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在北-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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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地不一样。”似是一直在等伤狂的回应,伤狂话一出口他就马上接了话,“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帝君名声有损,他心里爱你,你虽然犯了错他却不是将你留在宫里禁锢你,而是放你走,自然你不主动回去,他也不敢来寻你。只有你能挽救你们的感情……”
伤狂不知道千下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他只是想,如果是自己劝帝君去和别人相处——那样的苦涩、那样的痛——明明不愿意,却还是说那样的话。
“千下。”伤狂打断了他。
“嗯。”
伤狂眼神游离了一晃,顿了顿,“谢谢你……”
又是一阵沉默,伤狂倚在床边神色涣散地想了半晌,忽然,他起身跪在地上,也不管千下是否看得见,嘭嘭嘭连扣三个响头,伏在地上,说:“千下,我伤狂今生对不起你,若有来世,我必报你。”
“云狂!”
千下听话中有话心感不好,恐伤狂想不开,立时冲了进来,只是空荡荡的屋里哪还有伤狂的影子。
千下一刻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原来他不是自杀,他只是回他该去的地方。一念至此,千下的心却又觉得空落落起来,明明是自己劝他走,可真走了,却是连呼吸都在痛。
一路疾驰的伤狂再也顾不得眼中的泪花,他从千下那里学来的轻功却原来是用着寻帝君。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若是不迈出这一步,无疑只是把三个人都圈在笼里相互折磨。
他太急于逃脱了。
他想,无论回宫后是如何,他都绝不再离开帝君了。纵然帝君怪他,他也只会用时间来告诉帝君,自己的心里从未背叛过他。过去的已经过去,自己明明心里只有他,又是他的妃,有何理由不回去?
千下都明白,帝君怎会不知他的心意?
心心念念都是帝君,伤狂一刻也未有停留,他的功力突飞猛进,连千下都为他的天赋咂舌,飞跃北禁城的城墙对他来说再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想也不想地就脚尖轻点,凌空跃过了墙直奔御书房的方向去。
他太熟悉这宫里的一切,他自己都为这样的熟悉心痛。明明舍不得,却迟迟没敢回来。到底在怕什么?
那件事……
伤狂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终于停在了树上,伫立着,瞧着远处御书房的屋脊。要怎么解释?
自己离开了这么久,帝君是怎么和人说他的?贸然出现,会不会驳了帝君的君威?他是不是想见自己,会不会听自己的解释……就算他想听,自己又怎么解释?那么做明明是为了帝君和千下,可无论出于什么,那样的举动都太……
不,来都来了,这样忸怩算什么……
伤狂脚比心快,身子已然在心里决定之前站在了通往御书房的路上,他怕自己想太多到最后又不了了之。
走近、走近。
还是那般清冷,巍峨的宫殿外一个人也不曾见。
伤狂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帝君了,他是否还是一个人坐在房里批着奏章?是否还是总淡淡地对币元说“你泡茶的手艺有待长进”?是否还是倦了就偎在靠背上轻轻地小憩?
帝君的眉目在伤狂的脑海中渐渐地清晰起来。他抬头看了看日头,这个时候帝君早朝已经下了。
定了定心神,他停在了御书房的门前。鼓足了勇气,抬手就要推门进去,却在这时他的心颤栗了——门锁了!
他的脑海里想过千万个与帝君重逢的场景,却万万没算到他熟悉的地方已经上了锁,已经不是他所了解的那样。
那么帝君的心,是否也和这御书房一样将他拒之门外?
伤狂鼓起的勇气迅速散去,一下子没了气力。
“果然还是不该来么……”伤狂自嘲地笑了。为什么锁御书房?这里是自己和帝君回忆最多的地方,朝夕相伴,他不想见自己,就连这房子也不想再看了……
他果然厌恶自己已到了这个地步。
伤狂脚若灌铅般沉重地沿着来路走着,身子摇摇晃晃,忽地驻足,抬头一望无尽的宫阙楼阁,茫茫然,哪里是他伤狂的地方。
心脏处传来的揪痛让他不得不找个角落蜷缩起身子,他想,许是靠着御书房死了也算没白来一场。生是北禁城的人,死是北禁城的鬼……
“呵。”伤狂凄然一笑,他竟是忽然记起幼年在冷宫里的日子。那时丽妃娘娘不也这般么?
时日飞转,月已爬上了树梢,伤狂还靠在御书房的墙角无所事事。寒风拂过他的身子,他也不再费心用真气护体,任那凛冽的风扫过他瘦弱的身体,那寒气如蛆附骨,快要将他蚕食。
饥寒交迫,他的意识已然模糊。一会儿自己是在冷宫,一会儿又到了山间躲避野兽寻着食物,一会儿又是接到圣旨让他去疆北,好像一直都忙忙碌碌,悲悲惨惨。
他苦涩地回味着自己残缺凋零的人生,恍惚间好像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听见那沁入心底的呼唤,只是他太累了,再也睁不开眼睛,也许要死了,真的不想再受这些苦了,娘亲,你带我走罢……
第十八章 独活()
帝君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想了多少个日夜,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遇到了。
自己只是太想他才情不自禁地走到御书房来,只是太想他才沿着御书房一寸一寸地走,只是太想他才看见个影儿就感觉是他,走近来,谁知——竟真是他!
恨,还是爱?
他紫唇微张,出口的一瞬间他压住了自己全部的思念,冷漠地轻问:“伤狂?”
伤狂微微地抬起头,他隐隐期待着伤狂看到他如此冷漠的模样会对他说些什么求自己原谅他,但伤狂刚抬起头看他便沉沉地栽倒在他脚下,一动不动了。
帝君皱起眉头,这算什么?苦肉计?
“娘,娘。”
伤狂眼角含泪地呢喃着。
听着伤狂那含混却注满痛苦地呼唤声,看着他脸颊上划过的泪珠,帝君终于还是心软了。俯下身将他的身子扶在自己怀里,只是指尖刚触上伤狂的脸便被烫了一下,帝君心头一紧,再也端不住架子,紧张地唤:“伤儿!伤儿!”
只是怀里的人脸色苍白,朱唇紧闭,不应一声。
帝君伸手号脉,发觉伤狂是伤心过度又受风寒才入了病,倒也放了几分心思,四处环望一圈,哪里有一个宫人,他有些后悔没让币元跟着,但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他匆匆抱起伤狂飞往承欢殿去了。
“帝君。”币元远远看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来,立即笑着迎上去,却才注意到帝君怀中有人,一愣,“伤大人?”
帝君却没停下步子,径直绕过他朝殿门去,“去熬副退热的药。”
币元一怔,见帝君马上进殿,他赶紧追上来拦着,“帝君!”
“怎么了。”帝君睨他一眼,心里全是对伤狂的挂心。
币元看了看承欢殿,忙压低了声音道:“帝君,今儿您宣了顾佳人,这人在里头等着,您这样……”
他看着伤狂,这才见他额冒虚汗,一副孱弱的模样,心下也是一惊,但他的职责还在,提醒是必要的。
帝君一怔,忽地想起自己好像是宣了人来。让旁人瞧见伤狂病弱的模样似乎也不大好……
“那孤先入偏殿,你就与他说孤还要批折子,叫他先回去罢。你记得快拿药来。”说着帝君就迈步移向偏殿。
币元哪里做过这样的事,一时郁结,不过还是顺命地去寝殿转达了帝君的意思。
这宣了人又打发回去的事在帝君的后宫真是破天荒头一遭,顾文敏愣了半晌,起身就要去见帝君,可刚出被子,一阵冰凉的寒意爬上身子,他才注意到自己没穿衣服,立刻伸手拉了被子掩住。
币元只当没看见,乖巧地低着头。
“币大人,你再去与帝君说说罢!本宫可以等。”顾文敏真的以为帝君只是国务繁忙才赶他,所以委屈地说。
但知道真相的币元哪里敢应这个事,忙应付道:“顾佳人,您别为难我了。帝君的意思,我哪敢说什么啊。外头轿子已经备下了,您看是让人伺候您更衣还是……”
顾文敏心一凉,挫败地缩了缩身子,“本宫自己来罢。”
看顾文敏没有再与他说话的意思,他便匆匆告退了。一出寝殿他就飞快地吸了两口气,这个帝君,真是……
偏殿的帝君帮伤狂脱了湿冷的外衣,盖了两层棉被,命人在床边点了火炉,替他敷过额头,这才定了定神坐在塌边看他。伤狂的眉头还皱着,只是已经不说梦话了,嘴唇偶尔开合两下却又紧紧闭住,看起来是伤心透了。
是谁伤了他呢?
他去御书房是作什么呢?找孤么?
帝君心里一阵自嘲着,怎么可能,他心里已经装满了旁人,对自己不过只是君臣之义吧。
看着熟悉的脸旁,帝君探向伤狂脸颊的手在将碰及之时停在了寸许处,他感觉这个动作似乎不妥,他已不是自己的伤儿……
索性收回手,背过脸去望着黑漆漆的窗子。
不一会儿,币元端着一碗黑乎乎地汤药快步走来,“帝君,药好了。”
帝君衣袖一抖,宽大的袖袍里伸出一只手,“给孤,你们都退下。”
币元乖巧地应了声领人退下,整个偏殿瞬间变得冷清起来,帝君淡淡地一声叹息都好似能直穿尽头又复落在他耳中。
他轻轻搅着汤药,一面晃动勺子一面盯着伤狂,他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只想或许他醒不来就这么躺着会更好,也省得两人生分尴尬,自己也能多看他一会儿……
想着出神,但手里的汤药还是喂进了伤狂的口中。但伤狂唇齿紧闭,好容易喂进一点却又顺着嘴角溢淌而下,帝君紧忙从怀里取了方巾给他擦嘴。
“伤狂,你喝点药罢。”帝君看着面前的人那眉心处越来越淡的印记,隐隐感觉那淡去的印记伴随着他生命的流失,他似乎是刻意地想要离开……
帝君身子一颤,低声说:“伤狂。你不要想不开,活着,才能做许多的事。孤不会为难你,你醒了,想如何便如何,只要醒来……”
越发薄弱的气息,帝君的心一紧,颤颤地哽咽了,“伤狂!你不能就这么离开孤!”
不能……
伤狂睫毛轻动,蓝伤红泪竟闪烁两下又恢复了常色。
帝君紧张地绷着神经,暗自感叹自己那一声命令的无力,他怎会听——却见蓝伤复在,他激动地猛松一口气,眼眶竟红了。
他是想孤么……
“乖,把药喝了。”帝君无限柔情却酸楚地说着,尝试再次给伤狂喂药,本以为还要吐出来就赶紧握紧了方巾,但谁知那汤药顺当地涌入伤狂的口中再没有出来。
帝君不禁一喜,拂过伤狂的额头,“对,就是这样。”他又喂了几口,见一滴不落地全进了伤狂的口,他就一勺一勺地喂到了底竟然不自知,直到看见递到伤狂唇边的白勺里空空如也,他才惊省已经没了。
嘴角勾出一丝自嘲的弧度,放下了药碗,看着伤狂皱着的眉头,忍不住去触,“孤还是喜欢看你开心的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帝君的话,那眉头竟然真的舒展开了,甚至他还微微动了动身子向帝君这边靠了靠,似乎是想寻找温暖,但帝君的手身子何其冰凉,忙退开了。
那人儿似乎也真的不是在靠近帝君,帝君退到一旁他也没什么异样,仿佛是睡了,宁静安详。
帝君借着火光看他苍白的脸上已经添了几分红晕,放心地舒了口气,但心里还是空荡荡的。他不敢把自己的寒气过给伤狂,便是坐在了床边的方墩上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伤狂睫毛抖动了两下,把两只蓝幽幽的眸子剥了开。
他先是看见陌生的勾金丝如意龟背床帐,愣了片刻,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虽然烛火闪烁,但还是有大片的黑暗流溢进来,他隐约知道是深夜。偏过头想要看看身在何处,却不想一动,竟看到伏在床边埋头的人影,不必看容颜伤狂就知道这是谁,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帝君……
他想伸出手来触摸帝君,却无奈身上被子厚重又被帝君压着边,只是动了一下胳膊就把床边的人惊醒了。
“伤儿?”帝君以为伤狂是身子哪里不适匆匆坐起身要一看究竟,却不想对上那水汪汪的蓝眸,一时语结,“你、你醒了。”
不知为何,帝君的脸不自觉地就蒙上了几分冷漠。
伤狂吸了口气,将帝君眸上的淡漠尽收眼底,没让自己哭出来,“嗯。辛苦帝君了……”
帝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