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入汉-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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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转变纵然是朝堂上仍然不时有人替傅袛说话,纵然傅袛身为司马炎身旁的第一智囊,可在群臣猛攻之下俨然已经是这场闹剧的唯一罪人。许昌方面虽然还没有定罪,可有关部门早把傅袛一家老小送进了牢狱之中。接下来相信很快就会有处理傅袛的具体旨意,这让傅袛如何安心?如何不委屈?如何不冤枉!?
“你不肯说,说明你心中还有忠义。”王基见傅袛不言语,微微点头道:“老夫可以答应你,只是仅限于你之家属,至于你本人,老夫无能为力矣。”
傅袛身躯一震,泪流满面磕头谢道:“多谢老将军救我全家,只要全家无恙,傅袛虽死无憾!此恩此德,只能来世再报了!”
咚咚咚几个响头,磕得无比坚决,无比沉重。磕在地上,却疼在人心,朝中风气如此,王基躲过这一劫,未必躲得过下一劫,然傅袛这种才智绝伦又忠心耿耿之辈,缘何就不受重用,缘何就要束手待毙,又缘何就不能人尽其用!?
王基默然道:“老夫能做也只是有限,晋公方面言老夫拥兵自重者不计其数,保住你之家属已然是老夫的极限。哎……朝中还能够为你说话的大臣尽数告知老夫,老夫安排一番为你家人开脱。从许昌传旨至此也并非那般容易,你还有些许时间。”
傅袛起身道:“多谢老将军,傅袛此生只恨未能早识将军,我……”
“老夫这样做,只是希望保住无辜之人,说起这事还是老夫逼迫你所写,现在却要你来背这个黑锅,实在是无奈啊!”王基想起当日逼迫傅袛之事,心中无限唏嘘。
傅袛此时也是想得开了道:“就算没有此事,早晚也是一样,老将军不必自责……”说到这里,只见傅袛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道:“这几日下官一直思索破敌之策,还望对此间战事有所帮助。”
王基接过书信一看,略带赞赏之色道:“此计虽秒,却与老夫固守之宗旨格格不入,待战机到来那天,此策可大派用场!”
傅袛道:“晋公虽然相信老将军,只是此间战场我军隐然占据上风,若是按兵不动日久,朝中恐怕风言风语再起,届时老将军又如何解释呢?”
王基冷哼道:“老夫用兵近五十年,岂容竖子指指点点!”
傅袛苦笑道:“此事方过,老将军不可冲动啊!”
王基也知道眼下的朝堂上什么鸟都有,这边对峙时间久了,有人说什么不相干的话这也符合逻辑。而且谯郡的蜀军崛起,长江水战微风胜负,自己这边不搞出一些动静,难保不被人说为拥兵自立。晋公司马昭选择相信自己,这边也总要有所回应,让朝中群臣看清才是。若是依旧毫无表现,司马昭那边恐怕也是难堪。傅袛之言索然不符合自己的用兵之道,可对于朝廷的考量却是极多,这一点倒是和自己的作风形成互补。
数日之后许昌使者乘着魏国战船进入了建业城中。魏国和蜀汉在长江上不断的斗船,可从广陵出发抵达吴郡,再从吴郡水路出发进入建业,这沿途虽然凶险,只要兵力足够便可突破蜀汉的封锁线。毕竟蜀汉水军也是有限,况且这江南水路四通八达,想要彻底切断建业与外界的联系,凭借不到二十万的蜀军实在是难以做到。
王基亲自把许昌来使引入府邸之内,许昌来的战船足有三十余艘,甲士近五千人。若非如此阵仗也没有把握偷偷进入建业,就算能使者也没有那么大胆量一试。
“不知何事把两位送到这里,老夫倒是惊讶了。”王基心知这次来人必然是处置唐彬和傅袛之事,可见到来使仍然忍不住表露出了一丝惊讶。
司马肜笑道:“我与八弟奉命前来,老将军多年不见威风不减当年,不愧是我大魏支柱。”
司马伦也是笑道:“家兄曾言,天下间唯有老将军可以力王狂澜,今日见城中一片繁华,兵将雄壮,想来破敌也不过数日间事了。”
王基心中一动道:“两位亲自前来,莫不是朝中又有了什么风言风语?”
司马肜一声叹息道:“此间数月未有战事,朝中皆言老将军有意拖延,借蜀人而掌兵权。家兄自然不信,只是……”
司马伦接着说道:“只是群臣力主,兄长为表示慎重之意,便使得我们兄弟二人到此。”
王基哑然道:“不知二位大人今日所见如何呢?”
司马肜道:“若是知道蜀军如此声势,朝中群臣也不敢啰嗦了。哈,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傅袛大人的事情,有圣旨待宣,还望老将军请出傅袛大人。”
王基闻言心知该来的总归要来,叹了口气便使人去召傅袛。傅袛在偏厅早已等候多时,见状长叹一声道:“今日便是吾之死期啊……哎……”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死期(下)
傅袛面如土色步入大厅,这晋公世子身前的红人如今比阶下囚也是不如。厅内众将见了皆是沉默不语,傅袛自来建业之后悉心探查唐彬死因,不得已之下隐瞒了唐彬真正的死因,可因此竟然获罪,让人忍不住唏嘘。
“傅袛见过两位大人,见过王老将军。”傅袛此时虽然脸色不佳,但仍然是遵循礼数,举动依旧沉稳。
司马肜点了点头道:“傅袛大人辛苦了,世子对于大人十分想念,此番前来虽非吾愿,可碍于圣命亦是难违,还望傅大人不要怪吾!”
傅袛双目黯然无光并无言语,只是在看着王基时才有些许神采。王基心知傅袛惦记家人安危,想了想道:“老夫应允傅大人保全家属一事,说到做到,傅大人安心上路吧……”闻听此言,司马肜和司马伦均是奇怪的看了王基一眼,仿似对于这身处风口浪尖的老者有所不满。
要知道司马肜与司马伦二人皆是司马氏的中流砥柱,身为司马昭的第七和第八个兄弟,二人亦非庸俗之辈。此番朝堂上硝烟密布,谯郡唐咨又是揭竿而起,可谓是内外皆乱,司马昭力排众议保住你王基,你倒是不知道轻重还要讨保傅袛的家人,这样不知进退实在不是王基的风格。
王基站在一旁对于二人投来的目光并不予以回应,那副表情仿似在警告二人,王基既然说出这句话,就绝不允许有人动傅袛之家属。
“多谢老将军,两位大人请宣旨吧。”见王基给予自己保证,傅袛心下坦然跪在地上等待圣旨。
司马肜与司马伦对视一眼,司马伦对王基道:“老将军,此次圣旨之中尚有些许事宜……这……”
王基目光闪烁心中暗奇,把手一挥,大厅之中众将皆是退下,唯剩下王基与傅袛,司马伦,司马肜四人。此时司马伦从怀中拿出圣旨与司马肜并肩而立,王基与傅袛皆是跪在圣旨之前,等待宣旨。
司马兄弟站在王基和傅袛身前,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拿出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冠军将军唐彬忠心为国,为奸人所害,不幸殒身,朕念其忠心,思其功绩特追封为骠骑大将军,建业侯……”说到这里,司马兄弟有意一顿。
王基和傅袛跪在地上,皆是心中一震,唐彬追封规格之高远超乎众人想想,同时王基心中也是暗奇,自己得到的消息与这圣旨真正的内容完全不同。
“车骑大将军王基,顾守东南已久为国为民出力甚多,然其心有不轨,意图自立,谋害冠军将军唐彬,谎称其为奸人所害,实为掩饰自己罪责!此等行径有悖忠义,天理难容,即日起剥夺王基一切官爵,废为庶民,押回京师受审……”司马伦念到这里,字字惊心,敲击着王基与傅袛的内心。
王基一脸愕然,抬头看着司马兄弟,不可置信,难以相信的眼神藏着无比的心痛,无比的绝望。一旁的傅袛更是听得一个目瞪口呆,这圣旨之中根本没有提及自己,反倒是王基被一棒子打成了叛臣,这是什么情况!?
“还不拿下!”司马肜面容倨傲,负手而立喝道。厅外早有准备的京师甲士大步而进,王基没有任何反应就被甲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呼……老夫何罪!?老夫何罪!老夫何罪!?””王基脸贴在冰冷的地上,人也随之清醒了一些,放声狂呼!
“王伯舆,你之行径晋公已然查明,老实入京吧,有什么可说到时再说。”司马肜倨傲神态一表无遗。
“不可能!你们……这不是晋公的意思!我要见晋公!”王基此时彻底醒悟自己被人算计,奋力挣扎欲起身,怎奈五六个甲士把王基牢牢按在地上,根本是动弹不得。
司马伦微微叹息道:“我与七哥前往洛阳就是亲领晋公的旨意,此乃晋公亲口所言,王伯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们兄弟只是奉旨行事罢了。”
“哈!老夫一生为大魏天下鞠躬尽瘁,晋公知我,为何害我!”王基狂怒之下心思仍是转动不停,建业兵将皆是自己属下,若然冷静对待事情仍有转机,可是……司马昭为何要害自己?自己的忠心难道司马昭还不知晓么!?
司马肜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反倒是司马伦颇有耐心的道:“就是因为家兄知你,所以才对你之行径痛心疾首啊。”
王基须发喷张突然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司马昭他要死了,是也不是!?”震撼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出,傅袛跌坐在地,看着眼前一切几近崩溃。
“胡说!家兄病势已然好转!”司马肜闻言怒道,司马伦在一旁微微皱眉暗自摇头。
“好转?哈哈哈哈哈哈,司马昭啊司马昭,枉你我相交五十余载,临到尽头却是不放心老夫,还是不放心你的爱子呢!?”王基狂笑不止道。
司马伦无奈叹息道:“王伯舆你果然是文武双全,只从洛阳方面的细枝末节,就可推算出家兄心思。只是你如何大声都是无用,都押进来吧!”话音一落,只见数百甲士把王基府中上下的将领,亲兵尽数押解进入了大厅,人人勃颈处都有一把寒刀,众将神情各异鱼贯而入。
王基见状倒是恢复了冷静,自己放声狂呼是想众将可以入内来救,可是众将一离开大厅就被制住,方才众人言语众将也是听得真切,心中虽然愤慨无奈刀斧加身,徒呼奈何。傅袛坐在地上看着王基,前一刻这老者还在奋力为自己的家人讨保,这一刻却是无比的悲凉。傅袛看得出来,王基情绪已然冷却下来,只是这伤痛已经深深刻在脸上,刻在眼中,刻在心里!
“王伯舆阴谋叛乱,现已成擒,陛下宽宏大量,赦尔等无罪。”司马肜返身坐在原本属于王基的位置上,面有得色道。
“王公对国家忠心耿耿,奋力与蜀军作战,焉有叛事?我等兵将皆可作证!”一名中年将军闻言先是叫了起来,说道激动之处脖颈竟是被利刃划破,鲜血滔滔流出。
司马肜双眼一眯喝道:“你是说陛下冤枉了王基么?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中年将军挺胸道:“王公绝无异心,我丘镇愿用身家性命担保!”
司马肜哈哈一笑道:“丘镇身为王基党羽,顽固不化,不承天恩,立斩无赦!”
话语甫出,寒芒即闪,一颗人头长大了嘴,瞪大了双眼,却再也说不出话来,鲜血从脖颈喷出,落在四周人身上,脸上,化为无声控诉,流淌心中。
“司马肜!”王基依旧被按在地上,见爱将惨死,忍不住放声狂呼,目眦欲裂!众将见状皆是一片哗然,护军周济怒道:“司马肜,你有何权力构陷罪名,杀害军中将领!”
司马肜不慌不忙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后猛一甩手,起身喝道:“陛下赐我秘旨,可随意处置建业兵将,多言者斩!”
“斩”字出口,又是一声惨呼,护军周济不明不白就步了丘镇之后尘。人头落地翻滚,与地上碎裂的茶盅撞在一起,停在了王基身侧。王基怒不可遏,浑身颤抖不停,话不成声,老泪纵横。
“王伯舆你也不用激动,你的死期不是今日。”司马肜白了王基一眼,对在场众将道:“此乃王基之罪状,在场之人可签字画押,若有违背者——诺,那两人便是下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变(上)
建业城中惊变,许昌使者司马肜,司马伦引甲兵五千进入建业,明收傅袛之罪,实夺王基兵权。王基府邸之内尽是中原甲士,府中兵将并王基皆被制服,司马肜拿出事先拟好的文书意图使军中将领签字画押,联名共书坐实王基罪名!
王基伏在地上微微颤抖,声音哽咽,自己一生为了国家所做甚多,牺牲甚多。万马奔腾,刀光剑影从来不曾击倒这白发老人。生离死别,满身伤痛亦从未让老人有过半丝后悔,半分遗憾。然自己与司马昭同朝为官,相交莫逆,到头来却是遭挚友算计,战友捅刀,这份伤心,这份心痛,让老者万念俱灰,唯有痛哭宣泄。
司马肜话语一落,厅内寂然,众将心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