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入汉-第6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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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余矛头自然指向张宾这副手。某种程度上说,强行南下是陛下的旨意,指挥全军是刘曜的事情,张宾充其量只是谋主,却要替陛下父子背黑锅,承受众怒,始终没有怨言,这样的态度让陛下自然满意,否则也不会心心念念的记着了。
“太子殿下伤势无碍,但需静养一段时日……伪汉大将军姜维在西线甚是活跃,臣以为仅有宇文一部人马怕是制约不住,而京师一时并无上乘统帅,国家正是用人之时。永明将军乃是我族中首将,若能使其戴罪立功,对于稳定局势将有莫大的助益。”刘欢乐听陛下的意思要让张宾官复原职,顿时便知晓陛下真正的用意乃是启用因为战败而削权的爱子刘曜。
刘渊很是满意的颔首道:“确该如此,姜伯约名闻天下,即是朕也不敢轻言胜之。若有永明替朕前往,朕当专心东顾。可先恢复张宾官职,给朕看紧朝中动态!”
“是!”刘欢乐恭谨从命道。
“传朕旨意,各军拣选精锐凑足三万,二更埋锅造饭,三更随朕出征!”刘渊眼中杀机涌动,透过瓢泼大雨,深沉的夜幕,好似能够直冲上天!
……
雨夜,灯火依稀。
如此大雨,让这个时代一切的照明工具在露天的情况下都是完全无用。平原城头的火光也只限于城墙上的亭柱之内,巡视的军卒用很快的步伐往来小跑着,每隔一刻钟巡逻一次比起正常时期不知要少了多少个来回。
可即便如此,仍是雨破灯笼,浇灭烛火。
“这样的气候,胡人已经退却了吧……”谯登眺望远方只是朦胧一片,微凉的手掌反复搓着,想找到一丝关于胡人的蛛丝马迹,但偏偏雨夜深眼中只有密集的雨丝,与沉寂的夜色。
“军中已经派遣探马斥候伏路打探,大人还是去歇息吧,相信胡人明日必然复来。”司马略来到城头,见谯登夜深仍未歇息,忍不住劝道。
谯登摇头道:“太子殿下去迎击刘渊的大军没有消息传回,实在是难以入寐。”
司马略想了想道:“有脩则大人的主力人马在,想来这一战并无大碍,谯大人何以放心不下?”
“军情第一,天子殿下的安危也是第一,你可清楚?”谯登看了司马略一眼,颇有无奈的道。
司马略微微一怔,沉吟许久叹道:“末将明白了。”
对于数十万汉军来说,北伐胜利是众望所归,可对于谯登这等重臣来讲,北伐的着眼点并非胜负,而是安危。
一战不成还有下次,只要太子殿下平安无事,大汉王朝平安无事,小小的胡人总有被消灭的一天。可若是因为一战损失了殿下,因此动摇了朝廷的根基与延续,那才是滔天大罪,才是最不该发生的事情。
谯登有呼雷阙的指挥权,更掌握军中的消息,中原的消息,形势稍有变化,即便太子殿下不愿,谯登也会想办法让太子殿下脱离险境,哪怕是放弃眼下取得的的胜果。因此太子,脩则与刘渊之战,谯登十分关注。
只有第一时间掌握情报,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谯登宁愿一夜不眠,也不想错过最佳的反应时间。
雨水冲刷满地的血迹,断旗残兵被大雨汇聚的水流冲得老远,血迹也完全淡化渗透到了泥土身处。
军侯顾九在一棵树上喘息着,雨水淋身好像被人当头倒了一盆洗脚水,又重复不断一般。离开军营一路哨探,曲长风与同伴失去了联系,被暴雨和夜色彻底隔离在了孤独的世界里。
这雨水一如既往的颜色,这滋味却是蕴藏点点血腥的味道。
快速起伏不定的胸腹是紧张情绪的体现,顾九尽量释放自己的心情,舒缓情绪。有暴雨作为掩护,一切的呼吸声都无法传递,这与往日要屏息压抑的做法截然相反,却又殊途同归。为了探明胡军的状况,汉军大营先后排除了数百斥候,顾九是其中的佼佼者。
默默回忆一路的经历,自己的位置与方向并没有多大的偏离,只是进入这一片区域后,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顾九试图与侧翼的同伴联系,可怎样望去视线也难以穿破雨幕。发出声讯的联系方式在这个时候当时最佳,可未曾发现敌人踪迹前,暴露自己的位置并不是正确的做法。
“斜着穿过这片树林,便是胡人白日里驻军的侧翼,敌情如何便可得知。但是……这树林也是最易设伏之处,胡人若是布下探子……”四下张望着,视线所及的花草树木地形地势都被顾九记在心里。
看准了一处草丛,顾九好似灵猫般的爬下大树,飞身扑向那草丛而去。人未至手中短刀早已脱手而出,向着其中最密之处甩去!
“呼……无人。”潜身草丛之中,顾九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把插在泥泞中的短刀拔出,拽了一把绿草抹掉刀身的泥泞。
“接下来……”认准了地势,顾九一次又一次的短距离迅速移动着。
“嗯?!”身形忽而停止,顾九背贴树干,脑中全是方才穿透雨幕的细微声响。只是短促的一丝微弱声音,很有可能是自己过于紧张而听错,又或是暴雨浇落带来的混音。
“如果没有听错,那应该是这个方向……等等!”手扶树干,顾九微微探头向疑似声音的方向凝神倾听,却不想看到手指旁树干上的一处新痕!
“有人上过这棵树……这不是我军的痕迹……敌人很有可能就在头上!?”电光火石间顾九想了很多,动作也变得更加小心起来,仰头观察树上的动静。
一动不动,就这样背贴树干。
顾九仰首观察上方茂密的枝叶,只是茂密的枝叶仍是不断的透过雨滴,连点成线。那雨势比起外面的暴雨要小一些,但仍算是大雨……风吹枝叶哗啦啦作响,雨润万物更是响声不绝。
眯缝的双眼艰难的观察一切,雨水的落下让不断眨眼的顾九一次又一次的被雨水滴入眼中。可顾九必须要坚持观察,如果这棵树上真的有人,定要见到敌人的位置,才好下手。可如果树上没有人,至少也要等待确认无人后才能继续动作。
否则便是拿生命在赌。
其实顾九已经拿命在赌,上战场的那个家伙不是脑袋别在腰带上随时准备去死?就算你没有这样的打算,可早晚也会有这样的觉悟,尤其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手脚并用,轻手轻脚的开始爬树,动作缓慢可是一点也不笨拙。找到了衣衫一角,更确定树上的并不是战友,而是敌人。雨夜掩盖了许多致命的声音,可是近处的声响与树干的轻微晃动仍是足以引起警觉的。
顾九一点也不急躁,也没有紧张,这种事情自己已经做过许多次。事实证明只要保证自己的心态没问题,最终的结果都是让人满意的。面临这样的局势即便是顾九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也会感到紧张,可一旦决定出手,紧张感便立即荡然无存。
近距离的弩射即便让人警觉,但更足以令人致命。树上的胡人专注于远方,并没有察觉树下有人接近。只是听到了弩箭射击的声音,才猛然跃起,可双脚还没有离开树干,便已经被射穿了后脑……
由树上落下的尸体重重砸在草丛中,附近顿时有了异动。两条人影一左一右的出现,悄然靠近大树!
是胡人的探子!
左侧之人行动较慢,弄出的声响比较大一些,顾九知道这是吸引自己注意力用的。右侧那人速度飞快,而且声音极小,这也是迷惑自己的一种。
实际上无论你怎样选择,都无法保证能够在完全有利的状态下与两名胡人探子交手。先射杀那行动慢的,便会拉近另一人与自己的距离。反之,那看起来笨拙的家伙也会如同兔子似的飞身上树攻击自己。
顾九不动,于是胡人探子接近大树!
速度快的一人飞身而上,刚刚触及大树,那速度较慢之人便被顾九一箭射翻!
“找死!”那胡人用纯正的汉人语言说了一句,早已挥刀跃上枝头!
随即,重重的摔下大树,不可置信的望着胸口的一箭,那是自己大意的结果。
树上无人,顾九做了个小手段让那尸体掉下的时间延后片刻,自己早已藏身附近的草丛中。趁着一人上树视线近乎于无射翻了那以为敌人在树上的胡人探子,然后又瞄准了树上的那位胡人探子,在其惊愕树上无人时轻松射杀。
上树的胡人探子或许诧异同伴明知树上有敌人,为何还那么容易的被射杀,可轮到自己的时候想明白也已经为时晚矣。
默默收好弩箭,顾九猫腰在草丛中移动着,向着远方继续前进……
……
平原城下的军营中气氛也是不太好,白日里为了抵挡胡人派出哨探高唐情况的铁骑,汉军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大将薄盛,李恽先后战死,军中更是折损了近万的兵力。好在也杀伤了不少的胡骑,阻挡了胡人探查的去路,更好在下了这场大雨,让胡人无法在雨夜继续作战。野外行军没有火把,没有月光,又是大雨狂风,这样的战斗很难进行,即便是骑兵也有迷路的风险。
而汉军留下了伏路的兵力,虽是艰苦,比起主动出击的一方却是要好上许多。
顾九在大营中一五一十说着自己打探到的情况,雨夜的刺探让这身经百战的军侯也是体力大量的消耗透支。
“去好生歇息。”
“是。”顾九退出了大营。
垣延看了看左右道:“慕容廆与呼延翼离开了原先的位置,但留下了斥候埋伏,虽有探子仍在四处打探,但对于敌人的动向我等必须有一个预估才好布置各军作战方案,否则在此固守将是我等最不理智的行为。”
“这雨让胡人无法继续进攻,可也掩盖了其行踪,方圆几十里的道路都有军营屯守监视,一有消息必然传回,眼下我军不宜轻举妄动,只有等待了。”
王堪坐在一旁,整条臂膀都被布条围裹着,军医刚刚离开不久,新换的药物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道。
垣延微微点头道:“只怕呼延翼与慕容廆不是轻易服输的人,我等当有所防备才是……”
说到这里垣延忍不住叹息,该死的呼延翼与慕容廆明明大军离开了所住,偏偏留下了大量的探子伏兵,让汉军增派了不少人手探查之后,一时仍是无法清除这雨夜中的胡人伏兵。情报网展不开的汉军只能猜测,却无法得到确实的消息,难以根据情报做出事先的应对十分的被动!
时间分秒流逝,胡人必然有所打算,这场大雨似乎有如天意,彻底改变了战局的进程,可又把战局推向哪一方呢?
第三百七十六章 阴霾(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滴个不停,本应是日正当中的正午时分仍是被阴霾笼罩,看不到一丝阳光。一夜的大雨过后彻底改变了占局,也改变了平原附近的地貌。草木滋润,并未因大雨而被摧毁,汉军依然固守平原,高唐二城,牢牢守护这得来不易的战略要地。
“殿下,脩则将军已经率军退回河岸暂歇,戴渊将军率领一军负责镇守西方旷野,兼护卫我军粮道。另有祖逖,诸葛京诸位将军由博平进驻高唐,为戴渊将军一队人马后援,平原西南当无虞矣。”
一觉醒来,刘动见到近臣谯登早已恭候多时,将这由夜至午的军事调动安排一一禀报,心中甚是欣慰。
“允明你神情疲惫,想是至今未睡,这雨势仍未有歇,不便大军行进,胡人不敢来犯,且去歇息吧。”刘动听得外面雨滴之声,又见谯登一脸倦意道。
谯登躬身道:“微臣惯了不觉疲惫,刘渊大军正与戴若思一军对峙,颇有南下袭我沿岸军营之意。呼延翼与慕容廆两路胡军至今下落未明,微臣已发动呼雷阙人手搜集情报,想来一个时辰内定有消息。”
“无妨,脩则与姜聪军略非常,刘元海纵然分兵前往亦无所得。然呼延与慕容两部人马神秘莫测,去向未明实为心腹大患也。允明你且去歇息,一有消息立即来报,使柳卿召集诸将议事。”
“微臣领命。”
匆匆用过早膳,监国太子刘动在近臣柳充的陪同下前往议事厅。柳充乃是大汉名将柳隐之子,学识过人,也可领兵,如今在太子身侧任职,乃是仅次于谯登的亲近之人。
“刘渊屯兵高唐西南,石勒陈兵鄃县,此乃两面夹击之势。高唐守军若被牵制,戴将军一军便是危险。垣帅已亲自率军赶赴高唐北方,立营阻挡鄃县之敌以策万全。”司马略大致述说了垣延的担忧与判断,这都是在太子刘动睡时发生的事情。
鄃县位于清河郡内,距离高唐极近,初时汉军重兵围困高唐,石勒自忖难以破围,因此前往襄助刘渊进军。如今高唐,平原二城易主,石勒追逐祖逖不及唯有于鄃县休整,对高唐虎视眈眈。那刘渊兵力强盛,可仍是距离高唐百里。石勒部众只有两万余人,可距离高唐县只有数十里地,而且中间并无阻隔,一旦与刘渊联合发动,或是缠住高唐守军使不得出援,或是直接抄袭旷野屯驻的戴渊军身后,都将是对汉军致命的打击。
垣延一部人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