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十五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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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灵仙往警察后面躲,那厮就连警察一块砍。
混乱中一声枪响,有人开枪示警,但那人根本不顾,脸上带着狞笑,目光紧紧锁定张灵仙。
有个警察在他身后举起警棍,结果被他反身一刀划过手臂,警棍也跟着掉了下来。
只一刀我就知道那厮是老江湖,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手矫捷的不像人类,像猿猴。
四名警察只有梁骁勇带枪,先前已经鸣枪警告,但那人依然在行凶,眼睁睁看着张灵仙被他抓住,尖刀像自动筛子一样地捅。梁骁勇又放一枪,结果打空。
那张灵仙也是凶悍,身中数刀也不倒,反而越发欢快,一把挣脱,跳进医生值班室来,立即引起几个护士的高音尖叫。
我还站在桌子附近,但梁思燕却是站在门口观看,眼见悍匪进来,不知躲避,反而高叫一声抱头蹲下。
这是人在极度恐惧下的正常反应。
张灵仙跑进值班室,我根本没有思考,本能反应般,抓起桌上一盒听诊器,一把掀开张灵仙,听诊器盒子砸在凶徒面门。
那家伙肯定是来杀我的,只是阴差阳错以为张灵仙是我。所以,我必须挺身而出。
在这一刻,我丝毫感觉不到胸腹的伤口疼痛,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跟他拼命。
一个听诊器盒子并不能给他造成有效伤害,他手里的尖刀疾风般劈来,我连连后退,退到后面摸到椅背,直接轮砸到他身上。
他被击退了些,眼睛盯着我后面冷笑,忽然收兵,不再进攻我,而是向后逃窜。
我赶紧回头看一眼,那张灵仙已经缩在墙角,进气多出气少,眼看是活不成了。再看那悍匪,已经砍翻了两名警察,梁骁勇持枪大喊,“后面的人蹲下。”
我急忙抱头蹲下,又是一声枪响,还是打偏。
悍匪一脚将梁骁勇手中的枪踢掉,并用刀追砍。外面又来了许多黑制服的人,是医院的内部保安,他们穿着黑色保安制服,手里拿着透明盾牌,三个并排朝悍匪推进。
那人左右一看,一把抓住地上梁思燕的头发,拖着她往后走,口里高叫:“都给老子闪开,不然我捅死她!”
盾牌后面梁骁勇就一声高喊:“阿姐!”
悍匪拖着梁思燕退至我前面,手里尖刀指着盾牌一方乱舞,“后退,后退。”
梁骁勇也在后面对盾牌道:“退,快退。”
我扭头看看,桌上有一个订书机,一把抓起,对着那悍匪后背道:“嘿。”
悍匪回头就是一斩,我早料到,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听到有人喊先用刀斩再回头,已经做了提前防备。
那一刀擦着我胸口掠过,去势已老,等他回头看时,我的订书机也已砸到,不偏不倚,正中右眼。
右眼被攻击,左眼也跟着闭,这是人体本能反应,至少有半秒钟属于无防备状态。
对我而言,这半秒钟足够了。
我左手抓住他持刀的右手,右手却抡起订书机猛砸,落点都是眼睛。他无法抵抗,用左手挡。我砸两下不中就改了路子,抬膝猛顶他右臂关节,只一击下去他手中的尖刀就掉落在地,这还是我的角度未调整好的缘故,不然这一下就能让他关节翻折。
不过我也因此脸上挨了他的左拳,那拳力度很大,几乎让我跌倒,但我未跌倒,因为我左手还抓着他右臂,正好拉了我一把。
同时因为梁思燕在地上蹲着,刚好卡住我的左脚,使我没有连续后退,我知道一旦被他连续技追打,下场就会很惨。因此在惯性力到达最远距离,以左脚为支点,右脚奋力一蹬,正中他小腹。
如果我再慢哪怕零点一秒,他的拳头就会再次贴到我脸上。
可惜没有如果,他被我蹬的后退好几步,这就轮到我发连续技,趁他病要他命向来都是我风格,他连续后退就是我连续进攻之时。
经验丰富的搏斗家在后退时也会有所防备,用拳头追打属于下策。
所以我用的是脚,两步一个滑步侧踢,他用双臂抵挡,虽然没有对他造成损伤,但将他踢的又后退了四五歩,几乎贴墙。
第26章 出院()
他站住身形,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接下来还没等他说话,梁骁勇的枪再次响了。
这次悍匪没有移动,是个固定靶。
我看到他胸口迸出一团小红花,身子抖了两抖,然后贴墙,慢慢滑下。
三四个盾牌迅速上前,将他围绕起来,各种声音也开始混乱,嘈杂。
我心里落空空的,感觉灵魂都神游体外,全身骨头都散了似得。
我双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背后却有双手搀住我双臂,结果承受不住我体重,被我压倒在地。
回头看,是梁医生,她的腿在我屁股下,我半躺在她怀里。
她的怀里好暖和,后背上感觉到软软的。
我看着她,呆呆地说:“这个人不是我想害死的。”
她连连点头,“我知道,他是罪有应得。”
我就哭,她知道个毛,我说的是张灵仙。
尽管他是个精神病,对社会没有什么贡献,可他也不应该因我而死。如果我能早来十分钟,情况或许就是另个结果。假如今天是我躺在周发的床上,或许我会死,或许我不会死,但他肯定不会死。
他依然会像个煞笔一样的活着,用抽搐的脸对小孩子们扮狠,拾取别人丢下的二手烟。
但今天,他却死了,我猜,他估计连他为什么死都不知道。
精神病的身体都不会差,他临死前还跑的好快,跳的老高,他哪里都不去,偏偏要跑到我这里,我猜,他肯定有所感应,所以要死在我面前。
想到这些,我像个孩子一样的哭,而头先还吓得六神无主的梁医生,却像个天使一样拍着我的背安慰,“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我边哭边摇头,脸蹭到一片柔软,瞬间清醒,这是在梁医生怀里呀。
梁警官也挤过人群过来,焦急地蹲下,“阿姐,你冇嘢吧?”(姐,你没事吧?)。
梁医生则道,“冇嘢,佢好似精神受咗刺激,好似细佬仔。”(细佬仔是小孩子)。
梁警官闻言低头看我,此时我那还能继续赖在梁大夫的温柔乡,赶紧擦着眼泪起来。
梁警官警疑地问,“你怎么了?”
后面梁大夫也从地上起身,“阿勇,佢救咗我。”
梁警官则答:“我知啦。”随后拉着我向外走,低声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那张灵仙被捅了七八刀,毙命是肯定的,我此时坦白还有何用?
梁骁勇将我拉到走廊人少处,仔细叮咛,“你现在是张灵仙,死的那个是周发,不要搞错。”
我下意识地点头。
他又道:“除了我不要和其他警官讲话,谁问你都不能回答,记住了吗?”
我再次点头。
“好啦,回去床上躺着。”梁警官讲完就走。
身后阿妹阿标等人立马围上来,阿妹着急检查我全身上下,看看我绷带里有没有出血。阿标和小妹则像是在过年,两人都喜形于色。
小妹夸张地道:“姐夫你好犀利,我头一次见到有人打架比电影好看。”
阿标则用崇拜的眼神看我,“那屌毛那么凶,好几个警察都没办法,在你手下不到五秒钟。”
可能是两人过于聒噪,阿妹冲两人一指。
两人立时收声。
阿妹一脸寒霜,拉着我往病房走,进去后也不理我,自己坐在凳子上默默垂泪。
看这情形,肯定是怪我刚才跑出去打架。
我没法对她解释,求助地看着小妹。
小妹看着我双手一摊,意思是她也没办法。
无奈,我自己上前,做去阿妹身边。岂料刚一挨她,就被她躲开,留个后背给我。
我道:“阿妹,我只是想上个厕所,谁知道就遇上他们打架。”说着说着我自己也开始鼻子发酸,我是去上厕所吗?
我是去自首的,事情偏偏就那么凑巧。
门外人影晃动,有警察有记者,小妹和阿标一人扒着一块玻璃向外看,也不知有什么好看。
我再次靠近阿妹,这次她未躲闪,只是低头抹泪。
我轻轻环住她的腰:“太累了,睡一会吧。”
早上醒时看见阿妹在喂德叔吃早饭,病房里还多了几个人,是吴哥海哥他们,原先德叔在重病室,他们来了也见不到。现在德叔从重病时出来,他们便来看德叔。
德叔不在的这几天,食堂大小事务都是吴哥在搭理,倒也正常。
我就奇怪,为什么不见马飞?
吴哥答:“马飞也出事了,下班路上人偷袭,现在躺在另一家医院。”
我闻言大惊,看向德叔。
德叔则道,“看我干嘛,我不知道。”
不是德叔,那会是谁?马飞还得罪过什么人?我脑中思索的,理不清头绪。
早上十点医生又来换药,这次是梁大夫亲自帮我换,看着我身上蜈蚣一样的刀口啧啧叹,“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喜欢打打杀杀,身体上留个疤痕可不好,以后想去海边游泳都不行。”
我低头看看刀口,缝合的挺好呀,两边肉完美对接,只留一条细细的线,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梁大夫就笑:“等拆了线你就知道,这条线整个都会肿起来,还会留下黑色的肉痕,一辈子都掉不了。”
我心中挂念马飞,就问梁大夫,“像我的情况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梁大夫道:“你的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内脏,想出院随时能出,不过出院后注意点就好。”
当时我就坐不住了,要去办出院手续。
阿妹闻言摇头不允,小妹则欢快地道:“好呀,好呀,你出院住我家养伤,这里环境好差。”
那边德叔也挣扎着对我道:“家里的空房子收拾一间给你住,不要住厂里宿舍啦。”
我回答:“我有分寸,等我先去看看马飞再说。”
德叔又道:“阿荣的事情还没完,你住在家里,我也放心一点。”
后面小妹跟着补刀:“是呢,前几天我和姐姐在家,每天晚上都有人敲门,吓得我们整夜都不敢睡觉。”
见如此说,我看看阿妹,她不做言语,我便点头同意。
住哪里都好,我主要是想去看看马飞。
十点电视播放莞城快讯,赫然看见昨晚医院激战的新闻,播报员讲白话,不过下面有文字滚动快讯,上面写着:悍匪医院发狂砍人,民警警告无效当场击毙。接着就是记者采访画面,那个在厕所门口见过的胖警察对着镜头道:上厕所时候两人身体碰到,发生口角,没想到晚上就来砍人。
画面一转,似乎是领导模样的人,对着镜头道:当时情况很危机,凶徒已经刺倒一人,并且威胁到医护人员的生命安全,我们英勇的公安干警在鸣枪示警无效后,只能开枪。
上午十一点,小妹办好了出院手续,我看了下医院清单,林林总总花费达到八千之巨,不免心疼。又看到清单名字,上面依然是周发,而不是张灵仙。
我觉得奇怪,水哥究竟是怎样给我办的替身?事后问水哥才知道,原本是要我和张灵仙换身份,后来和阿荣之间谈妥,双方停战讲和,他们的人一致改口,说行凶的就是张灵仙。此时张灵仙已经身亡,死无对证,案子就结了。
至于刺死张灵仙的凶徒,据说是阿豹的哥哥阿虎,是莞城那边的打仔,听说弟弟被人打死,特意过来复仇。未曾想,仇是复了,自己也丢了性命。
德叔在香樟公馆买的楼,是个180的跃层结构,阿妹回去将楼上的书房收拾了下,留给我暂住。小妹在旁边叽叽歪歪道:“阿姐还收拾什么,直接让姐夫去你房间睡的啦。”
气的阿妹跳脚,追着她打。
我去看马飞,他头上缠了一圈绷带,左臂也骨折,胸腹都是软组织挫伤,看手法,不是江湖人士所为,倒像是小混混下手。问他,他也弄不清状况,说是那天煮完宵夜,刚出厂门口不远,后脑就被人敲了一砖,紧跟着四五只脚踩上来,等他能睁开眼时,对方已经跑远了。
这么一说,就更加肯定是混混所为,对方没有下重手,同时也害怕他日后报复,所以跑的很快。
他又问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帮德叔做事。我便把那天从看守所出来后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听的马飞唏嘘不已。
马飞道:“这南蛮子最不可靠,他们睁开眼就想着怎么吃人,这次你看他救你出来,你感激不尽,他日你再看看,他必定还要你做更凶残的事,若不是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