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龙凤缘-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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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说他们是管闲事,倘若我活不转,宸旭便要要了他们的命。
宫灯昏红,我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头顶悬挂的黄龙御幔,怔怔发呆。瑞儿轻轻舀了一勺汤药,递到我的唇边,见我麻木的饮下了,有些委屈的,道:“主子,你这是和谁过不去呢?奴婢一心为了你好,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你为何就是不理我呢?和我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行么?”
我盯着头顶发呆,不单不想理她,而是不想理会任何。
一抹明黄的光线缓缓伸展过来,宸旭接替了瑞儿,亲自端起药碗,喂我喝药。喂了两勺,他沉闷的自喉底叹了声,问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轻轻闭上眼睛。
他默了默,缓缓启唇,语气极其沉郁:“嫣嫣,当初,是你自己说的,要陪在朕的身边。朕对你动了情,你却又转身属意浚南王。你自己说说,朕会放任你们去逍遥快活吗?你有什么理由,以死来对抗朕?”
我无力的将脸侧向一旁。
他将药碗交给了瑞儿,轻轻扶过我的脸。我不禁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他微见削瘦的脸,心中一阵难受,说不清的滋味。
对我和宸岚,他用尽了卑鄙的手段,然而,在某些方面,他的所作所为又不免令人感动。
上次堂审时,那把火摆明了是我和父亲商议好、安排人故意放的,他分明看了出来,却在事后只字未提,对我们的姑息之意,可见一斑。
叹只叹,我和他,已是镜中花、水中月,缘断在前世幻境,今生再难牵手。
泪珠无声落下,我于沉寂了多日后,终于平静向他开口:“皇上,品嫣不是对抗你!只是,我要做的事做完了,红尘于我已是过往云烟。人已非人,身已非身,哪来的生与死呢?请皇上,准我随缘而去,寻一处净土,安置这颗无生无死的心吧!”
第十三章 清灯古寺一禅心 (8)
他敛目望着我,沉思良久,神色随着心境的左右挣扎而沉于痛苦。
一直以来,他都在我身上寻找着曾经错失的情感,自是不舍得任我离去,然,他又看出了我去意已决,心中明白,挽留也是枉然。
末了,他面色凝重而又略带怨恨的望着我,问:“松涛山,月魄庵,可是你心目中的去处?”
我微微一震,忽尔怔目无言。
他的意思,是让我出家!呵呵,那月魄庵可不是一般的尼姑庵。传说,几百年前,莲花夫人路经松涛山时,救了一个因情感困惑而轻生的女子,收她为徒,并度化她成仙,而后命她长驻山上,解救众生。那女子便是后来的月魄庵主。
月魄庵主因深知情海苦无涯,便专门收了一些因感情失意而对尘世心灰意冷的女子入庵。不料,有一年,一个尼姑耐不住寂寞,与到庵中避难的少年发生了男女私情。东窗事发后,那少年杀了许多尼姑,抢了庵中财务,和那女子私奔下出。
自那以后,月魄庵主定下铁律:凡入庵女子,不得再有动凡心。一入庵苑尘缘了,不化莲花终不还!
也就是说,进了月魄庵的人,不到死而轮回,都不能再动一丝凡心。
宸旭要我去月魄庵,是丢给我一个冷酷的选择:要么留在他身边,伴他终老;要么断绝尘缘,孤独到死。
片刻的犹豫后,我撑着床面坐了起来,在他微惊而不安的目光中,嫣然一福:“民女谢主隆恩,自此后,定然清心寡欲,长伴清灯古佛,一生为众生祷告!”
清寂的灯光在他脸上轻轻一晃,他痛苦而失望的垂下了眼睑,而后不再言语,黯然离开。甫一站起,他竟捂着额头栽了一下,瑞儿和笛清慌忙将他扶住。
笛清含怨瞪我一眼,道:“皇上龙体欠安,还惦着来看你,你……”
“笛清!”宸旭嗔喝一声打住了他对我的指责,而后绝然昂首,不屑向我回顾,怒步离开。
他恨我了,让我去出家,其实就是对我的惩罚。
我轻轻摸着顺滑的青丝,想着它们零落成泥的时刻,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翌日,风和日丽,天蓝云淡,我身着一件素净的灰袍,长发垂洒,在瑞儿的陪伴下,到了月魄庵前。
眼前的长阶扶摇直上,尽头的庵门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我注目向上瞻仰,心中的涟漪一层层宁静下来。
两个净了发的尼姑双掌合十,向我施礼。其中一人道:“奉皇命在此恭候施主,请施主暂立阶前,牢合双目,扪心自问:是否尘缘已了?”
另一人则接着道:“长阶有路,苦海无涯,一旦踏上你面前的菩提阶,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第十三章 清灯古寺一禅心 (9)
我合掌回礼,郑重颔首,心已无言。
瑞儿轻轻抽泣着,陪我踏上青阶,追随两位尼姑沿阶而上。两侧清风携着花香冲向山底,扫着我身上的红尘气息,一去不回。
越往上走,脚下的世界便越渺小,我的心也愈加宁静。
至半山腰时,不知怎么,我不经意的旋首,看到了屹立在一旁的翠雾山,心便针扎似的一疼,脚步停了一停。那里,毕竟有我难舍的留恋,看着青青的山峦,仿佛又看到宸岚在晨光中握着我的手,轻声叮嘱:“青山长在情长存,佳人勿相离!”
勿相离,勿相离……
深情的话语回荡在脑海深处,随着云雾向那青山背后飘去,渐飘渐远,带走了我最后一丝心痛。
缓缓回首时,我发现,在翠雾山和松涛山之间,仿佛有一道银光光闪闪的桥架在半空,心中震撼,便盯着看了几眼。
一个尼姑当即微笑着解说:“那是莲花桥!”
另一个尼姑随即用清婉的声音接腔:“莲花桥就在咱们庵后,是通往极乐的桥!”
极乐……
什么是极乐?
我持着一丝疑问,淡淡的回笑,却没再停下步子,在两个尼姑的接引下,入了庵,剃了度,封了心。当落落青丝闪着微弱的光华逶于脚下,我对宸岚的思念和眷恋,也便轻悠悠的零落了尘土之中。
别了,宸岚!你走的时候,我没能向你讲一声道别的话,此时此刻,就让这些青丝,将绝别道与你听吧!
红颜一梦,梦已长眠,我与君别,断此尘缘。
轻轻合上眼睛,只觉身体一阵飘轻,仿佛置身到一片虚朦的光海之中,坐着轻飘飘的扁舟,去了远处。
红颜香乘虚舟来,
零落紫宫贱尘埃。
悠悠风唱送吾还,
淼渺一烟明镜台。
出家了,心也静了。
在月魄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尼姑,不许自己再想以前的种种,每天只埋头在诵心经、理佛事,打扫庵苑诸事之中,日子过得倒很平静。
瑞儿常以进香之名来看我。我知道她是宸旭的耳目,回去后,必把我的情形描述给宸旭听,便有意躲着她。
在月魄庵,我不再叫阮品嫣,师父清光为我赐了名号净芯,望我似一丝干净的灯芯,只照佛法,再无杂念。
我也决意虔心向佛,根断尘念。
不管身体如何,我每日都尽心尽力把该做的事做好,与庵中的师姐、师妹们相处得一团和气。就连住持师太也喜http://。欢我。只是,有一个专管经院的老尼师,似乎对我颇有不满,每次我去经院借读,她都不与我照面,偶尔隔着经柜讲上一两句话,也很不客气。
第十三章 清灯古寺一禅心 (…
我曾向别人打听过她,听说,她和皇宫有些渊源,到底有什么渊源,就无人知道了。
我想,她可能也和我一样,是个入过宫,而又被世事伤得万念俱灰的人吧!
她不想见我,我也识相的不去打扰她。我们在各自的佛路上,做着各自的修行。诵经,禅坐,禅坐,诵经,时间便是如此周而复始的漂流向西,一转眼已是两年光景。
冬雪零落,又快到上元灯节了。
今年北方大雪,有许多灾民南下讨生,涌入京城,无家可归。我们庵中已经收置了许多人,可还是有许多百姓露宿街头。
我和住持商议,由我带几个师姐妹下山,向官府租几个场地,搭上粥棚,白天施粥,晚间生火,帮那些难民度过寒夜。上元灯节就要到了,这么喜庆的日子,不能有流泪的事发生。
住持现今颇为器重于我,当即就同意了我的提议。于是乎,我和净水,净华等几个师妹,带着东西和银两下了山。
由于上元灯节就要到了,京城正在布置灯集,官府不答应我们在街面搭棚,救助难民的事进展得并不顺利。
我想了想,决定去找我爹帮忙。虽然说我已入空门,六根清净了,再无亲人,把他当成一个故人,一个朋友,或是一个该为老百姓办点实事儿的官,去找找他也是合情合理的。
夜幕已然拉开,今晚的星星格外多。它们簇簇拥拥闪烁在天海,像是久别重逢后,正彼此倾诉着思念。
我让几个师妹停在暗处等着,只带了净华一个人,背着包袱,行向尚书府的大门。巍峨的门楼,华丽的挂灯,显得我们格外矮小和清贫。
刚到门前,几个侍卫就横起长枪将我们拦住了。其中一个侍卫极不友好的问:“何事来访?”
我礼貌的施了一个佛礼,道:“贫尼是月魄庵的,名号净芯,是尚书大人的故人,有事要找大人商议,烦劳施主通传一声!”
月魄庵名望不小,他听说我是从月魄庵来的,不禁认真打量了一眼,道:“小师太,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来!今夜,咱们府上有贵客,大人不方便见你!”
明天?多耽误一天,又不知道有多少灾民要被饿死、冻死了!我心中焦急,便执意恳求他:“不行,此事迫在眉睫,万请施主帮我传一句话,就说我……”
话未说完,突然府门大开,一辆气派的马车顺着车道急驶下来。我所站的地方,刚好挡住了车道,侍卫一急,用长枪将我一扫,喝道:“躲开躲开!”
我被长枪的劲力扫倒,加上脚下一滑,踉跄了一大步,便失重撞在了一旁石狮子座上,脑袋嗡的一下,懵在了原地。
第十三章 清灯古寺一禅心 (…
净华在一旁焦虑的惊呼:“师姐,师姐你流血了!”我方回过神来。
怕她被吓坏了,我一面安慰着她道“我没事!”,一面逞强站了起来,哪知刚直了身,脚下又是一飘,向着车道的方向栽倒。马车正好驶下来,净华始料不及,没能拉住我,眼看我便要与马车相撞,突然车门一开,一道紫白身影飞了出来。
似流星划过夜空,他抱住了我,同时旋转身体躲向一旁。
一瞬间,随着熟悉的怀抱旋转,我闻到了淡淡的茉莉香,呼吸猛然一滞,心便怦怦跳动起来。
没想到,只是来一次尚书府,便会撞见宸岚。他从西疆回来了!
事发得这样偶然,我来不及躲闪便被他拥在了怀中。两年不见了,本以为自己已心如止水,没想到心会跳得这样厉害。
看来,我还不是一个合格的佛家弟子,入了佛门,是玷污了佛门。
然而路不由我。
已然踏入空门,也只能空守此生了。
既然一切已经平静,又何必因为一次撞见,让原本风平浪静的人生,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呢?
甫一落地,我便低着头向后退了两步。
因我脸上有血,他一时并没认出我来,放了手,彬彬有礼道:“一时情急,冒犯了师父,请小师父多多包涵!”
救了人,还请别人原谅,他依旧是如此厚道。他的声音,也依旧如月光流水般柔和,能涤净人心中所有尘土。
一波心湖为他漾漾,我却只若路人一个,微一颔首,迅速转身,他关切的询问亦紧跟而至:“小师父,你的头在流血,是否先到府中医治一下再走?”
我不能出声,怕一出声就被他识破,只低着头向前冲。
净华追上来扶着我,问:“师姐,咱们不是要求见尚书大人吗?现在这位施主请我们进去,为何你又要走了?”
我依旧捂着流血的伤口向前俯冲,只想快些离开。
宸岚起了疑,轻声问侍卫:“两位师父来此何事?”
侍卫怯声回道:“回王爷,她们是月魄庵的,想求见尚书大人!”
于他们对话之际,我放开步子便奔了起来,一口气奔回了胡同中。几个同门师妹见我带着伤回来,七嘴八舌的关问我怎么了,我只一味的回说没事,催她们快走。
然而奔了几步,我又恍然意识到身边缺了什么,猛然回头去找,果然,净华没跟回来!
刚才,我只顾着闷头逃跑了,竟没留意到,净华被宸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