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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后宫琳妃传-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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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语似是随意,朱宜修听着却是心里一紧,忙道:“是儿臣来迟了,儿臣不好。”
  “哀家看重的不是请安次序的先后,亲疏摆在那里,即便端妃在这颐宁宫日日侍奉,到底也不如你更贴心贴意。”
  朱宜修闻言方放宽了心,又道一声不敢。
  朱成璧笑道:“哀家跟端妃闲聊几句,听端妃说起,你待她极为客气,视若亲妹,更是命织造局赠送了一件苏锦的衣裳?”
  朱宜修心里一动,微笑合度:“是呢,只不过那匹苏锦是昨日才命了剪秋送去的织造局,眼下恐怕还未曾裁制缝好。”
  朱成璧淡淡望了朱宜修一眼:“哀家赏你的两匹苏锦,一匹是芍药的底样,另一匹是玉兰花的底样,不知宜修你择了哪一匹呢?”
  朱宜修一怔,顿时感觉似有一股寒意迎面笼着,唬得身上的汗毛根根都竖立起来,竭力平静着道:“是芍药底的。”
  朱成璧静静望着朱宜修,面容如波澜不生的湖面,让人辨不清她的神情,良久,只觉得偌大的颐宁宫宁谧而安静,只闻得朱宜修发鬓的凤穿牡丹鎏金步摇垂下的细密的璎珞微微触碰,有安沉的声音逸出。
  “你既然与端妃亲密,哀家便也放心了。”
  朱宜修闻言一滞,只觉得大片大片的清新空气从鼻腔涌入,一颗被死死摁住的心方又跳动起来,她略显苍白的面上透出一丝丝的红润,盈盈道:“儿臣与端妃妹妹同是天子妃嫔,自当和睦共处。”
  朱成璧微微一哂,只是颔首道:“和睦是好的,皇上还未亲政,理应潜心于政史经文,总不能分太多的心在后宫。”语毕,朱成璧似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朱宜修一眼,“母后属意你,自有母后的道理,只是万事皆有度,这紫奥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好好把握。”
  朱宜修勉力站起,深深一福:“母后教训的是,是儿臣疏忽了,儿臣稍后便会把那一匹玉兰底样的苏锦送去织造局,裁制好了衣裳,一并给披香殿送去。”
  朱成璧淡淡一笑,仪态娴静:“罢了,那玉兰底样的,你自己留着吧。”
  朱宜修心底一喜,到底面上也不敢流露出来,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竹息一直默默侍立在朱成璧一旁,见朱宜修出殿,方缓缓道:“太后……”
  “想说什么便直说。”朱成璧悠然起身,折了一枝水竹兀自逗弄那青花大缸里的皇冠金鱼,那金鱼周身是鲜红色,腹部滚圆似圆润的珍珠,四开大尾如逶迤而开的绸羽扇子,见朱成璧伸了水竹进来,嬉闹着簇拥上去,红艳艳地争抢着,分外热闹。
  竹息忖度着道:“娴妃娘娘送了那芍药底的苏锦给端妃娘娘,奴婢觉着颇有深意。”
  “不过是衣裳罢了,苏锦不比蜀锦,也算不得十分名贵,能有什么深意?”朱成璧呵气如兰,只专心逗弄着那撒欢的金鱼,似是不以为意。
  “就因为只是衣裳,偏偏第二天端妃娘娘就巴巴地跑来告诉太后,像是炫耀似的,而娴妃娘娘听闻此事,又仿佛有些不甚自然……”
  朱成璧嗤的一笑,随手抛过那水竹,有几滴莹润的水珠溅开,摔到地上,破碎着洇在寸许厚的织锦簇花的红绒地毯中。
  朱成璧接过竹语递来的软罗帕子揩了揩手,方缓缓道:“难怪你今日一言不发,原来这眼珠子,都围着宜修打转了。”
  竹息忙笑道:“万事都瞒不过太后您的慧眼。”
  朱成璧徐徐落座:“竹息,你可知寿康宫、寿祺宫的太妃、太嫔,为何都喜欢养金鱼、养乌龟呢?”
  竹息不解其意,只摇一摇头。
  “在这紫奥城,有两处地方,住着的都是最尊贵的女人,但心境,都是截然不同的罢了。凤仪宫、章德宫、披香殿、畅安宫,万花锦簇,金堆玉砌,是皇后与妃嫔们的住处,而这颐宁宫、寿康宫、宁寿宫、寿祺宫,是断了的念想、消弭尽了的指望,一日一日对着那四方方的蓝天碧宇,握着佛珠祈祷,住着的,虽然还是奢华尊贵的宫宇,心里头,却是死灰燃尽,枯等来世了。”
  竹息一愣,忙劝慰道:“太后……”
  “所以,哀家养了金鱼,钦仁太妃养着乌龟,庄和太妃还年轻些,也不过养了只鹦哥,只是打发着日子罢了,而皇帝的嫔妃,又怎会养着这些静物,伺弄猫儿、逗弄狗儿,那才是鲜活饱满的日子,才是如花似玉的天子妃嫔。”
  朱成璧缓缓转眸:“所以,身为妃嫔,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不会有谁能真真正正按下了心思,做到无欲无求。哀家能按的住这次,却防不了下回,端妃跟哀家提起衣裳,不过是想把哀家一同拉下水。若哀家默许了宜修的意思,端妃迟早会失宠,若哀家阻拦了宜修这回,端妃兴许还有几日的喘息。宜修的手段,说不上高明,但也干净利落,何人知道她对当日皇帝与端妃相遇一事了若指掌?要撇清关系,自然能撇得干干净净。但端妃把哀家拖了进来,这件事就复杂多了。”
  竹息闻言,不由愠怒道:“端妃胆子倒大。”
  “不是她胆子大,若她一句也不提,方是懂得避其锋芒,那才真叫哀家害怕,恐怕宜修也不是她的对手,既然她沉不住气,这才是好的兆头。”朱成璧拨弄着水葱般的指甲,有笑意缓缓扬起,“天子的恩宠,她这般豆蔻年华,正是锦绣前程,谁肯轻易舍了去?她不愿失宠,又不敢得罪宜修,才来求哀家,求哀家不要让她陷入那死灰一般的失宠里头。”
  “但太后已经默许了娴妃娘娘。”
  “默许了她,同时也警告了她,万事皆有度,若她够狠,恐怕会趁着端妃沉寂,二度下手,哀家让她张弛自知,也是给端妃留下一条性命,兴许还有转圜的时机。只是即便哀家、宜修或是端妃再怎么算计,‘恩宠’两个字,最后还是握在皇帝的手里,哀家此番也是叫端妃明白,有些事,即便求到了哀家头上,也未必管用。”
  
  第十四章  歌嫌珠贯曲犹长(1)
  第十四章
  歌嫌珠贯曲犹长(1)
  朱宜修的专房之宠,便从侍寝之夜开始,而齐月宾的失宠,也渐渐显山露水出来,即便原先,在朱宜修进宫之前,帝王的宠爱在披香殿日日笙歌,之后,却是冷殿衣袖,风雨凄迷。
  深宫之中,此消彼长,即便见惯恩宠倾斜的一众太妃、太嫔,也不免生出几许感叹。
  进入十一月,各宫都烧起了地龙,暖暖地洋溢着不属于冬日的气息。
  颐宁宫,济济一堂,众位太妃、太嫔正簇拥着朱成璧说话,笑语晏晏,好不热闹。
  庄和太妃从那斗彩凤纹的盘中取了一瓣溪蜜柚吃了,不觉赞道:“闽中诸果,若荔枝为美人,福桔为名士,溪蜜柚则侠客也,香味真当是绝胜。”
  顺陈太妃掩袖一笑:“还不是托了钦仁太妃的福分,听闻岐山王的侧妃便是来自福建,岐山王可是年年岁岁都变着法子来孝敬您呢!闽中的那些时鲜瓜果,甭管是什么,还不是刚采到手上就八百里加急巴巴地送到京城来?”
  钦仁太妃笑着啐道:“顺陈太妃越发地能说会道了,我这老婆子不过是占了儿媳的光罢了,再说了……”钦仁太妃笑吟吟望着朱成璧道,“管他什么好东西,能得太后娘娘的喜欢,这才是他的福气。”
  朱成璧笑着捧起鹧鸪斑茶盏:“罢了,罢了,你们自说你们的,把哀家也拖下来做什么?”
  一旁的芙蕖太嫔温婉笑道:“也有许久,各位姐姐都没有如此跟太后娘娘聚一聚,好好叙一叙话,一来是怕扰了太后娘娘处理朝政,二来也是端谨太妃身子不好的缘故,如今太后娘娘召了咱们来颐宁宫说话,端谨太妃也好了不少,自然是喜气洋洋的。”
  朱成璧笑着望一眼芙蕖太嫔,见那支白玉簪稳稳地簪在发鬓上,玉润温和,不由含了笑意道:“先帝在时,最喜欢你们姐妹俩在身边,一个弹奏箜篌,一个弹奏琵琶,珠联璧合,最能怡神静心呢。”
  芙蕖太嫔忙道:“能得先帝喜爱,也是嫔妾与宛涵难得的福气。”
  朱成璧笑着望一眼静静侍立在芙蕖太嫔身后的傅宛涵,忖度着道:“傅宛涵与你乃是双生姐妹,如今已过了双十年华了……”
  芙蕖太嫔心底一喜,忙拉着傅宛涵一同跪下,道:“嫔妾不敢叨扰了太后娘娘,当年宛涵得先帝喜欢,如此才留在了宫中,只是如今也有了一年多,嫔妾想着,不如给她指一门婚事,也好了却了嫔妾的心愿。”
  朱成璧微微一笑,伸手抚着紫檀桌上那一对镂金嵌珍珠玉如意,缓缓道:“难为你这个做姐姐的,你们姐妹俩,一个沉静,一个活泼,哀家也很喜欢,大周的女儿家,虽不崇尚早婚,但大多也是在十六七岁许配了人家,大户的女儿,愿意放一放的,到十**岁也可以,傅宛涵如今已有二十二了,再拖下去也是不好。”
  钦仁太妃颔首称然,温然一笑:“太后娘娘不若今日给傅宛涵指一门亲事如何?”
  朱成璧摇一摇头:“倒不是哀家不肯,而是不想乱点了鸳鸯谱,芙蕖太嫔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若是傅宛涵不反对,哀家便准了你的意思。”
  芙蕖太嫔喜不自胜,叩首道:“多谢太后娘娘,嫔妾觉得那骁骑营统领孙传宗很不错呢!”
  此言一出,朱成璧已是微微变了脸色,还没能反应过来,傅宛涵却“呼”地一下子站起,道:“我不要。”
  芙蕖太嫔吓得面无人色,狠狠一巴掌便扇了过去:“放肆!太后面前,怎可失了礼数!”
  自从新帝登基,朱成璧临位太后,大权在握,紫奥城内,无人敢掖其锋芒,更兼之之前与其对抗的废后、玉厄夫人、祝修仪、刘采女等人皆下场凄惨,连曾被朱成璧尊奉有加的舒贵妃都被赶去了安栖观修行,一众太妃、太嫔不免有些心生畏惧,轻易不肯来颐宁宫叨扰,朱成璧说什么也从来不敢反对,今日傅宛涵不仅失礼,更在朱成璧未发表意见的情况下公然顶撞,岂非让朱成璧颜面尽失?
  此时,傅宛涵早已被芙蕖太嫔拖着一同跪下,芙蕖太嫔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不敢多言,饶是地龙烧得暖洋洋的,一股寒意,依旧是在周身弥漫,顺着发肤肌理,一直凉到了心里。
  见朱成璧脸色有几分不豫,顺陈太妃忙小心翼翼地劝道:“太后娘娘,傅宛涵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况且闺阁小姐,遇着这样的事情,总也会害羞……”
  闻言,朱成璧一个怔忪,恍惚间,仿佛是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对着父亲据理力争,想要挣脱魏王府的婚事,良久,有轻微的叹息幽深而低回,渺远地几乎不属于自己,朱成璧缓缓道:“罢了,何必强求她。”
  芙蕖太嫔双臂一软,心里悬着的石头方落了地,忙不迭叩首道:“谢太后娘娘不罪。”
  朱成璧点一点头,吩咐了竹息将芙蕖太嫔与傅宛涵扶起,方悠悠问道:“傅宛涵,既然你不喜欢孙传宗,可是有了心上人?”
  傅宛涵颊边鲜红的手指印犹自分明,却也不敢捂着,只垂了眸子道:“太后娘娘明鉴,奴婢只是想在姐姐身边伺候几年。”
  “姐妹之情固然感人,但你也不要因此而误失良缘,到时候,可不是后悔能管用的了。”朱成璧挥一挥手,似有无限疲倦,“哀家乏了,都跪安吧。”
  待到一众太妃、太嫔散了,竹息方轻轻叹气,上前为朱成璧轻轻捏着肩膀:“芙蕖太嫔,也是可怜见儿的,知道自己这辈子与孙大人再无可能,便想着把自己的妹妹送去,就当是全了念想。”
  “她是可怜,但哀家也无奈,总不能堂而皇之把她送去了孙府,对外宣称芙蕖太嫔殁了吧?”朱成璧微微合上双眸,“紫奥城里,这样的事情,哀家见得多了。”
  芙蕖太嫔又气又急,甩着帕子一路走得飞快,身后的寒玉与傅宛涵也不敢拦着,只袖着手默默跟在后面,走到一处僻静的墙角,芙蕖太嫔倏然停住了脚步,怒气冲冲地回头,劈手便又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高亢而响亮。
  寒玉何曾见过芙蕖太嫔这般恼怒,唬得叩首不止:“太嫔娘娘息怒!”
  芙蕖太嫔瞪着面前不敢吭声的傅宛涵,怒极反笑:“你也知道我是太嫔,你可知我这太嫔之位是如何来的?我从前不过是小小的贵人,尚仪局的出身,先帝驾崩,给个太贵人就是赏我这份脸面!若不是太后娘娘垂怜,可会有人尊我一声‘太嫔娘娘’?”
  寒玉忙拽着傅宛涵跪下,哀求道:“太嫔娘娘,今日是二小姐不对,但二小姐到底是孩子心性……”
  “孩子心性?她比顺陈太妃不过只小了两岁!”芙蕖太嫔柳眉倒竖,恼恨道,“太后娘娘赐婚,那是顶了天的颜面,你下辈子便是衣食无忧,何须跟我一样,苦苦在这紫奥城里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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