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明-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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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陈淡如摇身一变成了官太太,就连那个粗使的奴仆沈嘉旺也被授予把总的衔职,和李如楠平起平坐了,还有平日里和沈惟敬交好的无赖十余人做了他的家丁,草台班子搭建完毕,沈惟敬辞别了肖太亨和石星,领了万历皇帝的圣旨,赶赴辽东去者。
史书和小说里面曾经有过无数这样的故事,贪得无厌的流氓一旦受到提拔,草鸡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他就只会考虑利益和进账,正义和智慧就被抛在脑后。
更何况沈惟敬这厮何曾有过半分正义,他所能展示的智慧也不过就是他的那张嘴,于是乎沈惟敬这个市井无赖,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朝的正式官员,接下来他要做就是在历史舞台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夙兴夜寐,沈惟敬居然不顾及自己的老弱之躯,没几天的功夫就蹦跶到了宽奠堡,既然是朝廷遣使,不单单杨绍勋和郝杰要亲自出城迎接,就连朝鲜国王李昖都不能免了。
这些天李昖整日里都在和杨绍勋死磨硬泡,只盼着能尽早发大兵,驱逐倭寇,眼看天使到了,自然也免不了发发牢骚,吐吐苦水。
面对喋喋不休的朝鲜国王,沈惟敬把他市井无赖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再次展现了他悬河般的口才:“贵国只是礼仪之邦,并不懂得用兵之法,所以一味强邀出兵,凡是用兵之道,必要三思而后行,不可轻举妄动,况且天朝自祖承训平壤新败之后,弓箭遗失甚多,现在正忙于打造!”
李如楠在一旁听着,眼睛瞪得足有牛蛋大小,沈惟敬这个理由找的实在是太奇葩了,弓箭不足,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
他虽然来自后世,也知道发生在万历二十年的这场援朝抗倭战争,但是也只知道大体的历史走向,对沈惟敬这朵奇葩,却不甚了解,不过既然是朝廷派来的,应该有些能耐就是了。
于是李如楠也就本着非礼勿言的原则,老实带着,尽情享受着天使降下的福音。
李昖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其实他本身也没盼着朝廷能立刻再次挥军渡江,大获全胜,只是想灭一灭日本人的嚣张气焰。
沈惟敬显然对李昖的说辞十分不屑:“用兵之道,当上观天文,中审地利,下察人和。前日平壤之战,都是因为祖承训违背了兵家之术,贪功冒进,才有惨败,万岁爷得知后龙颜震怒,所以下旨发兵七十万,不光恢复贵国,还要飞赴日本岛,直捣贼寇巢穴。”
还有这事儿!?
李如楠更惊了,他到不觉得这个沈惟敬实在吹牛。逼,毕竟历史上这场战争确实是打了,而且大明朝带甲数百万,这也是实情,可问题是飞赴日本岛,这个就有些吹泡泡了吧?
李昖被沈惟敬满嘴放炮,震得不轻,心下也是兴奋不已,好家伙七十万,一人一泡尿,就能让倭寇顺流而下,跌落大海,顺便还能清洗一下三千里河山:“既然如此,小王只盼天朝速速进兵剿贼吧。”
沈惟敬显然对李昖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有些不耐烦了,道:“岂能仓促进兵,天兵行军快的每天可走七十里,慢的只有五十里,这才是用兵之术。”
沈惟敬动不动就用兵用兵,听得李昖头昏脑涨,只得岔开话题:“前番祖承训将军虽然兵败平壤,然此后李如楠将军击杀灭倭贼甚多,虎威尚在,使得倭寇不敢出城,小邦遗民,至今尚存一息,都是拜天朝皇恩所赐。”
沈惟敬闻言,颇为不屑道:“一勇之夫,纵然是偶有小胜,又有何值得称道的!”
李如楠一听自己无辜躺枪,眼前这个老邦菜居然还口出狂言,登时就恼了,一旁的葛礼和史儒见了,生怕他犯浑,赶紧将他的抱住,堵住了嘴。
沈惟敬正幻想着自己就是诸葛武侯再生,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没注意到危险,还在对李昖道:“我之所以星夜不寐,还不是为了贵国?扫灭倭贼,还国王于旧都,大事都办完之后,我的使命才能说完成了。”
李昖一听这话登时就明白了,之前已经被锦衣卫的大特务头子敲诈了一次,这次也不用李德馨提醒,老老实实的在当夜就呈上了一张厚重的礼品单子。
李如楠回去之后是越想越生气,愤怒让他的脑袋都开了光,突然回忆起来,在大明两次援朝战争的时候,曾有过一次和谈,那条件就是比之慈禧太后,卖国的程度,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那个负责谈判的官员,在大明和日本两厢忽悠,说尽了谎话,大话,屁话,最后被万历皇帝咔嚓了脑袋。
该不会就是那个老梆子吧!?
第三十二章 日本人都是大傻。逼
沈惟敬在宽奠堡只盘亘了两天的时间,敲诈了朝鲜君臣之后,这厮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准备渡江前往义州。
沈惟敬虽然走了,可是不知怎的,李如楠就是不安心,他不确定这个沈惟敬是不是历史上那个忽悠着万历皇帝,签署了第一份卖国条约的混世巨奸,可听着口吐莲花,一个劲儿的大放厥词,怎么都是个不着调的人。
带着满心的疑惑,李如楠去找了郝杰,怎么说郝杰也是个有学问,会识人的。
“世叔!”
李家和郝家几代人的交情,李如楠的三哥李如桢又娶了郝杰的独生女儿,叫一声世叔,倒也不为过。
郝杰似乎早就在府上等着李如楠了,见他来了,笑道:“世侄此来,可是为了那沈大人!?”
李如楠道:“世叔!看那沈惟敬言谈举止,倒像是个有才学的,可是不知为何,小侄总是觉得那人太假,什么都像是装出来的,而且眼神闪烁,行事荒唐,更像是个市井无赖!世叔曾在京城为官,可曾听说过这沈惟敬!”
郝杰捻着胡须,道:“这个倒是不曾,不过沈惟敬偌大年纪,又是兵部尚书肖大人举荐给万岁爷的,听人言此人精通倭事,颇有沟壑,乃是饱学鸿儒,该不会是个欺世盗名之徒吧!”
精通倭事?
李如楠一听这话更是怀疑,就眼下大明士大夫那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做派,就算是屈尊降贵的低头看看,除了能看见的除了自己的脚指头,谁会去专门研究一个他们眼中的蛮夷之国。
“小侄总是觉得事有蹊跷,这沈惟敬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
郝杰倒也不会觉得李如楠是无的放矢,单单这一次出兵,能够力挽狂玩,为大明朝赚回面子,就可以看得出,李如楠是个胸中有料的。
“世侄既然怀疑,不如去信给季云,他在锦衣卫勾当,要查出这个沈惟敬的底细,该当不是件难事!”
季云是李如桢的字。
李如楠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李如桢供职部门是当今天下最大的特务机构,做的就是万历皇帝的耳目,这天下间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们的。
“世叔说得不差,小侄这就回去,差人给我三哥去信,倒是要看看这位沈大人是个什么来历!”
李如楠这边给李如桢去信不提,另一边那位肩负了重大使命的沈惟敬已经渡江到了义州,这时候的义州,除了几个朝鲜小官留守之外,余下的人全都逃过江去了,沈大人一到,不要说是什么迎接天使的仪程了,就连桌像样的酒席都吃不到。
这让沈惟敬大为气恼,眼看着在朝鲜人身上刮不到什么油水了,他就将主意打到了日本人的身上。
到达义州的当天,沈惟敬就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沈嘉旺,让其送往平壤。
沈嘉旺倒也是傻大胆,居然也不推却,骑上快马,就直奔平壤而去,到了平壤城下,便高声叫嚷,吵着要见到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正在城主府内和黑田长政等人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进兵,大友义统。战死,立花宗茂前去追敌,如今都未曾返回,想来也是凶多吉少,小西行长担心义州那边,大明屯了重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料理。
突然听到大明派了使臣过来,他有心不见,但黑田长政却劝道:“不如将使者放进城内,看看他如何言语,顺便也可以打探一下明国皇帝的心思!”
小西行长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便让人放沈嘉旺进城。
沈嘉旺见着小西行长,倒也硬气,摆足了天朝上国使臣的威风,当面第一句话,居然就诘问道:“尔小邦蛮夷不识天数,妄动刀兵,为何深入大明的属国,难道敢抗拒王师吗?”
小西行长一听就傻了眼,这来的该不会是个傻大胆吧,一旁的日军将领一听沈嘉旺口出狂言,当即就要拔刀,还是被小西行长拦了下来,他毕竟是商人出身,深谙生意交易的那套理论,知道大明既然派了使者过来,就是有的谈。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让沈嘉旺回去,顺便邀请沈惟敬亲自到平壤城相会议事。
沈嘉旺回到义州,将小西行长的意思说了,沈惟敬却犯了难,他也不是个笨蛋,知道现在平壤城内,日军屯了重兵,他要是亲自前往,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可是要不去的话,万历皇帝交给的任务就完不成,思来想去之下,他又派沈嘉旺走了一遭,先赠给小西行长一千金币,约以单骑相见。
小西行长给沈惟敬的回信中写道:“嘉靖年间,明朝有个叫蒋丹的,诱骗日本,约和通贡。却暗自设伏,害我不浅。今天你从明朝来,怕是又重演蒋丹的伎俩吧?”
沈惟敬回信答复:“天朝怜悯属国倾覆,发师来援,尔等如能洗心革面,解兵退围,则日本生灵,均为中华赤子,天朝一视同仁,怎么会容许欺诈行为,以背民心,失其所望?”
小西行长虽然恼恨沈惟敬信中以天朝上国自居,藐视日本,却也还是答应了,这会儿义州城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早就摸清了底细,大明军队早已渡江返回,义州不过三五百朝鲜的老弱残兵,还有那些被打散的义军把手,沈惟敬此来,除了随行的几个家人之外,简直就是个光杆司令,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次日天明,日军在平壤城外的降幅山下列阵,摆开了鸿门宴,沈惟敬仅仅带着三四个家丁前赴敌营。
随行人员,和义州城内的朝鲜官员都为沈惟敬的安危捏了一把汗,劝他不要去了。
沈惟敬却道:“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倭寇难道敢把本官杀害了不成?况且本官代表的是大明朝廷,岂能怕了倭寇,你等休要再劝,只管在此等待,静候佳音就是,看本官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退倭寇!”
朝鲜官员还是不放心,便派了三百兵士跟随一同前往,却只到了大兴山处,远远望见日本人为数甚多,手中剑戟寒气袭人,朝鲜兵士当即吓得两腿发抖,不敢再往前。
沈惟敬也不以为意,这厮就是个赌徒的性子,赌赢了,就是荣华富贵,赌输了,他偌大年纪,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这些日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该享受的也都享受到了,总归不算亏本。
看见沈惟敬到了,日本人立即上去团团围绕,人人目露凶光的瞪着,沈惟敬倒是当真胆大,面对刀光剑影,居然毫无畏惧,挺胸昂立,高声叫呼:“天朝派遣百万大军,来压境上,你等命在朝夕。”
接着有看见了小西行长身边的谋主景辙玄苏,登时责骂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然剃发为僧,为何却又助纣为虐,残害大明的藩属?”
倭寇被他说得一时全都愣住了,沈惟敬见状大喜,又是一通大骂,大有“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气势。
景辙玄苏似乎被压住了气势,不过这秃驴也是个厚脸皮,莞尔道:“沈大人说笑了,贫僧子皈依沙门,一向诚心礼佛,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从来就是导人向善,岂敢助纣为虐?日本国同大明断绝交往已经很久了,本欲借道朝鲜向大明皇帝进贡,不料朝鲜人反而纠集重兵,抗拒日本,才有今日的祸事,这难道是贫僧一个人的罪过吗?”
沈惟敬一听,顿时感觉牙酸,他也是个大话王,可是就算是胡言乱语事先都要酝酿一下,打个草稿什么的,可眼前这秃驴分明是已经达到了骗人的同时也自欺的无上警戒,不过沈惟敬是谁,一张嘴能说得贞洁烈女都自卖娼门的主,还能被一个东洋秃驴问住了,大笑三声道:“你们既然诚心归顺,天朝又怎么会吝惜封贡,让你们远道而来灰心归去?”
小西行长一听,就知道这沈惟敬是存了媾和的心思来的,顿时也动了心,日军自釜山登陆以来,虽然说是进展顺利,但是之前被李如楠杀得有些胆寒,要当真和大明抗衡,他的心里也是惴惴,忙道:“既然如此,贵使可在我营中暂歇,我这就命人回返国内,去询问太阁殿下的意思!”
沈惟敬也不推辞,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在京城,在辽东吃惯了珍馐美味,住惯了青堂瓦舍,义州那破地方,他还真是呆不惯,便在小西行长这边住下了,日本人倒也厚道,每日里好吃好喝供养着。
半个月后,丰臣秀吉的书信到了,野猴子大概也是觉得之前步子迈得有些大了,想要暂且缓一缓,便委任小西行长和沈惟敬和谈,顺便还开出了七大条件。
一、两国通婚。日本后阳成天皇迎娶明朝公主为皇后。
二、勘合贸易。双方应允许官船、商船相互往来,发展贸易。
三、永誓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