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千金俏神探-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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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说,小姐好像好了许多,也不用天天闷在船舱里,出来走走也好,说不定一下子把事情全记起来了呢?”
灵越苦笑不得,只得连连点头,“小吉祥,你说得很对,我们出去吧。”
小吉祥扶着她,出了舱门,沿着舷梯,登上了甲板。甲板上有一个船工正在整理绳结,见到二人上来,忙停下来垂首向灵越行礼:“大小姐安好!”
灵越看着眼前的船工,他大约四十来岁,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显得既诚恳又老实。灵越盯着他半晌,他神色安然,不见任何慌张。
“你认识我?”灵越不经意地问。
船工的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仿佛这个问题十分离奇,带着笑意回答,“大小姐,我胡长发在裴家做工十几年了,怎能不认识小姐呢?”
“十几年?那你说说,我是哪一年出生的?”
“小姐说笑了,如果长发没记错的话,小姐是永宁三年夏天出生的,那一年久旱无雨,大河眼看快要露出床牙子,我们大风镖局接了一趟镖,原计划走水路,货物滞留码头多日,总镖头急得团团转,谁知小姐刚呱呱坠地,就雷电交加下起大雨来,足足下了三天三雨,江河水满,一路顺风。我们大风镖局的人,哪个不说大小姐是福星呢?”
他表情自然真诚,不似作伪装。灵越头痛起来,正欲再问,小吉祥拉拉她的衣袖,“小姐,你莫不是连长发叔也忘记了?他还抱过你呢!”
灵越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到船头,仰望着天空。夕阳如同一团鸡蛋黄落在天边,一丛一丛的芦苇犹如夕阳中的新娘,含羞而立。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诗中的美景,近在眼前,她却无心欣赏,淡淡的惆怅浸染了心田。
小吉祥看着天边的云彩在风中急速行走,一会变幻成生着双翼的飞马,一会变幻成怪异的巨人,倏然又被吹散,不见踪影。她倚着栏杆,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么美的夕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见。”
灵越听出她淡淡的忧愁,不觉心中一动,“以后自然是想看就看,这样的夕阳哪里就看不到呢?”
小吉祥看着她,将头靠过来,“小姐,过几日你就要嫁入姑苏慕容家了。慕容家规矩森严,做他家的媳妇怎比得上在我们裴家自在如意呢?”
什么?灵越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小吉祥将头抬起来,柔柔看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惜,“小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直不愿意嫁入慕容家……”
“等等,谁说我要嫁入什么姑苏慕容家?”灵越的心口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推开小吉祥,“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裴家大小姐……”
“小姐,你又来了!”小吉祥急得跳脚,“你一直装疯卖傻,就是为了逃避嫁给慕容白!”
我装疯卖傻?
灵越为之气结,又听到小吉祥道,“小姐,你上次为了拒婚,一气之下跳了一回水,差点死掉。夫人没办法,腆着脸亲自去姑苏慕容家退亲,慕容家根本就不见夫人,只撂下一句话:你裴之翠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要死要活,悉听尊便。如今只能认命了……”
灵越一怔,一种奇怪的感觉漫过心头,一时间摇摆不定起来。难道她真的是什么裴之翠?她想起花间药典上曾记载的一种怪异之病,名唤离魂症。莫非那裴之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又或者她现在的这具身体,竟是那翡之翠的?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颤抖着声音问,“小吉祥,我问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裴家大小姐,那裴家的大小姐身上有什么显著的特征吗?
小吉祥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叹了口气,握住灵越的手,将宽松的衣袖轻轻一卷,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手臂来,那靠近肩膀的上臂弯处有一个梅花形的疤痕。
“看到了吗?小姐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撞到夫人房里正在熨衣服的烫斗上。那烫斗上雕着凸起来的梅花,好巧不巧就留下这个印子……”
灵越如遭雷击一般,她从未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竟有这么一个疤痕。这个疤痕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她使劲擦了擦,非描非画,真真切切是一个疤痕,而且绝非新鲜,望之足足是数年的旧疤痕。
第九十九章嫁杏有期()
她一时虚幻难辨,竟无言以对。
小吉祥将她的衣袖放下来,“幸亏不是烫到脸上,不然小姐的花容月貌就毁了……”
“毁了便不用嫁给那个什么慕容白吧……”灵越苦笑一声。
“呸呸!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有人生得小姐这样的脸,恐怕夜里都要笑醒呢……”她带着羡慕之色凝望着灵越,脸上忽然飞起一丝红晕,那是少女情窦初开般的娇羞,“其实,小吉祥听说慕容白虽然性格冷峻,但是俊朗非凡,是姑苏城中不少闺阁千金的心上人呢!小姐若嫁过去,不知道要碎掉多少芳心……”
“啊?”灵越又要跳起来,既然这个慕容白这么讨少女们喜欢,裴之翠为什么不情愿呢?难道他有什么隐疾?
小吉祥好像看穿了她的疑问,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小姐你和他原是指腹为婚。当年我们老爷和慕容白的父亲乃是至交好友,两位夫人也同时怀孕,便约定若生男则为兄弟,生女则为金兰。一男一女便约为婚姻。”
“照你这么说,既然两家乃世交,双方知根知底,又是门当户对,裴大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呢?那慕容家为什么对夫人又这么不客气?”
小吉祥一点她的额头,“小姐,你又忘记了,你自己就是裴家大小姐,还来问旁人,真真好笑!”
“好吧,好吧,你说我是,我就是裴家大小姐裴之翠。”灵越认命,“你还没回答我呢,莫非慕容家和裴家又有什么过节不成?”
小吉祥咬紧了嘴唇,露出愤恨之色,“这个说来话长,自从老爷下落不明之后,我们大风镖局在江湖地位一落千丈,树倒猢狲散,哪里还有昔日的威风?那慕容家变脸,轻慢我们裴家,又有何奇怪?”
灵越凝望着船头高扬的旗号,那上面一个斗大的“裴”字在风中激荡不已。
她摇摇头,说不通啊,慕容家如果看不起落败的裴家,那为什么不干脆答应裴夫人的退婚?这里面定有蹊跷。
眼看着夕阳已经落了土,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轮明月从流云之中隐隐现了出来。
天上浩浩明月高悬,湖中细碎银月荡漾。
“快到九月十五了……”小吉祥看着那摇荡着一湖银光,“慕容家就要迎娶小姐了。”
灵越心头一荡,她心想,等到苏州码头船只靠岸,她便一走了之。
顺风顺水,裴家的船很快靠近苏州。
裴夫人令众人打起精神来,不可丢了杭州裴家的体面。又拿着嫁妆单子,一日数次清点随船所载的嫁妆,生怕有所差池。
虽然裴家落败,不如当年威风了,但是为了唯一的嫡女风光出嫁,挖空心思足足凑了九十九台嫁妆。
毕竟嫁入的人家,是姑苏慕容家。灵越已经知晓,姑苏慕容家乃是姑苏世家,不但在武林之中有着显赫的地位,便是在漕运镖行之中也是举足轻重,黑白两道谁不给几分面子?
而那慕容白,更是后起之秀,杀伐决断,果敢过人。俨然是江南一带的领军人物。
这样的慕容白,裴之翠为什么不肯嫁呢?
而慕容白,又为什么非要娶呢?
她带着这样的疑问,一日日靠近苏州,忽然有些遗憾起来。也许这个谜底她永远也不知道了呢。
终于,九月十四的黄昏,裴家的船到了苏州码头。
灵越一直找机会逃走,然而那小吉祥寸步不离。
“小吉祥,你一天到晚陪着我不烦吗?不如去歇歇?”她无奈地看着小吉祥。
小吉祥露出甜甜的微笑,“小姐,你的小把戏可骗不过小吉祥,你是不是又想逃?夫人交代了,若是小姐有个好歹,她让小吉祥提头来见!”
“可是我不是什么裴之翠啊!”她痛苦挠头,继而如发奇想,“小吉祥,要不你跟我一起逃走吧?我扮作夫君,你扮作娘子……”
小吉祥摇摇头,“慕容家撂下了狠话,你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我们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何况,我们一走了之,夫人怎么办?大风镖局剩下的人怎么办?小吉祥平日里什么都听小姐的,唯独这件事,我得听夫人的。”
“你……”灵越再次气结,她真想下药将裴家船上的人都药晕,但是任凭她将船舱翻遍,甚至找借口将裴夫人的房间里也悄悄搜了几遍,却怎么找不到往日里随身携带的毒针和药粉。
除了毒针毒粉,当日胸口贴身珍藏的油纸包也不见踪影,那油纸包里可是装着锦娘留下的一本诗集和那枚玉簪,诗集之谜尚未解开,就此不见,岂不令她椎心泣血?
更让她惊慌的是,她的轻功也随着消失了。好几次她试图跃上甲板,身体沉重得如同铅块,不到半尺便跌下。再要运功,便感到气喘吁吁。
所有能证明她是云灵越的证据,似乎统统消失了。
她现在成了裴之翠。
裴家的大小姐。
姑苏慕容白的未婚妻。
她无力地躺在绣床上,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脱身的法子。
小吉祥看她皱着眉头,面色变幻,似有不忍,出言劝慰:“小姐,事到如今,你不要再想着逃了。那姑苏慕容家虽是点着名儿非要小姐嫁过去,但好歹也是武林世家,想来定然不会为难小姐。小吉祥陪在小姐身边,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她语气真诚,显见对那裴之翠一腔热诚。灵越的心一寸寸软下来,原谅了这两日她对自己寸步不离的看守。
裴夫人将下人分成两拨儿,一拨儿人数众多,看守彩船。一拨儿则随着自己,带着灵越和小吉祥住进了苏州最有名的大客栈流云楼。等到九月十五,慕容家的迎亲队伍便到此迎亲。
吃过晚饭,灵越只觉得困倦不已,勉力支撑着不肯睡。小吉祥扶着她在床边坐下来。
灵越目光灼灼,逼视着小吉祥,“你是不是在我的饭菜中下药了?”
小吉祥不敢看她明澈的双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是夫人的命令……她怕小姐又生变故……”
“好你个小吉祥,你口口声声说跟我自小长大,情同姐妹,现在却对夫人惟命是从……”
小吉祥的眼泪落了下来,“小姐,我也没有办法……夫人对我也是恩重如山。小吉祥对得起小姐,便对不起夫人,对得起夫人,便对不住小姐……总之,小吉祥也是为了裴家好……”
看来裴家对于小吉祥有天大的恩情。灵越凝视着她,叹了一口气,“起来吧,不要哭哭啼啼了。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小吉祥破涕为笑,“讨厌,小姐又在耍小吉祥。”
灵越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将之递给小吉祥,“好啦,我的好妹妹,你事事都为裴家着想,我是错怪了你。小姐为你斟茶认错,可好?”
小吉祥擦干眼泪,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忽然皱着眉头咂着舌头,目光迷离,手中的茶杯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摔成几片。她直直地看着灵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小姐……你……你……”。话未说完便跌坐在地,昏昏入睡。
灵越微微一笑,她虽失去了武功,但是味觉并未失去。小吉祥端来的参茶,她略略端到鼻端,便闻出异味。她悄悄将这盏参茶倒到茶壶里,偷梁换柱给了小吉祥。
她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小吉祥,飞快地将床单扭结成绳,套在她早已选好的一根廊柱上,便探身出了窗外,小心翼翼地往下爬,每爬一步便感觉她的心狂跳几下……
终于她的脚触及到了坚实的地面,不由得欣喜若狂。
她逃出来了!
她终于逃出来了!
她望着满天的星辰,只觉得所呼吸到每一口气都畅快无比,甜美无比,所走的每一步都轻松无比,自由无比。
若不是怕被人发现,她恨不得高歌一曲,抒发近日来身陷楼船虚幻莫测的压抑。
去他的裴家大小姐,去他的姑苏慕容白!
她微笑着转身,正要向着自由之地发足狂奔,忽觉脖子上凛凛一寒,似有一柄长剑抵住,她顿时不敢动弹,耳听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是从裴家的客房偷偷摸摸地出来,你是谁?”
那个声音低沉而又冷峻,灵越心念一转,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我……我是小毛贼,名字不足一提,免得污了大侠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