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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明望族-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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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瑞抬头道:“先生,听说弘治钱比永乐钱重?这是为甚,是因铜矿开多了么?”

    王守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是铜多了,反而是铜不足的缘故。这里头掺多了铁锡,个头大不少,这才重了。”

    五宣在旁道:“大哥,铜少了就少放铜,怎这钱反而还重?要是每枚铜钱少放些铜,这背着钱出门也能轻省,省的银子换钱有抛费哩。”

    王守仁看着沈瑞道:“为甚反而做大了,瑞哥答答看。”

    沈瑞取出一枚铜钱,翻看两遭,道:“是不是怕做得太小,钱脆了,容易损坏?”

    铁的密度比铜小,锡就更轻了,要是还做成原来的个头,铜钱的分量会轻不少。可要是铜的比例过小,铜钱缺少柔韧xìng,极容易损坏。

    王守仁赞赏道:“难为你能想到这些,确实如此。本朝太祖爷出身释门,百姓多礼佛,民间铜佛器为历朝之冠;加上国家法制,对官宦庶民之家的金银器有诸多限制,用到铜器的地方越来越多。今上继位前,民间多有铜商,收了铜钱铸铜器,屡禁不止。直到今上发行弘治通宝,减少了铜的比分,又添加了其他难炼的东西,方打破了那些铜商的算盘。”

    正说话间,车把式已经赶了骡车过来,那个半大少年也在。

    脸上车把式父子,骡车上加起来总共六个人,三个是少年,沈瑞等人的行囊又轻便,那头青口骡子很是轻松地拉着马车,顺着官道往北行去。

    因车上有老有小,车把式将骡车赶得尽量平稳。饶是如此,这时的官道毕竟是土路,这其中的颠簸不是一星半点。沈瑞来到大明,头一回做马车,只觉得胃里翻滚,面sè雪白。

    他有些明白王守仁赶长途时为甚那般选择了,走走停停换罢,总能缓口气,要是一直做马车,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五宣见他神sè不对,忙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干梅子塞到他口中:“城外的路就是这样颠簸,且忍忍。”

    车把式本就爱惜牲口,马鞭只做摆设,并不催促骡子,见沈瑞不舒坦,就更是放缓了速度。

    沈瑞连含了几枚干梅子,只觉得口齿生津,胃里才算安生下去,问五宣道:“坐马车那样难受,作甚不骑马出门?”

    五宣道:“马是大牲口,得专人照料。在城里代步还罢,若是出远门,牲口水土不服怎办?”

    沈瑞问道:“那先生往返京城与余姚,怎么办?”

    五宣瞥了他一眼道:“这还用问,运河水路那么方便,自是乘船哩。”

    饶是骡车已经慢得令人发指,不比人走路快多少,可毕竟是短途,三十多里的路一个时辰出头便到。车把式没有进城,与五宣结清剩下车钱,便带了儿子掉头回。

    沈瑞随着王守仁等人进城,没走多远,便见不远处跪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旁边放着一个草席,草席下露出两只脚来。

    卖身葬父?

    沈瑞看了看王守仁,又望向五宣。五宣不是王家家生子,是在幼年流落街头时被王守仁祖父王伦老爷子遇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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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用了整整一瓶雷达杀虫剂,将所有的屋子都给密封了。等回来时,差点将小九也给熏到,咳了半晚上。不过还好,昨晚总算不见蚊子了,幸福。

第四十五章 千里之行(五)

    刚刚虽出了松江府地界,到了苏州府嘉定县,毕竟还在南直隶地区,百姓富庶,如今太平盛世,没有天灾'**',这样”卖身丧父”的戏码还是难得一见,不少行人驻足围观。

    五宣果然如沈瑞所想,见到这跪着小姑娘,颇为关注,不停地望向王守仁。

    王守仁横了他一眼,低声同洪善禅师说了一句,两人便移步上前。五宣拉着沈瑞的胳膊,赶紧跟上。

    可王守仁并没有带着大家上前围观,而是拐进了马路斜对面的茶楼。等大家临窗而坐,透过开着的窗户,刚好能将马路对面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按照小说中常见的戏码,这种“卖身旧父”的戏码,如果跪着的是豆蔻少女,那定然会碰到老鸨或好sè财主或恶少,然后就有充满正义的高富帅出场,惩治恶人,救下小美人,然后就是“以身报恩”,麻雀飞枝头的故事;跪着的若长满青chūn痘的少年,那肯定先遇宿敌或者肥头大耳地纨绔,被折辱一番,虐身、虐心,然后遇到慧眼识英雄的贵人,或者出门烧香的小姐,一包银钱递过来,开始猪脚升价模式;跪着的若小姑娘的话,多半就是女主文,遇到个心善的小姐买下,然后主仆相伴长大,而后境遇不同的两个小姑娘相爱相杀。

    只是眼前这小姑娘真的到了绝境,还有另有缘故?

    倒不是沈瑞冷血,实是后世讯息发达,听过太多骗局,看到稀奇的事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这是不是真的。

    沈瑞先看向草席下露出的一双脚,上面是五分旧的布鞋,裤脚是已经褪sè的粗布;再看那跪下的小姑娘,一身带了补丁的衣裙,头上系着拇指粗的白布条。若是孝女身份,这身装扮显然不伦不类,按规制应该披麻戴孝。可对于一个落难到需要“卖身”的小姑娘来说,这样情景似乎更加真实。她这么小年纪,要是真的收拾得妥妥当当,反而要引得人怀疑。不知小姑娘已经跪了多久,头上汗津津的,看着摇摇yù坠,越发显得孤苦可怜。

    茶楼里众人既已落座,五宣便唤了茶楼小二,要了茶水,又要了两盘佐茶点心。

    见沈瑞看着外头出神,五宣拍了他一下:“都是做戏,莫要当真,只当热闹看,长长见识。”

    沈瑞回过头,看着五宣笑嘻嘻地模样,有些意外:“这是假的?”

    其实,他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小姑娘清瘦是清瘦,穿着也寒酸,可小脸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红着眼圈,脸上也是泪痕,可对于周围人的探问,也是有问有答。如此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引得围观的人纷纷怜惜。就算穷人孩子早当家,这小姑娘表现得也太懂事了些,不由得使人怀疑是不是被人提前教过。

    五宣扬扬眉道:“自是假的,要是真的,不说旁人,就是周围这几个铺子的老板伙计也不会看着有人在这挺尸,早使人唤差役过来清理。”

    沈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沈瑞之前觉得的不对劲,也正在此处。不管这小姑娘是父死前是住在客栈,还是流落街头,安身之地总不会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附近临近城门,客栈茶楼酒店林立,有士人富贾所投宿的高级客栈,也有穷人落脚的大车店。

    若是这小姑娘之父死在大车店,那早有店家出门去报案,即便是病死,也要仵作来验过,开具证明,店家才脱得了干系。要不然不明不白在店里死了客人,谁还敢再投宿;要是这小姑娘之父是重病时就被驱逐出来,那父女二人身边的东西也太干净,行李呢?包裹呢?就算这些东西都典卖干净,那既是出门在外,路引呢?没有路引,如何能出的远门?那细究起来,这小姑娘即便不是本地人,也是百里之内人氏。

    古人最是迷信,忌惮鬼神之事。要是这小姑娘真如她所说,随父来嘉定投亲不遇,父死无依无靠,早有人拿着苕把出来撵人。之所以任由她做戏,多半是晓得其底细,心有忌惮。

    想到此处,沈瑞便低声对五宣道:“既是假的,故意选在离城门进的地方,是要蒙外地人?那怎选了这么个小丫头做戏,要是选个年岁大的,‘卖身银子’不是也能高些?”

    五宣不屑道:“这营生本就不是正道,多是一些市井混混做局骗几个银子花花,要是真跪了个妙龄小娘子,当地哪个老爷、少爷看上,别说身价银难讨,说不得因心里膈应,还要收拾这些泼皮一顿。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沈瑞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有人上当,会被骗了卖身银子?还是被洗劫一空?”

    五宣“哈哈”道:“遇到肥羊,谁会放过。即便不使人明抢,也会使扒手暗中缀着,谁叫这善心一发、财露白哩,不招贼才怪”

    这话虽似乎有道理,后世也常用人编造可怜身世,利用旁人的善心欺诈,可沈瑞看了旁边的王守仁一眼,总觉得他不会冷眼旁观。

    王守仁也望向马路对面,察觉出沈瑞看他,笑道:“瑞哥儿可是觉得好人当有好报,这样做了善事反而被失了财物恁不公道?”

    沈瑞拧着眉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又不是真正孩子,哪里会天真地去琢磨公道不公道。他只是寻常人,有着后世人的自私本xìng,遇到这样事不关己的事,不过是冷眼旁观;他想要知道的,是王守仁会如何行事?他莫名地就觉得王守仁就见了这一出戏,总会有个应对。

    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戏了。

    王守仁见他不语,挑眉道:“怎不作答?”

    沈瑞想了想,问道:“行善没有好下落,冷眼旁观反能独善其身,那以后谁还敢行善?”

    王守仁笑了笑道:“不是自以为做了善事,就是善人。若不是有那些愚钝之人,不辨真伪,自以为行善,这骗局也不会千年不衰。要先知道什么是善,再去行善,而不是只用口舌说善,才是真正良善之人。”

    他不过随口说着,沈瑞却听出些意思来,这几句话概括起来,不就是“知行合一”?王守仁的“心学”虽还没形成,可他为人处世已经往这个方向发展。

    沈瑞还在寻思王守仁话中之意,王守仁已经唤了小二过来,吩咐五宣打赏了半把铜钱,叫他去喊官牙婆来。

    小二闻言,望了马路对面一眼,yù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铜钱,颠颠地跑去与掌柜打了个招呼,出去寻人去了。

    这回轮到沈瑞惊诧,寻牙婆作甚?难道王守仁真要买下那个小姑娘?

    牙店离茶楼并不远,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小二便引着一个婆子过来。那婆子四十多岁,穿着青蓝sè褙子,头上插了一把银梳子,头发丝一丝不乱,面上露出几分jīng明。与寻常妇人走路颤颤悠悠不同,这婆子甩着一双天足,走得极为稳当。

    大明朝买卖人口分两种,一种是在官府登记的契约,一种是私契。

    又因朝廷禁止“买良为贱”,奴仆最初的来源都是犯官罪人之后;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能直接买卖,就用“典人”或者“收养”这一说,养儿、养女的身份,可实际行的是奴仆事,人身归属权也都归了家长。

    牙婆眼力最厉,并没有单凭衣帽敬人,在王守仁面前很是客气。

    王守仁道:“对面那小娘子跪了这许久,看着可怜,麻烦妈妈过来做个中人,帮忙张罗一二,我成全了她这份孝心。”

    牙婆闻言,脸上没有向小二那样明显,可神sè之间还是有些踌躇,视线在五宣身边的包裹与纸伞上转了一圈,又看了旁边的洪善禅师一眼,堆笑道:“这位举人老爷恁地心善,只是瞧着像是要赶路的,买了这小丫头,耽搁了路程反而不美。若是老爷瞧着可怜,赏几缗钱岂不省事?”

    不是她将送上来的中人费往外推,实是不乐意搀和进这些事。那些市井混混,只盯着银钱,可不会管你是举人老爷、还是光头大和尚,既是“钓鱼”,等人上钩,少不得要洗劫一番。

    要是寻常商贾百姓,强龙不压地头蛇,多是自认倒霉。可这里有个举人老爷在,一个帖子就能成为县太爷的座上客,怎会肯吃这个亏?

    加上这几人神态悠闲,行囊不多,一看就不是出远门的样子,说不得是周边府县人氏,来嘉定走亲访友的,谁晓得有没有什么同年世交在城里。若是那些混混做成了局,那些混混可以卷了钱财一走了之,自己守家在地的又往哪里跑?

    因此,牙婆实不愿意接这个生意,才开口“提点”王守仁。

    王守仁看了牙婆两眼,道:“妈妈好意,我心领了。请妈妈出面,不为其他,不过是看不惯那小娘子这般年纪,恁地苦跪。妈妈只叫那小娘子签了正式委身文书就好,至于地上那位,有了银子,自有‘热心人’出面帮着营葬。”

    牙婆小声道:“老爷莫怪婆子多嘴,市井混混,手段下作,需小心提防哩。”

    王守仁道:“再次谢过妈妈,我记下了。”说罢,却是不改主意,示意五宣取银子。

    五宣从褡裢里摸出几块银饼子,两块大的,两块小的。

    五宣先将那几块饼子递给牙婆道:“这十两银子与那小娘子做身价银,余下那一两银子与妈妈吃茶。”

    这几枚银饼子雪白,一看就成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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