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色-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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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给姬夏夏施礼时,态度恭敬,眼里却分明带了一份嗤笑。
姬夏夏想,大约昨夜姬胡伯是去了她的宫里。但她却装作不知,仍是一派高贵优雅,就像她母亲接见父亲的姬妾拜见时那样。
下午,姬胡伯还是来到姬夏夏的宫室里,和昨夜不同,今天他穿了一身胡服,是要出宫狩猎的样子,更是显得英姿勃发。
“听闻公主擅骑射,可愿随我出宫射猎?”
姬夏夏自然是愿意的。且先不论她会不会骑射,姬胡伯先来示好,她这个胡国的新夫人就必须欣然应邀。这不但关系到她在胡宫的地位,更关系到两国的联姻。
当她换上大红的胡装出来时,姬胡伯的眼里分明有着惊艳。不同于华丽嫁衣的端庄,身着胡装的公主更显得健美婀娜,明媚娇俏。如果昨夜姬夏夏是一朵雍容华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那么今天更像清晨枝头上风中摇曳的桃花,生机勃勃。
姬夏夏从小就喜欢骑马射箭,一旦骑在马背上,便立刻忘记了昨夜的烦恼。
“国君可有兴致来一场比赛?”
姬胡伯侧头看她:“哦?怎么比?”
姬夏夏玩弄着马鞭:“以前方树林为界,先到者赢。”
“赢者有何奖赏?”
姬夏夏狡黠地笑起来:“我若赢了国君就把这匹马送我。要是国君赢了……那就是我的马没国君的马神骏,国君要另寻一匹好马送我。”
姬胡伯被她这样的强词夺理弄得很是愉悦,大笑起来:“就依公主所言。”
一声令下,两人同时纵马疾驰。
姬胡伯先还因她年纪小,存了怜让的心思。谁知纵马之下,才知这擅骑射的公主果然名不虚传,骑术精湛,根本不是一般贵族女子所能相比。
姬夏夏一马当先,回眸见姬胡伯远远落在身后,心情大好。一边飞马驰骋,一边扭身往后咯咯娇笑:“喂,你快追啊——看到底是你骑得快还是我骑得快——”
“那就请公主好好看着!”姬胡伯豪气顿生,双腿一踢马腹,手中的马鞭在空中虚挥几下,那马便快速疾奔,如箭一般直追前方,把后面一众骑马的宫人侍从远远抛开。
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姬胡伯的马便即追上姬夏夏的马,他扭头看向红衣女子,挑眉:“公主,怎样?”姬胡伯已经很多年不曾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但在这个小公主面前,他不知不觉便像个十多岁的少年,使得他一惯成熟严峻的面貌一瞬间仿佛年轻了十岁。
姬夏夏放缓马速,看着他笑得眼波流转:“我可都听他们说了,国君是胡国最棒的男子。”
“他们?他们是谁?”姬胡伯惊奇地问。
姬夏夏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还能有谁?国君的姬妾和宫女们啊。”
姬胡伯微微地笑了:“公主这是在……嫉妒吗?”
姬夏夏哼了一声:“我才没有。”但其实,她心底是有一点难过的。昨天是他们成亲的大喜日子,但她的丈夫,面前的这个胡国国君,居然丢下她一个人。
姬胡伯笑起来:“公主还没嫁来之前,我可就已经听说过公主的芳名了。”
“那你说说,都是些什么?”姬夏夏果然转过头来,看向他。她还没满十五岁,但因为已经成婚,所以梳着已婚妇人的发型,看上去有一种故作成熟的样子。
“他们说公主性格率真,像男孩子。还说公主的骑术箭术都非常了得。箭术我不知道,但骑术刚刚已经见识过了,果然精湛,与传言无二。”
“想看箭术还不容易?”十五岁的姬夏夏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被人一夸就有些沾沾自喜起来,当下命随后赶上的宫女拿来弓箭,早就忘记之前的比赛。
恰好前方草地一群羚羊跳跃前进,姬夏夏拍马前驰,挽弓搭箭。“嗖”一声,一只羚羊应声倒地,其他羚羊受惊,纷纷逃窜。
随侍的宫女侍卫们齐声大叫:“射中了!夫人射中了!”
姬夏夏这一箭射出,额上却也沁出一层细密的香汗,微微喘息着傲然问:“我的箭法如何?”会射箭的女子固然不少,但像她这样能在骏马飞驰之间还能一箭射中奔跑中的羚羊,就算是一般的士兵恐怕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姬胡伯也大感惊奇,由衷地赞叹:“公主的箭法果然精准,在我们胡国的女子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姬夏夏小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那是当然!”要不然她怎么会是郑国国君姬掘突最受宠爱的女儿,要不然怎么会是她嫁往胡国?一想到这里,脸上神色便有些黯然。
姬胡伯并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忽然跃坐到公主的马上,姬夏夏不料她有此举动,“啊”地一声低呼。姬胡伯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一边替她擦拭额上的香汗一边道:“公主受累了。”
姬夏夏大睁两眼,看他英挺深邃的五官近在咫尺,就连呼吸也清晰可闻,喷在脸上竟是前所未有的灼热滚烫,心跳便似停止一般。
倏然间,姬胡伯吻上她可爱的双唇。“我的小公主。”他低叹,声音便像是充满魔力,“你这样看着我,我的魂魄会飞走的。”
他吻她的时候,姬夏夏只觉得浑身颤栗,小小的她未曾尝试过这样奇异的感觉,就像是身在云端,全身瘫软。他说话时,短短的胡髭擦过她粉嫩的面颊,气息由脸上漫延在耳边,也让她有一种新奇而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从昨天成亲第一眼看到他时,她便渴望着他的怀抱和亲昵。可是,昨晚的他却让她独自一人度过了本该是女人一生中最为幸福和美丽的夜晚,在这陌生的国度,她彷徨而惊恐。
姬夏夏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眼泪一颗一颗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哭得泣不成声:“你撒谎,昨天你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姬胡伯用他长有厚茧的手指抹去她脸上成串掉落的泪珠:“听公主这么嗔怪我,我真高兴。”眼见眼泪越擦越多,连姬夏夏脸上的脂粉也给弄花,索性低头一寸寸轻吻。当吻至那小小可爱的唇瓣时,便再也忍不住,吸吮爱怜。
是的,他在第一眼看到公主时,便为她的美丽纯真而吸引,但他是胡国的国君,深知郑国觊觎胡国已久,现在竟一反常态地把最宠爱的公主嫁给他,他不得不提防。
但从今天来看,公主分明率真活泼,又哪里是那种魅惑人心的女人?
更何况,在这诸侯纷争的时代,胡国也的确需要一个能骑马挽弓,有着健康身体的夫人。而不是那种弱不胜衣娇滴滴,走上几步路就恨不得晕过去的夫人。
国君和夫人在马背上亲热,随侍的宫女和侍从们都自觉地低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姬夏夏被他吻得娇喘连连,直到差点喘不上气,姬胡伯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把浑身脱力的公主搂在怀里,喃喃低语:“公主你真是太可爱了,我的心不得不被你俘虏了。”
姬夏夏依偎在他怀里,心里泛起初为人妇的甜蜜:“是真的吗?你知道我也是真心喜欢你,请把你的戒备心都去掉,也把边境线上的军队撤走吧,让我们彼此一心一意地相爱……”
姬胡伯脸色一沉,推开姬夏夏:“寡人早就对公主说过,撤军乃国家大事,公主以后休要再提!”
☆、被湮没的历史(四)
姬夏夏有些迷茫:“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但姬胡伯不等她再说下去,跳回自己的马,冷冷下令:“传寡人旨令,起驾回宫。”
姬夏夏眼睁睁看他在随从的拥护下扬马离去,急得哭了起来:“这人性子好奇怪,一提撤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此后一连数日,姬胡伯再也没来见过姬夏夏,就算是姬夏夏让人去请也不来。
姬夏夏自出生之日起所受待遇无不恩宠极盛,但凡是她想要的,郑王宫上下便没有不满足的。但凡姬夏夏所经之地,郑王宫所有人等无不是恭敬相迎,笑脸相向。便是太子寤生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行礼叫一声“姐姐”。郑国是周天子亲封的三等诸侯国,胡国不过是最末等的小国,她以最珍贵的姬姓女子嫡长女的身份嫁到胡国,如今却受到这等冷遇,姬夏夏那颗幼小又高傲的心所受的伤害可想而知。
偏还有那不识趣的姬妾,在给姬夏夏请安时竟流露出轻视之意,用炫耀的口吻说道:“昨夜国君又去了妾的宫室。妾进言说现今是国君与夫人的新婚,国君应留宿夫人宫中,可国君不听,妾也无可奈何。”
姬夏夏年纪虽小,但从小长于后宫,又哪里听不出这姬妾的轻慢之意?当时虽强忍着没有发作,之后却气得痛哭,心生怨恨。想起出嫁前父亲所言,再想到自己居然为这胡国国君伟岸英武的外表迷惑,一时又羞又气又恨。
是夜姬夏夏暗藏了一把匕首,穿戴整齐,开口唤来宫女,说是要去找胡君有事商量。宫女只当这夫人是要去质问姬胡伯,也没多想,按着夫人的礼遇依仗,一行人往胡国国君的寝宫走去。
此时已经夜深,寝宫内灯火已灭,漆黑一片,只有殿门外有武士值守巡逻。夫人一行刚近寝宫,便见两名武士长戟一架,阻住去路,喝问:“什么人?”
领头的宫女上前斥道:“夫人鸾仪,也敢阻拦么?”
其中一名武士这才恭敬了些,但长戟仍是未收:“原来是夫人,只是国君就寝前曾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小人。”
姬夏夏听得生气,上前一步道:“怎么?难不成我这夫人竟是任何人?难道你们胡国的礼仪,竟连夫人要见国君还要请求上奏不成?”
她生于王室,自有一番威仪,声音虽不大,却也说得两名武士面上讪讪,收起长戟,辑道:“是小的们愚钝鲁莽,夫人宽宏大量,还请恕罪。”
姬夏夏走上台阶,这才慢慢转身,冷冷道:“我在郑国时常听闻胡国以国君为首,俱是以礼待人,以德服人,如今看来,原来都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
两名武士只听得冷汗直冒,赶紧跪下,连声请罪。
姬夏夏却再不看他二人一眼,只淡淡道:“我一人去见国君,你们都在此候着吧。”
她的陪嫁宫女欲要开口,被她以目光逼回,只得和其他宫人一道留在宫外。
姬夏夏独自进到内殿,也不点灯。隐约夜色下,可见内殿床榻上躺着一人。四下里静悄悄一片,甚至榻上那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姬夏夏一步步走到床榻前,想起父亲的话,再想到大婚当天所见姬胡伯容貌时的震撼,禁不住流下泪来,低低地颤声道:“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得不如此!”极快地拔出匕首,使出全身力气扎向榻上之人。
只听“嗤”一声轻响,呼吸声戛然而止,榻上之人抽搐几下,发出两声痛苦的呻︱吟,便再没了动静。
行刺之事竟然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
姬夏夏呆呆地后退几步,全身力气便像被突然抽空一般,跌坐在地上,在黑暗中举起两只手,浑身颤抖得厉害:“我……我真的杀了他,他死了,他死了!祖父的大仇终于得报,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这么痛苦?”一边说,一边痛哭起来。
忽然眼前灯光骤亮,姬夏夏大吃一惊,却见榻上那死了的国君竟然掀开被褥翻身坐起,把一个扎了匕首藤簸箕一样的东西扔到一边,一边说着好险,一边向她走来。
“你、你……”姬夏夏顾不上满脸的泪水,迅速起身,正好她身后墙上便挂着姬胡伯的弓箭和箭袋。情急之下,姬夏夏拔出两根箭,箭矢朝外紧紧握住,喝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姬胡伯不疾不徐,从容把油灯点亮,放下火折,半步没停,往姬夏夏走去:“我只想知道,公主所说的大仇,究竟是什么大仇?”
姬夏夏紧张得全身发抖,却仍凛然道:“二十多年前的犬戎之乱,你有胆杀我祖父郑桓公,怎么现在竟不敢承认?他们说你是胡国第一胆识过人、英勇不凡、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原来全是一派胡言。你分明就是个胆小鬼!缩头缩尾的无耻小人!”
她一边说,姬胡伯脚下不停,眼带笑意:“就跟公主刚才在殿外斥责值守的武士一样,都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
姬夏夏虽已知道他定是一直装睡,但听他这么转述出来,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只觉得这人不仅可恨,还很可恶。她本来紧紧靠着墙壁,这时忽然持箭向他扑了过去,厉声道:“我要杀了你为我祖父报仇!”
姬胡伯不避不让,站在原地,只说了一个字:“好。”
姬夏夏冲到他跟前,只要手上用力,两只箭矢便可扎进姬胡伯胸口。但她之前已经“杀”过他一次,这时灯光下瞥见他脸上并无惧色,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这一箭无论如何也扎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