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真髓传-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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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图谋,自己却一直隐而不发,等得就是在此时掷筹,以收奇兵之效。叫这老狐狸就算以后再想在我面前弄鬼,也会先掂量掂量。
贾诩大名,无人不知。所以我一提到他,众将无不肃然,纷纷看向这老狐狸。
看到我以刀尖相向,贾诩也是全身一激灵,他这么机敏的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忙一鞠到地,重新站直后,脸上那失态的表情已经隐去,恢复了原先波澜不惊的模样,道:“真将军英明果断,所料极是。只是敌众我寡,此战孰不易胜。”他转身面对诸将,振臂高声道:“好叫诸位得知,主公已有了完全的安排——郝萌将军已自告奋勇去曹营诈降,以为我军内应。适才他传来消息,曹操得知了主公投降,军队松懈,又兼粮草不足,士气不整……事不宜迟,现在正是大破曹军的好时机!”
以郝萌为求和使节赶赴曹营一事,我没有再告诉任何人。天知地知,我知贾诩知,别人却是不知。原先得知曹操来犯,众将虽然个个切齿痛骂,但都知道敌人势大,这一战实是九死一生。因此人心惶惶,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听他这一说,人人精神大振,摩拳擦掌,都要一雪前耻了。
听了贾诩的话,我也大感意外:郝萌做为使者出发不过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此刻也不过刚入曹营,又怎么会有消息传来?况且他是做为货真价实的求和使者出发的,又哪里来的主动要求诈降了?随即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什么得到郝萌消息,不过是贾诩为了保全性命而赶紧胡扯的一番鬼话而已。但关于郝萌出使一事的前后原因,他却说对了九成。郝萌这厮不过一枚弃子,我派他为使者求和的真正用意不过是为了麻痹曹操,以便造成袭击的突然性而已。
贾诩扫来一眼,看我沉默不语,于是高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才扬声道:“如今吕将军归天,复有强敌压境。所谓鸟无头不能飞,我等首要须推举一人担当首脑,在他的领导下,众将群策群力,才好渡过难关!”他话音未落,魏延手按刀环大声道:“那还有什么说的?我魏延拥戴真将军为主,他有勇有谋,百战百胜,胆略见识,胜过旁人十倍。若是哪个不服,先问过魏延手中长刀!”一时间,站在右列的诸位武将七嘴八舌高呼起来:“愿从明达公的指挥!”“要想打败曹操,非明达公不可!”
我不由啼笑皆非:这老狐狸知道自己图谋败露,打算以振奋军心来弥补自过失,但看我依然不言不语,所以生怕被我一刀杀了,赶紧提出由谁继承主公来转移视线——奉先公刚死,这个关键问题于此时提出,原倒也顺理成章。此人的急智,确实非同小可。
正在此时,旁边魏续早大声喝骂起来:“魏延小儿,老子跟随主公东征西讨之时,你小子胎毛都没褪净。如今在主公葬礼之上,就敢这般呼喝,是依仗了谁的势头?”说着“镗”地拔出佩刀,竟是针锋相对。我一旁冷眼观瞧,知道魏续倒不是反对我,而是主公之死对他刺激太大,又不好向我这个老弟兄出气,眼看魏延如此嚣张,所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全撒在了魏延身上。
魏延双眉直竖起来,他因为阻拦抓丁的事被郝萌魏续拿住,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此时新仇加上旧恨,更是火上浇油。若按照往常的火爆脾气,早就冲上去杀做一团。但他知道我跟魏续私交极厚,况且主公原要将他杀头,毕竟是魏续救了他一命。所以尽管眼里满是怒火,却只手按刀环看着我,不敢上前与魏续厮拼,倒是他身边的武将一齐鼓噪起来。
此时新旧将领分成两列,主公旧部才不过三人,我所提拔的将领比左列人数多了近一倍,众人这么一嚷,登时两边气势高下立判。魏续面色煞白,后退几步,怒声道:“好,你们这么多人围拢过来,是打算倚仗人多吗?”
我看到魏续身边的张辽和曹性都脸色变得极难看,赶忙上前一步,大喝道:“统统给我住嘴!魏延,收起兵刃!强敌在侧,中牟转眼就是覆灭之危,你们还要窝里先杀将起来不成?”转头向魏续行礼道:“魏老哥,这小子完全不通事务,您别同他一般见识。”然后扫视全场,扬声道:“什么拥戴真髓为主之类的鬼话再也休提,此时指挥大伙儿打败曹军才是头等要务——依我之见,张将军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去,看着站在左首第一的张辽。
张辽依然铁青着脸,摇头道:“这个可不敢,真将军也不必谦虚了,我等听你号令便是。”我心中黯然,知道彼此间隙已成,只得慢慢弥补,于是又转头去看魏续。
看我又是道歉又是推举张辽,魏续这才面色稍平,又听张辽对我继任并无异义,于是也归刀入鞘,忿忿道:“主公将后事托付给真髓,我老魏还有什么好说……只是支持归支持,可决不是因受了胁迫而贪生怕死!”
贾诩走上前来,取出一直贴身而藏的圣旨,高高举起,朗声道:“诸位将军,且听我一言。贾某自长安带来大汉天子的诏书。当今天子任真将军为柱国大将军领司隶校尉,这是决计错不了的。”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他将这纸包轻轻打开,登时金光灿灿,满院仿佛都亮了起来。我定睛一看,呼吸不免为之一屏,原来贾诩掌中所托,却是一枚寸许方圆的龟纽印章。院中鸦雀无声,所有视线全集中在这寸许大小的金属方印上。
贾诩将印章塞在我手上,转身对在场诸人道:“我奉圣上之名授此重任予真将军,可他却屡次抗旨不受,不愿位居奉先公之上,这份忠义之心,天地可表!如今奉先公故去,指定将军为继任之人,所以贾诩此时旧事重提。将军乃众望所归,还请万勿推辞!”后面一句却是对我说的。
秦宜禄一直没有吭气,此时出列道:“真将军奉诏为柱国大将军,乃是上承天意!吕将军果然没有选错继任之人,我等愿为明达公效死!”说着头一个拜倒,紧接着众人一个个拜倒在地。天子此刻虽以蒙尘,但大汉垂立八百年之久,在名义上隶属朝廷的众将心目中,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象征。贾诩这最后一手彻底震服了在场所有将领,就是原先心存芥蒂的张辽、魏续、曹性三位主公的旧部,也为之动容,一同跪拜在地。
这印章一入手,我感觉凉丝丝,沉甸甸,竟是通体黄金所制。将之反转过来,只见印面上铸白文篆书字样,仔细分辨,正是“柱国大将军印”六字,只是字体粗放,显然是急需时凿制。想到天子颁发诏书的迫切心情,我心中热血沸腾,沉声道:“好!既然上天眷我,诸位又都如此信任推爱,在下就当仁不让——时间紧迫,倘若多加推辞,贻误战机,那才是有负天子的恩典、主公的重托。”扫视全场跪拜的众将,猛然发现貂蝉依然幽幽地站在院落的一角,充满怨毒的目光凄然向我注视,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夜凉如水,我脱去满身血污的战袍,上身赤裸,怀抱着巨大的方天戟坐在城楼的屋檐上,任由晚风吹过鬓角,乱发微微飘动。抬头仰望,一弯明月高挂中天,被乌云蒙上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地将光芒散落在地面上。在月光照耀下,宽阔的校场由于年久失修,地面上坑凹不平,大雨过去,形成无数大小不一的水洼,在月光照耀下粼粼闪动,仿佛是无数的繁星。在繁星之间,无数的黑点穿梭流动,那是战士们正跑来跑去地整备武装,与柔和的水波不同,铠甲和兵刃在地面上堆积得乱七八糟,在明月照耀下散发冰冷的寒光。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四仰八叉地向后仰倒,瓦片又冷又硬,躺在上面很不舒服,却能令自己头晕目眩的感觉稍微减退一些——从昨夜到现在自己始终没合眼休息;今天又是一整日水米未进,胃里已经空得发痛;再加上新开了几个伤口,流了不少血。葬礼结束后虽胡乱吃了些东西,但流失的精力和鲜血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现在身体实在是支持不住了。
疲惫的又何止是自己的肉体?
如今中牟危如累卵:铁羌盟尚不知道消息,可曹操的大军却猛地出现在附近。如今奉先公一死,难免对士气造成很大影响。好在曹操来袭的消息封锁得及时,再加上自己往日战绩不俗,因此多少挽回了一些局面。可敌人大军若是兵临城下,我军定会不战自溃。
记得瓠子河面对曹操时,那么矮小平凡的一个人,却有一种无形的惊人气势,好象与大地融为一体,化做巍峨的崇山峻岭,矗立在面前。他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仿佛有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在他凝视我时……现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仍然感到有种被人看穿五脏六腑的感觉。
在弘农接到奉先公战败的消息,我当时只觉得不寒而栗:从瓠子河一战开始,到上表请张邈为兖州刺史……曹操始终占据着主动,不断发起凌厉的攻势,此后派夏侯渊滋扰济阴,完成对奉先公整个部署的战略侦察,接着利用臧洪吸引我军的主力,自己则一举击破济阴,将奉先公势力切做两段……仅仅用了不到数月时间,他就收复了兖州八郡,打得奉先公落荒而逃,现在又消灭张邈,进逼中牟。
此人的可怕之处,在于能将外交谋略与兵法进攻完全融为一体,针对敌人的各个方面造成意想不到的打击。只消被他抢住半点先机,就好象陷入连环套一般,再也难以翻身。
如果说奉先公是我武道上的老师,那么曹操就是我兵法和韬略的启蒙,对他的敬佩和畏惧,已经深深根植在我心底。自从得知他来犯的消息,我忧心如焚,实没有半刻安宁。尽管努力采取了一些措置来稳定军心,麻痹敌军,但能不能收到效果自己也无从预料。
忽然听到下面城楼中有人说话,我虽然心烦意乱,什么都不想听,但声音依然清清楚楚地钻进耳朵。
一个略显稚嫩的兖州口音道:“听说曹操要来了啊……老杨,你说说,奉先公他老人家是天下无双,现在都已经死了……咱们还能打赢吗?”虽然压低了嗓音,但其中的焦急和惊惶却从每个字里吐露出来。这显然是换岗警戒的士兵,听他们说到眼前的战事,倒钓起我的兴趣,赶紧侧耳倾听。
“怕啥,奉先公虽然归天了,但只要有明达公在,曹操算个鸟!”那被唤做老杨的人却是司隶口音,不是在中牟新招募的,就是从流民中选拔的,“你小子是郝萌将军在兖州招募的新兵,那是不知道了。我可是跟着明达公一同杀过西凉兵的,明达公打仗的英姿,喝,那叫一个威风……西凉兵,那是天下最厉害的军队,你知道吗?二十万的西凉兵,被明达公带着我们六千人冲杀过去,四散溃逃!明达公一个人就追杀了过去,逼得他们忙不迭地一块儿跳黄河自杀!”
我听得好笑,什么“二十万的西凉兵”、什么“一个人追杀过去,逼得西凉兵一块儿跳河自杀”?想不到那一战经过士兵们一宣传,竟是离谱了十倍都不止。
那稚嫩口音道:“老杨,西凉兵是啥,我确实不知道……不过奉先公跟曹操打仗的时候,我却参了战。曹操那兵,简直神出鬼没,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冒了出来……”说到这里,声音都微微颤抖,显然回忆起当初的血战,不由自主地害怕:“奉先公是天下无双的第一猛将,明达公再勇猛,还能强过了奉先公去?”
老杨不耐烦道:“那不同!明达公能打败那七万敌兵是用计谋,比奉先公强得多!”
稚嫩口音奇道:“你适才哪里说到用计谋了?况且刚才你还说是二十万,怎地现在又变成了七万?”
老杨显然牛皮吹破,为之语塞,过了一会儿方犟嘴道:“你小子就知道乱打岔!七万是七万,二十万是二十万,我又没说那两个是一场仗!罢了罢了,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就告诉你,明达公一定能打败曹操!”
操稚嫩口音之人显然心中不服,又不好与这姓杨之人顶撞,只有低声嘟囔了几句。又过了些时候,他们一齐下去,城楼里又陷入一片宁静。
明达公一定能击败曹操……
我只觉得脑子里乱做一团,怔怔地望着夜空中的弯月。自己开始听那姓杨老兵胡吹,只觉得好笑,但得到最后这句充满信心的话语传进耳朵,却不禁耸然动容,热血上涌:这无数条血性汉子将他们的生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又怎能负了他们?
思绪翻滚之际,我忽然感觉到这宁静的屋顶上似乎又多了样东西,赶紧一惊坐起,扭头看去,赫然发现在月光照射下,一条巨大的黑影盘踞在屋脊上。它一动不动,长着直竖的尖耳朵。
这是狗吗,从哪里爬上来的?我下意识去摸兵器,却发现适才一直在身边的方天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似乎是起身时不慎将之掉下了城楼。那狗样的野兽缓缓地用站了起来,晃动着脑袋,抖动全身的长毛,然后仰天长嗥!声音撼人心魄,仿佛无数冤魂的哀哀哭诉,这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