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真髓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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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声咒骂着,将手中长戟舞的风雨不透,细微碰撞声不绝于耳,箭支纷纷下落。
冲出数十步,忽然眼前的黑暗变成一片白光:原来前方曹军一齐点燃了火把!
突如其来的火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接着无数的火把与箭支一齐飞过来!刹那间,耳边充斥的全是士兵惨叫与坠马的声音。紧接着,耳膜里灌满了隆隆巨响,仔细分辨才发现是无数骑兵冲锋时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这巨响令大地都为之战栗颤抖!
布成锥型冲锋阵的曹军骑兵从正面突击过来!
最前端的我,上下左右,视野顿时全部被敌骑所占据。
我不怒反喜:正面冲锋虽然难以抗衡,但总比对付借助黑暗连续射击的弓箭手要来得痛快!将一切杂念抛之脑后,我全心投入手中的长戟奋力向前冲去。连斩数敌之后回头瞟了一眼,士兵们已排成锥型阵,紧跟着我深深地楔入敌军之中。
兵刃交错,两军最前锋的战士不断溅血倒下,无主的马匹四散奔逃跌倒,使得两军接触的瞬间,敌我都为之一滞。
还没喘过一口气,随着尖锐的破风声,一支钢矟从正前方如毒蛇般刺过来。矟尖吞吐闪烁不定,忽然抖成一朵钢花,捅向我的前胸。矟还未到,激起的风压象巨石一样撞过来,令我的胸腔竟然为之缩紧!
我屏住呼吸,反手一戟挑在敌矟尖上,身体微微左倾,企图将这一矟化解。岂料矟尖竟然不为所动,少许下沉之后依然向我小腹扎过来!
我赶忙身形再变:身体重心向右压,同时长戟全力向右侧一带,总算将矛推开。压力过后,心中不免暗暗吃惊:这一矟虽然远比不上奉先公的戟法神出鬼没,但攻势凌厉之极,那股子刚猛无匹的杀气更令人难以抵挡。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没等我留意他的模样,战马冲锋的高速已经使我们贴身而过。
我不甘就此罢手,身体向后彻底躺倒在战马上,右手运戟照着此人背影用力猛刺。那使矟的敌将虎吼一声,同时雄躯一扭,无比纯熟地滑到跨下战马的腹部左侧,轻松躲开一戟之后重新翻身上马。长矟舞动,两名前来狙击他的士兵一中前胸、一中脖颈,当即毙命落马。他的矟法固然沉猛,而灵巧的骑术更加令我叹为观止。
不容我多加感叹,直立身体之后,发现前面敌兵三名骑手挺长矟向我急冲过来。我将身体伏低闪过长矟,反手同时用力运戟扇面横扫:颈血狂喷一尺多高,连人带马六颗头颅飞上漆黑的夜空。
面前忽然一片清净:我们终于突破敌阵!回头遥望大营,只见火光摇曳下曹军的大队精骑人头涌涌,犹如地狱冒出的群鬼,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洪水般压过去。我心中暗自发愁:虽然有张辽的援军助阵,但是曹军的主力骑兵团刚刚全线投入战斗,胜负实在难以预料,何况刚才那使矟的勇将在曹军中也不知还有多少。
温热的血液与碎肉喷在我的战袍和铁甲上逐渐变的粘稠冰冷。回头再看看左右,三千骑士已经人数锐减,人人负伤累累,好象一个个血葫芦。但他们依然面不改色,手持长矛策马紧紧跟随。
我放声大笑:“好!大伙儿英勇无敌,没有一个是孬种!让曹操再看看我们的志气罢!”话虽然说得激昂壮烈,但是嗓音已经由于疲惫和嘶喊变的沙哑不成样子。
话音刚落,就听见“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响起,眼前黑色的平原瞬间重新成为白昼:无数的火把举起,曹军的主力部队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没有密集的箭雨,没有骑兵的冲锋。
敌阵最前面是一人多高的巨大橹盾,随着鼓点缓缓地压过来就象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这种橹盾底部可以深深刺入泥土,立稳之后无论是弓箭还是兵器都可以抵挡,是活动的堡垒工事。
巨盾上端露出后面无数高举的矛尖。看到它们,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长矛长度大约有普通长矛的三倍,是骑兵冲锋的克星。如果我继续冲锋,一排排平伸的长矛会形成刺墙,保证连敌人的头发都没有摸到,马匹和骑士已经被刺成肉串。
想起刚才那密集的箭雨,曹军阵中隐蔽着上万弓箭手是毫无疑问的。
回头看看身边的不到两千骑兵,我惟有下令全军停下重新整队:以这点兵力冲上去和鸡蛋碰石头没什么两样。
巨盾忽然分出一条路,七八骑从盾后来到阵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黄马,马上骑士干枯瘦小,全身披挂整齐,在无数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盔明甲亮。此人右手倒提着一柄长槊,左手提着缰绳,纵马奔驰的举手投足都颇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这种气质与奉先公很有些相似,却又大不相同:奉先公那是一种对世俗冷眼旁观的蔑视;而他显示出对整个世俗的玩味和无所不能的怡然自得。他的身上另有种独特的霸气,和奉先公那种几乎压倒一切、摧毁一切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将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视他人如草芥粪土的霸气。
我从没见过此人,却自然而然地察觉了他的身份:他当然就是曹操曹孟德。
除了曹操,谁还能有这种气势和风度?
曹操一直来到我的面前数丈处才停下来,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沉重的虎纹钢盔下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焦黄黎黑的皮肤,消瘦的面颊,但配上他那深邃的、蕴藏着无穷智慧的眼睛,竟然产生出一种决不平凡的奇异魅力,令人不敢仰视。在这锐如鹰隼的目光注视下,我竟产生出一种被彻底看透的畏惧感。
“真髓,真明达,”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曹操手捻稀疏漆黑的长须,放声大笑,“看你小小年纪,分明还未行加冠之礼,竟能突破了夏侯渊的精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可惜此番你自投罗网,自信还跑得了么?”声音浑厚低沉,非常悦耳。我几乎不能相信,这样矮小的人竟然可以发出如此洪亮威武的声音。
此刻我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使矟的勇将就是我这次任务的目标,夏侯渊。
耳边曹操的话语仍然在继续:“真髓,今前不能破我大军、后又不能救高顺,已是自身难保。你这么一点年纪,倘若就此战死,本府也为你可惜啊。事已至此,何不归顺本府,也好创立一番事业?”
我没有答话,心中却盘算着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
单看曹军的阵容,我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这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劲旅根本不是自己这点微薄兵力所能击退的。眼前惟一的解决办法,只有闪电般冲刺过去,出其不意地一举把曹操刺于马下!
刺杀曹操!
曹操此刻就在我的面前八丈的距离。
杀掉他就能结束这一切!
我的呼吸与心跳不禁为这个念头而加快了许多。我在脸上做沉吟不决状,不动声色地慢慢握紧了手中沾血的长戟。
※※※※※
笔者按:
关于陈宫的忠奸问题。
罗贯中先生在《三国演义》里塑造的陈宫形象很高大,但历史上的陈宫弃曹并不是因为杀吕伯奢,而是另有原因。曹操初得兖州后得意志满,但是由于他是宦官家庭出身,所以陈留名士边让讥讽他,愤怒的曹操于是诛杀边氏一族,搞得兖州大族人人自危。于是在曹操讨伐陶谦时,留守濮阳的陈宫联络陈留张邈一同叛曹迎吕。
关于陈宫还有一条记载,就是他对吕布的背叛。
《三国志》引《英雄记》记载,吕布的部将河内郝萌反叛,吕布逃入高顺营,高顺带兵平叛,郝萌的副手曹性也反对郝萌,“萌刺伤性,性斫萌一臂。顺斫萌首”。事后吕布询问曹性反叛始末,曹性供认,郝萌是“受袁术谋”并且“陈宫同谋”,当时陈宫正坐在旁边,面红耳赤,非常难堪。但吕布以陈宫为大将,正是用人之时,所以没有再追究。
这条记载,罗贯中先生由于小说情节安排而没有收录。在《三国演义》后面的情节中,徐州被围困,陈宫劝吕布突围而自己留守,吕布不听。罗贯中先生将之归结为听信妇人之言。但实际上是吕布对陈宫的忠诚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说了以上这些,只为读者诸君对历史人物有个简单认识,绝非要指责罗贯中先生,更不敢狂妄到自诩“拨乱反正”、“以正视听”的地步。因为笔者之所以沉迷三国,跟诸君也是一样,同样都是起源于罗老先生那部不朽文学巨著,《三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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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突刺
马蹄声响,一个巨汉驱马来到曹孟德身侧。
出于习武者的本能,我把眼光投向这个巨汉。他跨下的战马也算是威武雄壮的良驹,但与骑手那壮硕身躯一比,顿时显得无比单薄瘦弱和不负重荷。他没有披沉重的铁铠,赤裸的上身被轻皮两裆紧紧包裹着,肌肉盘虬的手臂仿佛蕴涵着无穷的力量。他也没有带头盔,乱蓬蓬的头发随便在脑后扎了个大结,粗糙的脸上全是漆黑刚硬的短须,毛茸茸地露出一双虎目。火光忽明忽暗的闪烁,仿佛就在他的眼中燃烧。
现在这双燃烧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目光扫过此人的肩头,一对巨大的黑色手戟从宽阔的肩膀后露出两个把手。他轻轻松松地坐在马上,虽然双手都拉住缰绳,但好象无论何时何地,手戟都能从掌中挥出。巨体散发的淡淡杀气仿佛与周围的黑暗与火光溶为一体,显得他愈加巨大雄伟。
看到他肩甲上的虎豹双形标记,我猛然想起一个人,与奉先公相媲美的当世短兵器第一高手,曹营精锐“虎豹骑”的教席,“恶来”典韦!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指渐渐放松,放弃了突刺曹操的想法。
这样蛮干是不会成功的,典韦一定看破了我的决心,故而赶到曹操身侧保护。虽然还没有正式过招,但从气势的对峙上就已经能够感觉出自己与这绝顶高手之间的巨大差距。
我猛地想到一事,典韦既然在此出现,那么“虎豹骑”也就一定还隐蔽在曹军的阵中。到目前为止,曹操仍然保留着大部分实力,可想而知是针对奉先公援兵的布置。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多看了这瘦小的统帅一眼,心中升起既是敬佩又是恐惧的奇怪感觉。
一滴水忽然打在曹操的铁盔上。
他仍然在微笑着等待我的回答,感觉到水珠落在头上不由怔了怔。
我没有在意,脑汁猛绞。
突袭曹军主力赢得时间,这我已经做到了,曹军主力为此仍然没有动。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赶回去与高顺和张辽集合部队抵抗。奉先公现在想必已经接到我与张辽的求救通讯,倘若我们能再支撑一个时辰等待奉先公大军赶到,形势必定会逆转过来。
问题是,怎样才能顺利地从曹操面前逃之夭夭呢?
又一滴水落下来,打在典韦的肩甲上。
我的注意力一下被拉回到典韦身上,这巨人虽然依旧安稳地骑着马,但就在我故作沉吟的时候,他将身体微微地动了一动。
此刻的典韦已经向前调整了重心,臀部虚坐在马鞍上,而双手虽然没有握戟,但已经挪到最适合出击的位置,分明是出手在即。
不对,我心里发冷,他是有意让我看见的,好让我集中精力提防他,不让我有空闲去思考其他的事。
第三滴水落在我的手上。
曹操无疑已经失却了等待我回答的耐心。他持槊的右手即将举起,这肯定是发动总攻击的信号!我心中这份焦急就甭提了,可就是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暴雨忽然倾盆而下!
酝酿已久的大雷暴彻底爆发,天空积蓄了数月的雨水,此刻都尽情宣泄出来!刹那间天地恢复了无穷的黑暗:南营的大火、曹军的火把瞬间全部熄灭。
顿时一片混乱。
我用尽力气回头大喊:“大伙儿听了,赶紧撤退!回去找张将军汇合!”但雨声茫茫,也不知士兵们听到没有?
冰冷的雨水、冰冷的铁甲,我全身上下已经被彻底浇透。
雨水从铁盔的前沿流下,就象一道小瀑布。
天际忽然出现一道闪电,景物一瞬即逝。
在天地亮起的一瞬间,我透过水帘,惊喜地发现曹操依然站立原地!他纵然智计无双,也没能料到这一场迟来的大雨竟然赶得如此之巧。
此时的他正用左手将大氅举起,努力地挡住劈头盖脸的大雨。
机会难得!
无声地一笑,我双腿一夹马腹,向着曹操刚出现的位置策马急冲而至。身体微微前倾,将战马冲刺的速度利用得淋漓尽致,长戟划出一条奇妙的弧线,卷起漫天风雨,将曹操的停留位置方圆五尺之地一起裹进去!
无论是技法、精神还是气力,这一击都已攀升至我前所未有的颠峰。
长戟闪电般击出。戟锋撕裂大气所形成的真空将周围的雨水急剧吸拢。形成一道雨柱,随着锐利如哨的破空声,射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但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从手上传来,好象用错了力道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凝聚着我全身精神气力、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就此落空!
冰冷的大雨从我头顶淋下,胸中那股激情仿佛和身体一样被浇了个透心凉,一时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