,你出生入死,冒险犯难,结果却换来这种不谅解,这种事儿。”
“那只是我爹跟翠姑,国家对我并不薄。”
“我指的就是老人家跟翠姑娘。”
“这也不能怪他们,是我没让他们知道我究竟在干什么!”
大姑娘道:“可是你……”
“小妹,我说过,我是个情报人员,我必须对我的身份保密,而且,我绝不愿让他们为我揪一点心,我不愿意让他们为我一天到晚吃不好,睡不好,那情形比现在的生气、不谅解更糟。”
“可是你总不能长此这么受委屈下去……”
“不要紧,身为一个情报人员,就该能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好在也没多少日子了,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了。”
马标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大哥,我是不能再让你受一天委屈了,我这就见老人家去。”
说完话,他转身要走。
金刚疾快探掌,一把抓住了马标,道:“马标,忠孝难两全,这道理你不是不懂。”
“可是……”
金刚沉声道:“别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话我说在这儿,你要是敢不听我的,咱们现在就划地绝交。”
马标悲叫:“大哥,你……”
“别怪我,马标,要是换作是你,你也会跟我一样。”
马标一拳击上椅背,低下了头。
金刚两手抚上了马标跟大姑娘的肩头,道:“你们两个的好意,我心领了,时候不早了——”
“不,大哥,”大姑娘娇靥上满是乞求色:“让我多待会儿!”
金刚道:“小妹,这儿不是江湖上……”
马标抬头道:“大哥,您的心并不是铁打的,就让小妹多待会儿吧,我到外头等她去。”
他转身往屋门行去。
金刚抬手要叫,可是抬起的手又垂了下来。
马标出去了,还随手带上了门。
金刚坐回了床上,道:“小妹,要不要喝杯热茶?”
“不用,”大姑娘悲愤地看了金刚一眼:“只要你别让我觉得冷就行了。”
“小妹,别这么说,你还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知道,要是不知道,我也不会为你茶不思,饭不想了。”
“小妹,又来了,别忘了咱们是磕头的兄妹。”
“可是你不能让我日久不生情啊!”
“小妹,我不适合你……”
“谁说的,难道你不知道我,你以为我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家……”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小妹,我太了解你了。”
“这不就是了么,那……”
“小妹。”
“大哥,你还有什么理由?”
“小妹,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个订了亲的人……”
“我知道,我既不聋,又不瞎,怎么会不知道?”
“翠姑太贤慧了,我怎么忍心……”
“谁让你对翠姑怎么样了?这么一位好姑娘,你要是把她舍了,我还不愿意呢!”
金刚听得一怔:“小妹,那你是……”
大姑娘羞涩地半挽螓首:“让我跟翠姑姐做个伴儿,不是很好么?”
金刚又一怔:“这,这怎么行!”
大姑娘猛抬头:“怎么,这样你都不愿意?”
“小妹,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不能,我都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
金刚道:“小妹,现在不是从前了,现行的婚姻是一夫一妻……”
“谁说的,难道你就没见过三妻四妾的,还不是多的是。”
“那是在民间。”
“官家就没有?”
“不是没有,而是我不能那么做。”
大姑娘霍地站了起来:“什么不能那么做,分明你是漠视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心……”
金刚忙拉住了她:“小妹,别动气,现在咱们不谈这些好不好。”
“不,我就要现在谈,只有现在我才有勇气,以前老在一块儿还不觉得,现在一旦分在两地,我才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你,今儿晚上我非谈出个结果来不可,要不然我就不走。”
“小妹,你……”
“大哥,你就忍心。”
金刚还真不忍心,沉默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道:“小妹,我只能这样答复你,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我能等,就算等到白了头发掉了牙,我也愿意。”
“还有,我得先跟翠姑商量……”
“行,我愿意自己找翠姑姐说去。”
“小妹,你要知道,最难过的一关,还在我隶属的机关……”
“不要紧,必要的时候我出面去求,就是磕破了头,我也非求到他们破例成全不可。”
金刚为之一阵感动,道:“小妹,你这是何苦。”
“那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知道对你的这番心就行了。”
“小妹,我感激。”
“没人让你感激,只要你对我像我对你这样,有一半,我就知足了。”
“那么你以为我对你有多少?”
“好起来倒真不错,只是凶起来太怕人了。”
“我是大哥,大哥总得有点儿威严,是不?”
“讨厌。”
大姑娘发了嗔,这嗔,带着多少的满足,带着多少的喜悦。
金刚轻轻拉过她来,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大姑娘既惊又喜,更带着三分娇羞:“哎哟,你……”
金刚道:“不是我赶你走,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别让马标老在外头站岗。”
大姑娘道:“你,现在我听你的了。”
说完话,大姑娘像只燕子似的,轻盈灵巧地,带着一阵醉人的香风走了。
金刚站在原地没动,他望着屋门口,一动没动……
□□□
金刚醒了,醒来已日上三竿了,阳光已经射进了雕花的窗棂。
睁开眼,头一眼他就看见了翠姑。
翠姑正在给他弄洗脸水,收拾屋子。
金刚心里泛起了一阵歉疚,轻轻叫了一声:“翠姑。”
翠姑转过了身,两眼红红的,脸上挂着勉强而令人心酸的笑意:“醒了。”
“别老这样照顾我,我心里很不安。”
“这是我应该的,对这,我不认为你该有什么不安。”
那么,对什么金刚该有不安?
金刚心里明白,可是他只有装听不懂,欠身坐了起来。
翠姑过来把上衣递了过来。
“谢谢。”
金刚谢一声接过披上,道:“爹……昨儿晚上怎么样?”
“想也想得到,大爷很生气。”
金刚沉默了一下,道:“爹的话已经说完了,我的话也说尽了,我不再说什么了,总有一天他老人家跟你会明白的。”
翠姑香唇启动,欲言又止,低下了头,旋即她又抬起了头,讶异地望着金刚:“二哥,你希望大爷跟我明白些什么?”
“明白我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人。”
“那么你究竟是在干些什么?”
“我早出晚归是没错,在外头荒唐也是实情,可是……”
“可是什么?”
“将来你们会明白的,翠姑,我知道我亏欠你,现在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求你好好劝劝爹,好好照顾他老人家,别让他气坏了身子,将来我会补偿你的。”
翠姑睁大了一双美目:“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现在什么都别问,行么?翠姑,请你相信我,我会对得起你的,爹那儿不必多解释,只请你好好照顾他老人家,能瞒多少就帮我瞒多少,别的什么也别说,行么,翠姑?”
翠姑凝视着金刚,没说话。
“翠姑,我不求爹现在的谅解,我只求你现在的相信。”
翠姑突然点了头:“好吧,我现在什么都不问,我相信你。”
金刚激动地伸手抓过了翠姑的柔荑:“谢谢你,翠姑!”
翠姑脸一红,忙把手抽了回来,垂下螓首道:“别这样,待会儿让人看见。”
这就是翠姑娘和大姑娘的不同处,也就是闺阁红装与江湖女儿的不同处。
翠姑是含蓄的,把一切都放在心里。
即便有火样的热情,也是深藏在心里。
大姑娘是热情奔放的,心里想到什么,就毫不保留的表达了出来。
如果拿花来作比喻,翠姑像一株清奇孤傲的寒梅,大姑娘则像朵美艳照人,芳香四溢,令人目眩神摇的牡丹。
金刚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他不能不为他同时拥有这两位红粉知己感到满足与骄傲。
他收回了手,道:“我该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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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姑道:“你洗脸吧,我去给你端早饭去。”
她低头转身往外行去。
金刚望着她出了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里的沉重感似乎陡然间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