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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绮罗香-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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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去,拔出那老妇人胸口的匕首,仔细端详了一瞬,忽然极是干脆地插入石福胸口。
  石福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尚不明白她为何下此毒手:“夫人……”他大喊了一声,声音凄厉,身子却慢慢软倒,最终睁大双眼躺在地上。
  刘霖蹲下身来,从石福怀里摸出一物,紧紧攥在手心。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走去。
  “妹妹,”澄心到底知晓内情,情知此时的刘霖必是反常的,追在她身后低低地劝说道,“你不要冲动。那曲词里的事未必是真的,明日等见过王爷……再做分晓。”
  “再做分晓?”刘霖睁大眼望她,平素里一张俏脸此时只是通红,目中更好似无限讥讽,“你也是我刘姓骨肉,你站在我的身份想一想,石虎他先刃我父,又擒我骨肉兄弟,我还与他见面作甚?”
  澄心哑口无言,血亲之仇确实是无法化解。反倒是刘霖又开了口,这次声音却很平淡:“樱桃,把孩子抱来。”樱桃应声进了室内,澄心见刘霖神情不对,便道:“我去看看孩子。”说罢,也跟了樱桃进了房中。
  樱桃从床上抱起了熟睡的石璲,正要出去,澄心却拦住了她,低声道:“先别忙着出去。”
  “这是为何?”樱桃睁大了眼不明其意。
  澄心低声道:“刘霖性情最是刚烈,今日激愤之下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我先去找侯爷来,你记得万万不可把孩子给她。有什么事就来武威侯府上找我便是了。”说罢,澄心便从后门出去了。樱桃抱着石璲从房里出来,站在书斋门口却觉得热浪袭人,她一抬头,顿时惊骇住了。火是从碧梧轩燃起的,木料上新刷了油,此时哔驳作响,而平素里石虎居住的南庭一带竟成了一片火海,素日里石虎珍藏的典籍书信,此时都投在火中,夜幕里只见火光冲天。
  而刘霖就站在门口,一手引着火折,看着热浪滔天,目色赤红,竟似颠魔。
  “樱桃,樱桃!快把孩子抱来。”刘霖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大喊起来。
  见她这样疯魔,樱桃哪里敢应声,她慌忙间抱着孩子藏在大门后,动也不敢动弹。
  刘霖到卧房里找了几遍,也没见樱桃。她倒也不急,只面无表情地慢慢回头看了一眼,樱桃远远地瞧见她面上的神色竟是从未见过的漠然。
  长长一根火折,燃得快尽了,便只剩一点细小的光焰,转眼灼到她的手指。刘霖仿佛此刻才感觉到痛了,便将火折向身后一抛,竟是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樱桃躲在门后,见她走得远了,这才敢慢慢挪出身来,此时整个中山王府都在一片火海中,头上的大梁正好被烧的霹雳作响,带着熊熊的火焰,恰好从头顶跌落下来。樱桃避闪不及,双手牢牢护住孩子,紧闭双眼,只等那重逾千斤的木梁迎头而下。
  轰然一声,大梁彻底倒塌下来,樱桃只觉身上发热,却没有灼伤疼痛的感觉,她微微睁开眼,只见那大梁恰好落在离她只有数步的地方。
  四下里只有火光冲天,周遭一切都被熊熊烈焰所包围,天地间只有一片炽热的红色,灼得人睁不开眼目。樱桃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她再也不做多想,抱着孩子就往外跑去,要离开这修罗殿一般的烈焰道场。
  深宫重重,有一红衣女子亦是在冰冷的石阶上狂奔而行。偶有巡更的侍卫拦住她,却只见她左手高举通行的令牌,便放了她进去。
  黑夜中依稀难辨道路,所幸她还记得上次入宫的途径,并不费许多工夫,便到了芙蓉殿外。四下静悄悄的,竟无宫人值守,殿内亦是黢黑一片。
  只有玉阑干内牡丹盛放如昨,可赏花人再无从前心境。刘霖立定脚步,忽然大声喊道:“中山王府侧妃林氏,求见陛下!”
  并无人应她,她心里不甘,左手在袖中握了拳,掐得掌心痕印深深,大声又喊了一遍。
  却见芙蓉殿里烛光一闪,便有内侍匆匆出来,正是那日见过的在徐妃身旁服侍的人:“是何人在殿外喧哗。”
  刘霖心下一横,再不想许多,朗声道:“妾簧夜而来见陛下,所为中山王石虎谋反一事,请陛下赐见。”
  她话音刚落,却见徐妃扶着一位矍铄老者缓步而出,徐妃容色娇艳,虽尤带三分睡眼蒙眬,态度却是亲和伶俐的:“林妃怎么这时辰入宫来了?”又对那老者柔声道,“这位是中山王的侧妃林妃,去岁刚诞下璲儿,陛下还抱过那孩子呢……”
  那老者却不容她絮叨,他只定睛在刘霖身上一转,自有一股威严气度:“你适才说什么?”
  此人便是石勒了。
  刘霖心思拿定,却不愿跪他,只向他行过礼,站在一旁,声音清泠入骨:“臣妾林氏,要告发中山王石虎忤逆不孝、作乱犯上的大罪。”她顿了顿,说道,“其一,告中山王石虎擅作威福、私养兵士、谋心不良;其二,告中山王石虎狂悖欺罔、自恃功高,口出丧心病狂之言……”
  她历数石虎的罪过,口齿偏又清爽,一字字说来,众人无不霍然色变。石勒越听面色越沉,大声道:“你说的可有实证。”
  刘霖抬起头来,抿紧双唇:“三十万大军在城外集结,便是中山王石虎谋位篡逆的铁证;至于他妄自尊大更是从来便有,昔日陛下封王时,他曾对妾私言‘主上自从建都襄国以来,端身拱手,坐享其成,靠着我身当箭石,冲锋陷阵。他日主上驾崩后,必不让主上身边那一帮小子妾妇活命!’”
  徐妃闻言乍惊,竟如梨花带雨一般扯着石勒的袖子痛哭起来:“臣妾一心都为陛下,为陛下抚育幼子,却怎知得中山王这样憎恨。”
  石勒听得怒极,望向刘霖道:“你又为何要来告发他?”
  刘霖早知会有此问,她不慌不忙,淡然抬头直视着石勒道:“妾不愿为虎作伥。”
  “好一个为虎作伥,”石勒忽然仰面而笑,众人都骇得呆了,徐妃连连去拉石勒衣袖,竟不知他是否气的疯了。石勒忽然眸色陡深,他生性狐疑猜忌,厉声道,“你身为中山王侧妃,竟然冒死告警,究竟是受谁指使?”他话音沉重,如重鼓敲在众人心间。徐妃目光躲闪,却也悄悄低下头去。
  刘霖面色惨然:“指使?我与他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何用人指使而来?只盼陛下看清麾下爱将,不要再蹈前朝后尘。”她神情凄厉,面目惨白,忽的地深深望了石勒一眼,转身猛然向芙蓉殿外巨大的铜鹤撞去。
  “快拉住她!”石勒大声道,左右宫人赶忙去拉扯刘霖,可哪里还来得及,她一头撞在铜鹤上,顿时血流满地,哪还能活命。
  “林妃好生刚烈。”徐妃低低叹息一声,目中露出一丝惊恐,身子后缩,小声道,“她以死诤谏,必是事出有因的。”
  石勒心中那三分怀疑,早随着刘霖的香消玉殒而逝去,他此时心念一转,恼怒道:“星夜使人收了中山王石虎兵符印信,令他明日独身回宫见朕。”他盛怒之下,转身拂袖而去。
  内侍面面相觑,这旨意不伦不类,如何传下去。
  徐妃却极是镇定的,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地上刘霖的尸身,目中闪过一丝笑意,道:“还不快去传陛下口谕,此事机密,就着秦王赵王来处理。”她说着微微一顿,又道,“让武威侯田戡也来。”
  “是。”内侍们如梦初醒,赶紧躬身退下。
  徐妃行回殿中,却见石勒倚着一张白玉靠席,面上都是倦色,竟好似老了十余岁,见她进来,也不过只抬了头,却重重叹道:“出征前,季龙还为他这个姬妾求了封赏,要朕等他凯旋之日册封这林氏为正妃。谁想到今日竟是她来告发季龙,又撞死在御前,以至于她的幼子襁褓中就失去母亲。”
  听他用小字来称呼石虎,徐妃便知他适才虽然愤怒,但隔了会儿这种怒意就消退了,竟是心内有大半原谅了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侄子。
  “林妃既然是中山王贴身的亲近之人,难免比旁人知道的要多些,许是妇人无知,一时想岔了……”徐妃素知石勒性情,见他面上微微色变,忙装作无知,仰着的俏脸上带着愁容,却又转了话锋,“臣妾适才也急躁了些,现在静下来一想,中山王深受陛下深恩,从来都是忠心不二的,必不会存此狼子野心的想法。”
  “想不到他暗中咒你母子,你竟还这样善良,不愿在背后中伤他,”石勒望向徐夫人的目光中果然多了几分怜惜,却仍是摇头道,“朕的大哥故去的早,嫂嫂也受我兄弟名声连累,被族人逼得改嫁。只有这个侄儿孤苦长大,我寻到他时,他已十一岁了,跟在我身后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可打仗时最是勇敢,好几次都冲在我前面,有人嫉他都说他是贪功冒进,其实是他深知朕的左手受过伤,不愿让人发现朕左边的破绽,甘愿在前为朕抵挡,这份骨肉之情……”他抿了抿唇,如嚼苦榄,“……当年连昭武皇帝在军中见了他,都要赞一声‘孺子可教’。想不到今日,却与朕背心如此……”
  “朝廷上的事,臣妾不敢多听。”徐妃目光一闪,心知他终究还是念及了骨肉亲情,这会儿怕是后悔在人前驳了侄子的面子。她心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一壁一边不动神色地向一旁的宫人递了眼色,一壁一边却笑着挨到石勒身旁,扶着他的胳膊,轻声细语道,“陛下,这里被血污了,怪怕人的。今夜陛下陪臣妾去麟仙宫住吧。”
  石勒见她这样柔弱,也生了几分爱怜之心,又喜她知礼安分,便拍了拍她的柔荑,笑道:“好,朕陪你过去。”
  熊熊烈焰,照亮了半壁洛阳城。
  城中百姓大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远远眺着城南的滔天炽焰面露惧色。更有许多年长的人忽地想起多年前的旧事,目中露出惊惶的神色。
  武威侯田戡的府邸就在临街的巷口,此时澄心跪在他脚下,哀求道:“侯爷,请您派人去中山王府看看,我担心霖妹妹做出什么事来。”田戡听她说完了晚上的经过,皱起了眉头,思忖道,“你刚才说是内府派了俳优去中山王府演戏?”
  澄心点了点头,哭道:“谁想到内府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编排这样的戏。”正此时,府里的下人大声来通报道,“侯爷,大事不好,好像是中山王府着火了。”
  澄心顿时慌了神:“侯爷,快派人去看看吧。”
  “先不要慌,”田戡却很冷静,问那下人道,“是什么时辰的事?现在如何了?秦赵二王府里有什么动静?”
  “约莫是两更的时候,中山王府起了好大的火。这会子秦王派人递了名刺来,要您入宫去。”
  “就说本侯病了。”田戡一眨眼便想清了其中的险恶,冷笑道,“想拖本侯下水,有那么容易吗?”
  澄心哭着拉他的衣袖:“那霖妹妹怎么办?妾放心不下。”
  田戡道:“现在是非常之时,你不要惹麻烦,我不会去,你也不许去。”
  澄心一愣,仰面瞧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向外跑去。田戡怒道:“你干什么去?”澄心头也不回,哪里回他的话。
  田戡气的得面色发青,到底又挂记她,便对左右护卫厉声道:“你们还不跟过去看看,不许惹出麻烦来。”
  等澄心赶到王府前时,大火快熄了大半。府内仍是通红一片冲天火光,不时伴随着木料燃烧剥离的声音,澄心心急如焚,便指使着护卫冲进去救人。
  偏偏宫里早有侍卫把守了中山王府,领头的侍卫却是面生的,板着脸道:“纵火的凶手还未抓住,末将可不敢放您进去。”
  澄心急道:“中山王的家眷都在府中呢,若有个好歹可怎生得了?”
  那侍卫却半步不让:“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正争执间,忽然有人从王府一侧的小巷中奔了出来,拉住澄心的衣袖道:“姐姐,快救救我。”
  澄心低头一看,见是一个年轻女子死死抓住她的衣袖,只是面上都是黑灰,一时看不清容貌,脸颊虽然消瘦,但身形却很臃肿。那侍卫亦是一愣,便狐疑地向她投去目光。那女子却是极机敏的,只抓着澄心的衣袖哭道:“姐姐,救我。”
  那侍卫心下一凛,大声道:“快绑起来。”澄心忙道:“不可乱来,我是武威侯府上的。”
  听到是武威侯三字,那侍卫倒客气几分,却仍不留情地隔开她道:“请您让开,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澄心点点头,将一个金稞塞到侍卫手中,小声道:“这是我的妹妹,我接她回去。”
  听说是武威侯府的人,那侍卫也未放在心上,转开了头去,满心都是如何执行赵王的密令,府里一个活口都不能放出来,府外一个人也不许放进去。见她们要走,正好松一口气,也不再理她,只顾安排侍卫将中山王府务必密不透风地围起来。
  澄心随着她走了数十步远,便急切地问道:“里面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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