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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明望族-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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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多等一会儿。”

    柳芽虽有些惶恐不解,可大致明白沈睿的意思,点点头应了。

    过了许久,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二更天了。

    屋子里越发yīn冷,沈睿将被子往上头拉了拉,盖到柳芽身上,又将幔帐放好,走到窗前熄了灯火。

    西厢的门被推开,依稀有个人影在门口站了站。见这边熄了灯,便又返身回屋,西厢的灯也熄了。

    屋子里颇为幽暗,只大致有个光亮。

    沈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麻衣,幸好只是牙白,不是纯白sè那么刺眼,加上现下是月初,天上只有月牙,星光也不明朗,要不然穿这身出行也太显眼。可不穿的话,碰到人又不好遮掩过去。

    只能等夜深人静。

    沈睿略放重脚步,走到外间,就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

    如今,只能等了。

    饥寒交迫之下,时间分外难熬。

    沈睿摸着身上孝服,越发觉得蹊跷。自己是这家主母亲生儿子,孝子身份,即便是“养病”中,可早该换孝衣才是,而且还是斩衰重孝。可醒来后身上只有八成新的青绸内衣、蓝缎夹衣,并没有人给他换孝服。

    那身打扮出去,不用老安人说什么,就会多一出罪名。不肯为亲母服丧,可不是一个“小儿顽劣”的话就能遮过去的。

    惊诧之下,沈睿倒是jīng神了不少。到底是这家长辈忙着料理丧事,疏忽了本主的孝衣,还是有心如此?若是有心,是那个老安人苛待骨肉,还是“二娘”坏心推波助澜?

    时间一点点过去,里屋静悄悄地没动静。

    一个更次终于熬过去,等再次传来梆子声时,已经是三更天。

    沈睿起身,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他先走到西厢窗户,静听片刻。里面传来王妈妈的鼾声,看来是睡得熟了。

    他并不知道此宅子的具体布局,可印象中古代民居多有成例。古人又讲究风水,厨房与厕所的方位差不多都是固定的。

    沈睿的目标并不是这家的厨房,而是这家的正院。

    正院里是家主主母所居之地,古人讲究“子嗣为大”,夫妻敦伦是正事,这敦伦前后的热水是免不了的,主院即便没有小厨房,也有热水房。

    热水房有了,冲了茶汤什么的也是寻常。

    既然是主院,若无意外,多在宅子中路,方向有了,沈睿就摸了过去。

    这里怎么漆黑一片,沈睿站在中路一处院子门口,惊疑不定。

    若不是这正房的屋子够高,院子够大,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走错地方。

    连那么僻静的小跨院里,因王妈妈的鼾声,都添了人气,这主院怎么这么肃静,丁点儿人气没有。就算孙氏病故,陪嫁的婢子仆妇呢?既能做这家当家主母,不是应嫁妆丰足,陪嫁的人手也男女成行才应景么?

第四章 岁暮天寒(四)

    沈睿满心疑惑,却不敢随意,提着脚尖,先摸到东厢门口,半个小儿臂大小的锁将军把门。

    又摸到正房门口,也是挂了锁,倒是西厢下人房与灶房位的耳房,并没有锁,也没人影。

    沈睿进了耳房,适应了会儿,眼睛方雾蒙蒙看过,这里只有一个小灶。不知是不是本主生母病故前缠绵病榻,这里常熬着药,使得这里如今依旧泛着药味。

    小灶台上并无等物吃食,只有几个瓶瓶罐罐。沈睿挨个打开辩过,不由惊喜万分,竟找到半罐子蜂蜜,还有一罐子底的冰糖。

    沈睿早就饿了狠了,举起蜂蜜使劲吞了两口。即便口中甜腻,可肚子里到底有了些东西。

    他将剩下的瓶瓶罐罐都看了,其他的罐子就是盐醋等调味品,再无所获。

    既是有调味剂,小灶就开过火,沈睿瑞只觉得身上有了动力。摸着黑,将小厨房仔细翻了一遍,在墙上挂着的两个小篮子里,发现几个纸包,两包干货,两包粉剂,辨认后发现是银耳、干黄花,粉剂是杏仁粉与藕粉。还有一张空纸包,虽没有东西了,可依旧残留着浓郁的桂花香,应该是装干桂花的。

    屋角的木柜里,又摸出两个布口袋,里面是大米、小米。久饿之下,生米米香直往鼻子里钻。刺激得肚子响得更加厉害。

    若没有方才的两大口蜂蜜垫底,沈睿都要吞生米了。

    等到摸到布口袋旁边圆滚滚的几个东西时,沈睿真是眼泪都要出来。

    他靠着灶台,坐在地上,磕开一个鸡蛋,生吞了下去。

    腥气、滑腻的感觉,第一次让人生不出厌倦,只有满心欢喜。

    沈睿晓得,自己暂时成不了饿死鬼了。

    总共是四枚鸡蛋,一个没留,全部生吞了下去。

    闹哄哄的肚子终于安静下来,虽说饥饿感依旧很强烈,可沈睿晓得,差不多了。真要一口劲儿吃到撑,这小肠胃也受不了。

    手边只剩下蛋壳,老安人既等着自己“闹”,这几个蛋壳的处置也要小心了。沈睿寻思了一下,将几个蛋壳在手中揉碎,走到木柜边,将攥着碎蛋壳的手插入半尺高的米口袋,直到插到底,才松开手。

    在这包大米吃到底之前,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个碎蛋壳。

    想着老安人那边的恶意,就是这蜂蜜罐与糖罐,沈睿也不敢拿了。

    听着王妈妈与郝婆子的话中之意,本主是生母咽气那rì受责昏厥的,至今已经是第五天,等到后rì,就是“烧七”的rì子,说不定转机就在那rì。

    如此一来,自己需要熬过的就是明rì。

    沈睿将那一罐子底的冰糖都倒了出来,大概有十几粒。用那张空纸包装了,原本想要倒两把藕粉在上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罢了。该饿的时候还是要饿的,否则之前的饿不是白饿了。

    将瓶瓶罐罐与提篮纸包都放归原位,装米的木柜也仔细关好,他才蹑手蹑脚地出来。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响,依稀还有灯光晃动。沈睿忙避到院门口,屏气凝声,缩在院门后幽暗处

    就听一个婆子抱怨道:“这院子都空了几rì,半夜三更还巡看什么?老安人还没说什么,郝婆子就拿着鹅毛当令箭,难道她还真当她能当内管家?二娘眼看就要扶正,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婆子指手画脚。娘子在时,何曾这般折腾过人?”

    另一个婆子倒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老姐姐小声些,仔细叫人听到……可是变天哩,往后还是小心些好……”

    先前抱怨的婆子不忿道:“娘子那样的慈善人,谁不说赞声好,偏生老安人看不上。如今灵堂上守着大哥,谁还记得二哥才是娘子嫡亲骨肉,真是老天无眼……”最后一句已经是低不可闻。

    两个婆子说着话,走到近前,“吱呀”一声院门被推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簌”的一下窜了出去。

    那两个婆子“妈呀”一声,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灯笼,那白影却停住,“瞄”了一声,方窜进厢房后的夹道。

    是一只大白猫,原本蹲在月亮门上,沈睿来的时候屏声静气的,没有惊动这猫。两个婆子手中提了灯,晃了猫眼,大白猫才跳出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胆小的婆子嘴里已经念个不停:“真是骇死人了。”

    话音未落,一阵夜风吹来,那婆子手中的灯又晃了起来。

    那胆小婆子双股如筛康似的,牙齿“咯咯哒”:“老姐姐,这院子恁慎人……莫不是娘子、娘子没走远……”

    那抱怨的婆子道:“亏心的又不是咱们,怕什么?”嘴里这样说,到底存了畏惧,向四下作揖道:“老奴们都是不相干的,心里恭敬着娘子。娘子若还没走,就好生保佑二哥平安……莫要存了怨气……”

    天上浮云遮月,四下里越发幽暗。

    夜风阵阵,本已经静止的灯笼又摇晃起来,两个婆子到底吓了胆,举着灯笼胡乱晃了一下,口中道:“看过了,看过了,快走!”

    一刻不敢停,慌慌张张拉上门,脚步声很是急促,少一会儿便恢复寂静,已经走的远了。

    沈睿站在门后,却是眼前一阵阵发黑,直觉得头疼yù裂。

    一个两、三岁的红衣童子,挥着小胳膊,冲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扑过去,口中叫着“娘,娘”,却被一把抱住,一个五十老岁的老妇人慈爱地摸着他的头,道:“你娘忙着管家哩,瑞哥儿勿扰了你娘,祖母叫人你做糕吃。”

    那年轻妇人只笑吟吟看着,并没有上前抱孩子。

    再次见年轻妇人时,童子只淡淡地唤了声“娘”,就专心守着半碟桂花塘年糕,吃的专心。

    童子到了五、六岁,旁边跟着两个小厮,一个提着鸟笼,一个在地上翻筋斗,口中道:“二哥别做那书呆子,傻愣愣的被人瞧不起,要做大侠才气派哩。二哥是沈家四房嫡子,身份尊贵着哩,甚也无须怕。”

    学堂上,童子看着眼前摆着的《三字经》,一脸厌恶。

    童子到了七、八岁,身边的仆妇不忿道:“老爷偏心哩,只疼二娘与大哥,二哥才是嫡子哩,那狐媚子手段高,那小妇养的孽种处处抢二哥风头,恁不是个好东西,二哥勿要给她们好脸sè,省的被当成好欺。”

    学堂上,先生在襃赞一个小少年,童子回过去去,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里能shè出小刀子。

    厅堂里,一个中年人摸着胡须,亦赞了那少年两句,对答之间,都是满意之sè。童子耷拉着脑袋,使劲赚着拳头。

    中年人离去,少年转过身来,摸着童子的童,轻声地道:“我教二弟背书吧,二弟背会了《三字经》,爹也会赞二弟。”

    童子一把打掉少年的手,瞪着眼睛道:“小妇养的孽种,谁要你教!”

    那少年的手僵住,面sè惨白。

    童子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跑开。

    童子长大差不多现下这个大小,那年轻妇人已经不再年轻,呈现几分老态,满脸苍白,躺在床上,满脸慈爱地看着他,道:“不盼我儿显贵,只愿我儿平安。”

    童子神情不解,可也乖乖巧巧,并无在其他人面前的跋扈任xìng。

    那妇人轻笑道:“不爱读书也别勉强自己读,只需知礼晓律法就好,可也莫要想着做游侠儿,当游侠儿挨打了可是疼哩,又不是良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关进大牢去。”

    童子不忿道:“他过童子试哩……大家都笑话我……”

    妇人伸出手来,摩挲着童子的头,笑吟吟道:“嚼舌者心中多有鬼,我儿要心思清明,行事切莫冲动。没有耕耘,勿谈收获,天上不会掉馅饼。他能有今rì,也是经历十年寒暑,rìrì手不离卷,可敬不可嫉。族中虽以读书为重,可农本传家也不乏其人,我儿做个自在员外就好,只是莫忘了沈家是忠厚人家,对待佃户下人勿要苛待,多行善事。若实在是想要与他争口气,也莫要冷面以对、恶语伤人,往后早些成亲生子,好生教导我那孙儿读书就是。你们到底是手足兄弟,不要在人前落下短处。”

    童子拉着妇人衣袖,看着她衣袖下露出个皮包骨,红着眼圈道:“儿子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那般不懂事,以后也会做个好员外,娘也要听儿子的,好好吃药,早rì好起来。”

    妇人点点头,眼神却有些迷离。

    画面一转,依旧是妇人房里。

    妇人已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地上跪满“呜呜”哭泣的婆子丫鬟。

    童子呆呆地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门口进来几人,童子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那几人,视线落在一俏丽妇人身上,张口说着什么。

    那妇人一愣,随即双眼含泪,摇摇yù坠。

    童子却越发着恼,指着那妇人说着什么。妇人旁边的中年人面sè铁青,移步要上前,却被旁边的少年拉住胳膊。

    那少年红着眼圈上前,开口要说话,童子却使劲一推,那少年摔倒在地,额头正好撞到旁边的条案上,鲜血一下子涌出来……

第五章 岁暮天寒(五)

    直到回了小跨院,沈睿深思依旧有些恍惚。

    原来重生到五百年前,沈睿不再是沈睿,而成为沈瑞。

    这家人太不正常了。

    老安人将孙子养在身边,人前溺爱,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重新看这段记忆,这溺爱都是水份。

    即便名义上是老安人亲自抚养嫡孙,也不过是交给养娘、婢子照看,每rì里跟逗小猫小狗似的逗弄一二。身边安排侍候的小婢小厮,一个比一个淘气,整rì里引着他玩。略有一两个懂事,劝着本主的,没几rì就因这样那样的失误打发出去。

    等到沈瑞六岁启蒙,因蒙师讲的晦涩,厌倦读书,老安人也纵容,只说孙子年纪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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