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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大明望族-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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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盯着吏部尚书家弹劾的折子雪片似的飞到御前;这其中不乏三位阁老门下的推波助澜。委实是吏部尚书此缺太过于重要;就算是三位阁老各有司职;不能兼顾;也希望落到自己人手中;以后诸事便宜。

    当今近几年身子骨不爽利;国事上越发全部托给三位阁老。

    再说现任吏部尚书马文升年过古稀;资历比三位阁老还压一头;三位阁老不能如臂挥使;自然也巴不得他早点退了。

    至于右都御史那边;九卿之职;也有不少人盯着;只是没有吏部尚书这边热闹。

    一时之间;告病休养的沈沧与刘大夏倒是无人提及。毕竟沈沧年纪在这里摆着;即便外头传闻病重;可文官生病是常事;谁晓得什么时候就好了。

    至于刘大夏;则是与资历深;且没有小辫子在外头;就算想要攻讦一时也找不到名头。

    吏部尚书虽是因“教子无方”被弹劾的焦头烂额;不过到底是经世老臣;老而弥坚;吏部衙门的公务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京察”到了尾声;官员升迁之事也陆续开始安排。

    何学士也终于得了消息;知晓沈洲也在国子监祭酒廷推人选中。

    何学士很意外;落衙回来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尚书府;才得知沈沧一家出城去了。

    三老爷出来待客;眼见何学士脸色有些难看;心下不由忐忑。何学士心慌意乱之下;倒是没有留心三老爷神色有异;寻了借口告辞回来。

    等回了家里;何学士依旧是郁闷难当。他的年资虽是到了;可是同沈洲一比;显然就不够看了。国子监祭酒虽是清贵之缺;可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争。加上毕竟是南京;毕竟京城国子监;有资格相争的也多半不乐意离京。

    何学士先前得了消息;知晓南京国子监出缺;也是犹豫了一番;不过不愿意在翰林院里继续蹉跎;才想要出去走一遭。不能说十分笃定;可也有了七八成把握;没想到临了临了出来的对手是沈洲……

第四百二十一章 桂子飘香(四)

    (全文阅读)

    何学士一直不得开怀;小徐氏发现丈夫不对劲;不免担心。

    等到夜半无人;夫妻在床头闲话;小徐氏便道:“可是衙门里有人为难老爷?”

    翰林院除了掌院学士之外;剩下四个学士中;只有何学士不是头甲出身。在其他衙门;头甲与二甲出身未必悬殊会那么大;在翰林院中;状元、榜眼荟萃之地;头甲与二甲的区别就大了。

    何学士从庶吉士走到侍读学士;用了将近二十年。比其他翰林更用心;在编撰等公务上更是一丝不苟;恪尽职守。丈夫的勤勉都在小徐氏眼中;自是也知晓丈夫难处。

    同旁人相比;何家根基还是太薄。

    何家虽是京畿人士;却是农户出身;直到出了何学士之父中了进士才换了门庭。如今何家堂亲虽也有子侄读书;不过顶天是个秀才、童生;在有些出仕的“族亲”;就是何家显达后贴上来的;不过一个姓罢了;压根就没有血脉之亲;何学士在家族这边的援手;只有自家两个儿子。虽说兄弟两个都争气;可年纪资质在那里。

    何学士苦笑不语。

    小徐氏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过两日我去看看姐姐、姐夫……”说完这一句;带了不忿道:“皇上恩德;如今姐夫可还留着尚书之职;就有人欺负老爷不成?实在不行;还有刘阁老在……上次刘夫人问了二哥亲事;似有做媒之意。我怕齐大非偶;到了家里叫老大媳妇难做;借口二哥年纪尚小婉拒了……

    何学士叹了一口气道:“太太想多了;没人为难我。姐姐、姐夫去了西山静养;还是勿要打扰他们……”

    话虽如此说;可何学士始终不得开怀。

    直到三更;依旧是辗转难寐;小徐氏翻身坐起道:“老爷到底遇到什么难处?连妾身也说不得么?”

    何学士也跟着翻身坐起道:“沈二哥要回京了……”

    “不是听说三年任期将满;本就当回京叙职?老爷作何忧心?”小徐氏不解道。

    何学士在脸上摩挲了一把;艰难地说道:“南京国子监之职廷推名单上;有沈二哥之名……”

    小徐氏一愣;随即变了脸色。

    谋外任这样的大事;何学士自是先前就与妻子商量。对于南京国子监之职;因之前在刘阁老那边打好了招呼;不能说十拿九稳;也已经有六、七成胜算。就是京中有风声的几个候选人;暗自比较一番;年资也比不得何学士。

    谁会想到;这个时候会出现变数。

    沈洲人在南昌府;并不在京中;京中为他跑关系;谋祭酒缺的再没有旁人;只有沈沧了。

    小徐氏只觉得心中发苦;对于姐姐、姐夫不无埋怨。不过两家虽是姻亲;因在朝廷立场不同;私下往来从不涉及政务。就是何学士想要外放之事;小徐氏也是想着得准信再说给姐姐;提前并没有打招呼。

    如今即便知晓沈沧为沈洲谋祭酒之职;何家也没有去问罪的立场。

    “姐夫毕竟要退了;老爷却是相府门生;这此消彼长……”小何氏迟疑道

    何学士摇头道:“今上仁厚;待臣子最是优容……如今姐夫虽在尚书任上浅;不好加恩;可顺手给沈家一个恩典却是寻常……”

    小何氏皱眉道:“今年是‘京察;之年;还不知空出多少位置;姐夫作甚盯着南京那头?沈家如今形势;不是正应该沈二哥留京主持大局?瑞哥在老成稳重;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

    听了妻子的话;何学士不由怔住。

    如今京官金贵;京官有几个愿意谋外任?之所以何学士先前对于南京国子监祭酒之缺颇有把握;那就是知晓大家都不爱离开京城。就是他自己;先前也不曾有过出京的念头。

    这外放的打算;还是因正月里宴会时沈沧的提点。

    何学士先前郁闷却并不怨愤;就是因沈沧提点过自己;知晓沈沧这次安排不是有意相争;确实是两家不小心看上同一个缺。

    不过妻子说的有道理;要是沈沧健康如常;那沈沧为沈洲谋南京的缺还正常;如今俨然是熬日子了;作甚还要让沈洲外任?

    沈家一门;老幼妇孺;真的留给沈瑞一个人支撑?

    何学士平素里温和;看似毫无菱角;并无其他翰林官那种恃才傲物的性子;却是心中有丘壑之人。

    他的脸色郑重起来;沉思了好一会儿方道:“看来还得往恩师府里走一遭;在沈二哥回京前;将外放的事情落定……”

    小徐氏是徐阁老幼女;出阁时徐家已经回苏州;出嫁事宜都是姐姐与姐夫张罗。沈家名义上姻亲;实际上也同娘家差不多。

    因此;她带了不安道:“老爷这是想要先斩后奏?”

    她虽偏着丈夫;可也担心何沈两家就此撕破面皮。

    何学士摇头道:“祭酒虽是小九卿;却是需廷推;哪里是说落定就能落定的?这祭酒之职就算了;我也效沈二哥;择个从四品参议……江南人杰地灵;锦绣之地;咱们这次也下江南……”

    早在国子监祭酒出缺之前;何学士想要谋的外缺就是这个。毕竟参议是辅官;并不像掌印官那样政务繁忙;加上他自己是翰林出身;外放出去也多是分官教化;也正可扬长避短。

    “这……”小徐氏十分纠结。

    这样退一步避开亲戚纷争;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是好事;可是参议哪里能与国子监祭酒相比?

    京官外放;落在外人眼中本就是走了下行;只有这南京国子监祭酒一职是例外;清贵且回京也容易。再说丈夫说的轻松;想要去江南;“北官南缺”虽是惯例;可南边可不只有江南;还有两广、两湖。要是落到偏远之地;可是没地方哭去。

    小徐氏只觉得心乱如麻;何学士心中有了决断;却是长吁了口气;散了心中郁气:“怪不得沈三弟见了我神色古怪;当是知晓了此事。不过姐夫既没有将话说开;就是在看我的打算……退一步不是坏事;这些年姐夫与我虽在朝廷上立场不同;可对我也是多有照拂……姐夫那人素来是‘人敬一尺回一丈;的性子;这次我肯主动退一步;姐夫也不会让我吃了亏去……”

    外头传来梆子声;已经是四更天。

    何学士放下心事;没一会儿便鼾声渐起。

    小徐氏躺在丈夫身边;只觉得哭笑不得。原本为丈夫抱不平的那点心思;也抛到脑后。想起沈沧的身体;她不免担心起姐姐。但凡有一儿半女;即便鸳鸯失偶;还有血脉在眼前得以慰籍;如今只有嗣子嗣女在;又不是打小养大的;能有多亲近;还不知心里会多苦……

    沈沧人在西山;不过始终关注京中消息。何学士这边一有动静;沈沧那边就得了消息。

    听闻何学士依旧坚持外放;谋参议一职;沈沧并不意外。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就算有徐氏与小徐氏这姊妹之情维系;可何沈两家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清楚。

    既是何学士不愿相争;沈沧便领了这个人情;就叫了沈瑞到书房磨墨;提笔写了一封信。

    眼看抬头署名;沈瑞不由大吃一惊。这封信竟然不是写给旁人;而是写个吏部尚书马文升。

    最近弹劾马文升的折子虽多;不过他是老臣;资历比内阁三大学士还老;这些弹劾也是无关痛痒。反倒是右都御使那边;在多方攻讦下;被翻出的不是越来越多;有些不稳当了。

    竟然是“叔父”这样的称呼;而不是“老大人”之类的;可见两下里渊源不浅。可是为什么这些年人情往来;沈家与马家只是寻常官场上往来;并不见有什么亲近之处?

    沈沧写完信;撂下毛笔;看着沈瑞惊诧之色;意味深长道:“官场上的关系;并不是都摆在明处……”

    马文升是吏部天官;他的履历百姓或许不关注;可想要出仕的士子却是知晓个七七八八。

    只凭沈沧这“叔父”的称呼;两家的交情就应该追溯到三太爷生前。

    马文升是景泰二年的进士;三太爷比这个要早;两人算不上“同年”。三太爷原籍松江;落户直隶;马文升是河南钧州人;落户虞城;“同乡”这一条也不是了。剩下一条“同门”;就是称呼对不上。若是三太爷与马文升是同门师兄弟;那沈沧对马文升的称呼就是“师叔”;而不是“叔父”。

    沈瑞终于将脑子里一直不得解的疑惑解开。

    沈沧与杨镇能够在几位阁老“三国分立”的情况下;还能得到两个大九卿之职;只靠“不党不群”是不行的。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资历压着三阁老不让的吏部天官;此事就不稀奇了。

    马文升是中立党幕后的“党魁”;这才使得三阁老即便势大;也没有使得朝廷成为“一言堂”。

    只是马文升的年纪实在太大了;今年已经七十九岁。在这个甲子年岁就能称高寿的时候;这年纪早已让朝野侧目。

    早在弘治十四年;从兵部尚那次;马文升就引得不少人非议;被人暗斥为“恋栈不去”。如今“京察”之年;马文升又被人盯上就不稀奇了。他与六部中另一外老臣刘大夏的不和;也是朝野尽知……

第四百二十二章 桂子飘香(五)

    庄子里生活平静安逸;徐氏陪在丈夫身边;玉姐带了管事婆子;照料众人饮食起居;沈瑞反而闲了下来。眼看着徐氏对丈夫寸步不离的劲头儿;沈瑞也能体恤。除了夫妇两人相召时;沈瑞就留在书房里看书。

    这里毕竟是别院;即便有书房;也不过摆了两架常见的书。

    沈瑞并没有看四书五经这类的正经书;而是要寻医书。

    这里正好有本宋时医谱;沈瑞这些日子就捧着这个看。在他心中;也隐隐地存着点期盼;盼着沈沧能够好起来。虽说他晓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根据大夫之前所说;与沈瑞的观察;沈珏觉得沈沧的病并不是一种两种;一直咳的厉害;这个应该是肺与支气管的毛病;脸色黄如金箔;这个也应是肝胆的问题;尿蹦腰痛;这个是腰肾不好;便血呕吐;这是肠胃功能紊乱;气短心虚;这个是心脏供血不足。

    这些病;本就是沈沧身上早有的;不过这些年调制压制。如今年岁到了;免疫力下降;一家子全爆发出来;就压制不住了;身体越来越虚弱;病势也越来越明显。

    搁在五百年后;不过是内科一项一项检查过去;放在当下;连太医也不下方子;他这种五脏六腑都是毛病;就是回天无术;只能熬日子。

    想到这里;沈瑞不由心浮气躁。

    这些日子;徐氏一心只守着丈夫;可大管家与二管家都找过自己。并不是诅咒沈沧;只是以沈沧现下状况;这寿材也应该预备起来了;省的到时候措手不及。

    沈瑞不愿与徐氏提及这个。就是他;心里都存一丝侥幸;盼着沈沧有好的时候;更不要说与沈沧相知相伴大半辈子的徐氏。

    可是现下的人重视身后事;这寿材置办可是重中之重;即便沈瑞是嗣子;也不好越过徐氏直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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