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醉锦官-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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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梅卿立刻捂住朱蕴娆的耳朵,急赤白脸地瞪着齐雁锦怒吼:“闭嘴,我妹妹是男人么?当着她的面你也敢口无遮拦!”
齐雁锦趁着陈梅卿捂住娆娆耳朵的机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冷冷道:“大舅子,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你心里清楚。”
陈梅卿闻言一怔,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双手却仍旧捂着妹妹的耳朵,牢牢不放。
“你一心把我想得龌龊,我在你眼里就只能越来越下流,可真相到底如何呢?我对娆娆的这份真心,不会输给你。”齐雁锦低声说罢,这一次竟片刻不肯多留,拂袖转身离去。
这时朱蕴娆挣开陈梅卿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齐雁锦头也不回地离开,眼底不禁浮起一抹怅然:“夫君,你们刚刚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随他去吧……”陈梅卿按住妹妹的肩,低声道歉,“昨晚辛苦你了。”
朱蕴娆眼睛一红,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这天晚上,朱蕴娆与陈梅卿照旧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二人之间隔着一只冰凉的竹夫人,将一张大床分成楚河汉界。朱蕴娆贪凉,张开四肢抱着透风的竹夫人,透过竹编的网眼偷窥着夫君沉思的侧脸,忍不住开口搭讪:“夫君,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陈梅卿喉咙里咕哝了一下,这一刻稍有迟疑,一双眼在昏暗中闪烁着,目光清亮,“枣花,你可知道那道士的身世?”
朱蕴娆没想到夫君会问起这件事,有些不安地抱紧了竹夫人,悄声回答:“知道一点……夫君,他很可怜。”
“他可怜吗?”陈梅卿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挪了挪颈下的瓷枕,“是他对你说的?”
“不是,”朱蕴娆额头抵着竹夫人,细嫩的皮肤被竹条儿勒出浅浅的红痕,闷闷道,“是有一次在宴会上听到的,似乎他原本家大业大,后来败落了,连爹爹和哥哥都过世了。”
陈梅卿听了她的话,喉结上下滚动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如果现在他告诉妹妹,那道士之所以家业败落、父亲亡故,完全是墙倒众人推,其中甚至还有自己出的一份力,她会难过吗?她那个简单到只会数羊的小脑袋,能搁得下如此复杂的事吗?
朝堂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实在太难对她解释了。更何况现在,他有点害怕枣花会因为同情齐雁锦,而反过来憎恶自己……说到底男男女女之间,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十几年的兄妹情分,不一定比得过那一两次露水姻缘,世间唯独情爱一事,最难劝人悬崖勒马,这件事上自己又不是没有吃过亏。
于是陈梅卿暗自决定,对妹妹缄口不言。
男人间的事,就应该由男人们去解决,那道士如果有心将枣花卷进风波,届时就休怪他翻脸无情了。
“睡吧。”他吩咐了一声,合上眼。
一旁的朱蕴娆松了一口气,也赶紧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快快入睡。
哪知片刻之后,一片静谧的寝殿外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声音凄楚哀怨,听得人毛骨悚然。
“夫君……”朱蕴娆霍然睁开双眼,紧张兮兮地问,“你听到哭声了吗?是不是有鬼?”
“傻瓜,你都说了是哭声,怎知就是鬼了?”陈梅卿嘴上驳斥,心里却也觉得纳闷,只好翻身坐起,披衣下床,“我出去看看,若是宫女在哭,也太不合规矩了。”
被他这么一说,朱蕴娆的胆子也壮了些,于是她干脆跟在陈梅卿身后下床,也打算出殿看个究竟。
殿外果然是一名宫女在哭,此刻正被和她对食的小内监压着嗓子训斥:“号丧也不看看地方,你也想跟着你娘一道死吗?”
这时走到殿外的陈梅卿低低咳嗽了一声,那一对假凤虚凰的小夫妻顿时被吓得不敢出声,一个止了哭,一个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夫人恕罪,仪宾恕罪……”
“行了,你们两个都起来,”陈梅卿狐疑地扫了二人一眼,问道,“这大半夜哭得那么耍俏耸裁词拢俊�
那宫女此刻又惊又惧,喉咙不停抽噎着,口不能言。在她身旁的小内监便低下头,指着那宫女代为答话:“回仪宾的话,这贱婢的娘曾是王爷的乳母,今天一早被巡抚衙门里的人带走,到现在还不知生死。她因为担心娘亲,所以这时候忍不住哭起来,不想惊动了夫人和仪宾,实在罪该万死。”
陈梅卿听了小内监的话,微微吃了一惊,不由问道:“你可知巡抚衙门带走王爷的乳母,是为了什么事?”
“回仪宾的话,似乎是今上下旨,要彻查王爷的生世。”
陈梅卿闻言心中一沉,不无忧虑地暗想:该来的风雨,到底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债有主
这时站在陈梅卿身旁的朱蕴娆望着他沉郁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问:“巡抚衙门也能到王府来抓人吗?”
“今上下旨彻查,就没有他们不敢办的事了,”陈梅卿说着便叹了一口气,撵走了那对小宫人,扶着朱蕴娆回寝殿,“看来王府很快就要陷入多事之秋,我们就在这毓凤宫里好好待着,不要过问那些闲事了。”
陈梅卿口中虽如此告诫妹妹,偏偏他自己却是最不省油的那盏灯。隔日一早,他便四处走动,打听消息,这才得知巡抚衙门这两天已经从楚王府里抓走了六、七十口人。
瞧这阵仗,朝中难道真准备揭开陈年旧事?还是想趁机兴风作浪,搅得楚王府不得安宁,好浑水摸鱼呢?
陈梅卿心里暗暗打鼓,两手却笼在袖中,隔岸观火。
而此时此刻,巡抚衙门的大牢里,刚被动过拶刑的女史昏死在地上,十根手指皮开肉绽,白骨森森可见。忽然一桶凉水泼在她脸上,让她不得不从晕厥中醒来,继续承受着这份生不如死的痛苦。
女史浑身滴淌着凉水和冷汗,被狱卒架起身子,哆嗦着望向刑堂上的赵巡抚,哀切地开口:“大人,奴婢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崔女史,你三十四年前进了楚王府,最初伺候的人正是太妃,那时太妃是否怀有身孕,你难道都不知道吗?”赵巡抚瞪着浑身颤抖的崔女史,厉声道,“我看你是知情不报,有意隐瞒!只怕还没吃够苦头!”
跪在地上的女史听到他这声厉喝,以为自己又要受刑,吓得肝胆俱裂,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大人明察,那时奴婢不过才八、九岁,只是一个不晓事的孩子,太妃若瞒着外人做些隐秘的事,奴婢又怎么可能知道?”
“正因为你是小孩子,才不会对你多加防备,只怕你知道的事情比旁人还要多呢,”这时赵巡抚冷笑一声,当即喝令左右,“来人啊,给我掌这刁妇三十嘴巴,看她说是不说。”
那女史顿时凄厉地痛哭起来,只见一名狱卒拿着一只掌嘴用的木板,走上前,照着她的脸颊左右开弓地狠抽,待到三十板抽完,女史已经唇裂齿松、血流满面,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根本没法再说出一句整话。
与此同时,巡抚衙门的客堂里,齐雁锦正玩赏着瓶中带露的月季,指尖稍不留神便被花刺戳破,一滴殷红的血珠从小小的伤口里渗出来,惹他无奈一笑,将手指放入口中吮吸。
凡是欺负娆娆的人,都不能有好下场,那个女史是王妃的心腹,这次也算煞了她的气焰……
正在沉吟间,自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于是齐雁锦从容地回过身,就看见赵巡抚满脸笑意地向他走来:“锦真人,又让你久等了。”
“不敢,大人如今公务繁忙,在下频频前来打扰,倒觉得颇为失礼呢。”齐雁锦低下头,恭敬地与赵巡抚见礼。
“锦真人说这些话,未免也太见外了。”赵巡抚笑着客套了两句,请门子给齐雁锦看茶之后,趁着四下无人,这才低声与他交谈,“锦真人你吩咐我抓的人,一个没漏,那个姓崔的女史,我也让她吃足了苦头。但不知京中的首辅大人,还有什么示下?”
“首辅大人的意思,当然是向着王爷。只是碍于那礼部的郭尚书态度强硬,非要彻查。”齐雁锦垂着眼啜了一口茶,悠然放下茶盏,冷笑道,“他要查,便由着他查,我们也不能不配合。只是这配合里面还有一点门道——两个人证全指认,叫证据确凿;放到一百个人里面,就叫搅混水。如今只有辅国中尉夫妇两个,一口咬定楚王不是先王的亲生血脉,其他不过都是些见风转舵的乌合之众,这案子到底如何审下去,便全靠大人定夺了。”
赵巡抚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是一点就通,当即便对齐雁锦表态:“楚王这件案子,事关重大,当然还是得以首辅大人的意思为准。”
齐雁锦闻言笑了一笑,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说什么,适时地转换了话题:“大人上次和我提的透光镜,近日被我琢磨出了一点心得,现在倒正想和大人聊一聊……”
“真的?”赵巡抚一听齐雁锦提起这个,立刻兴致勃勃起来,一时便将烦冗的公务抛在了脑后,“锦真人,刚好今天有人送了我一条五斤重的樊口武昌鱼,不如今晚你就下榻敝处,陪我小酌一番可好?”
齐雁锦听了赵巡抚的话,目光一动,随即欣然应邀:“承蒙大人厚爱,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晚宾主尽欢,醉酒的赵巡抚早早便睡下。到了夜半子时,巡抚衙门的大牢里伸手不见五指,幽暗的过道中一片死寂,连狱卒也不见人影。
这时牢中忽然亮起一灯如豆,照亮了黑暗的过道和一道人影,又随着那人缓缓的脚步,目标明确地移向了某间牢房。
清脆的开锁声没能吵醒昏死的女史,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直到伤痕累累的右手忽然被人用一只脚踩住时,钻心的疼痛才把她从昏迷中惊醒,让她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饶命啊……”
同时油灯应声而灭,女史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此刻正在折磨自己的人是谁。
“崔女史,如果你希望我放过你,就先闭上嘴。”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凉薄的声音,碎冰一般寒冷,让女史瞬间毛骨悚然。
她立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浑身却因为疼痛和恐惧瑟瑟发抖,蹭得地上干草窸窣作响。
鬼魅般的男人见她安静下来,这才开口继续往下说:“现在你的生死全在我手中,若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有半点隐瞒或者撒谎,我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男子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却不足以唤起女史的记忆,此刻她疼得汗如雨下,只能在剧痛中小声地哀求:“是,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大人能不能先抬一抬脚,放过奴婢的手……”
“为了长话短说,还是不放开的好。”女史的哀求被那男人残忍地拒绝,只听他阴冷地问道,“当初你前往毓凤宫为朱蕴娆验身,是奉了谁的命令?”
“是王妃的命令。”这一刻女史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主人,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那男子接着问道:“朱蕴娆失身一事,王妃是如何得知?”
“是柳姨娘向王妃告发的,她捡到了小姐掉落的金簪子,说是在石舫外看见小姐和人偷情。”女史飞快地回答,只希望此刻生不如死的折磨快点结束。
“当时可曾看见奸夫是谁?”
“不曾看见,小姐也不曾招,最后还是陈仪宾认下了。”女史闭着眼睛回答,一口气提不上,险些再次晕厥。
难怪……因为不知道奸夫是谁,他才能逃过一劫;也正因为不知道奸夫是谁,他才与他的娆娆失之交臂。
原本铺垫好的一条路,硬生生被人从中作梗,绕出一圈不知何日才能收尾的大弯子。这一切都是拜那个无事生非的柳姨娘所赐,不管娆娆是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她,这笔账,他都一定要替自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今夜我问你的这些话,你只当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必须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向人透露半个字,我照样有办法整治你。”这时那人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脚,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地上的女史立刻发出一声呻吟,蜷缩在地上嘶嘶地喘气。
“大人放心,奴婢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奴婢的话也是句句属实,若敢有半点弄虚作假,明天就让奴婢死在这牢里。”女史一个劲地发着毒誓,说到痛处时,两眼汩汩冒泪。
就在她神思恍惚之际,只听牢门咔嚓一响,又被人上了锁,女史知道这鬼魅般的人终于离开,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心中竟有种死里逃生的欣慰。
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在为毓凤宫里的那个丫头出头吗?那个丫头看似绣花枕头,难道也是有来头的人?此刻女史心中闪过几丝凌乱的念头,随即却不敢再多想——梦醒后就把这一切都忘了吧,这些问题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