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杏衫-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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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不上‘最’，各种颜色我都喜欢，但我只欣赏单一的颜色，不喜欢把好多颜色放在一起。每一种颜色都会唤起你不同的情感，但当这些颜色杂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却感到烦乱。”
　　康瀚疑惑地望着我，似乎并不理解我所说的这种感受。我蓦然觉得他其实站在一个距我很遥远的地方，我笼罩在他深情的目光之下却觉得孤独。我突然想起了顾城的那首诗：
　　《远和近》：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记得有一次和王宇出去玩，走到一座庙跟前的时候，庙里的钟声轰然敲响。我们在那一刹那间都默不作声，半晌，我转过头去，发现王宇也同时转过头来看我，同样的目光，还没有说什么，我们就已经知道了彼此心中的感受。王宇说他恍然觉得人生像一场梦。其实，他说的正是我的感觉。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接着，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远方的晚霞。不知什么时候，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我竟然第一次没有挣脱。我们就这样握着，好长时间默默地握着。后来我们都转过头来看对方，然后笑了，好像是经历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莫非王萌也和他能够达到这样的心灵沟通？我心中蓦然一怔。
　　“你在想什么？”康瀚将我从回忆中唤了回来。
　　“哦，没什么。”我礼貌地一笑，“你看，川妹子他们摘了好多蘑菇。”
　　康瀚指着我们右侧的一座山峰说：
　　“那才是蘑菇岭，上面不仅有数不清的蘑菇，还有好多药材。我爷爷是老中医，他活着的时候，常到那儿去采药，我也常去。”
　　康瀚津津有味地描述着蘑菇岭上各种奇异的景观和传说。
　　“能够一辈子生活在这儿该多好！”我随口赞叹道。王萌正在远处高兴得喊叫着，似乎是又看见了一堆蘑菇。她真像个孩子！其实，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的天真，既可以看做是可爱，也可以被视作幼稚，我想。
　　“当然，这儿空气新鲜，没有噪音，是挺不错；但这里没有电视，没有迪厅，没有餐馆，太孤寂了。真要生活在这儿，你会受不了的。我就是这样，以前和爷爷来的时候，常常望着远处的城市发呆，梦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生活在一个车水马龙的地方，白天能看到摩天大厦，晚上能看到霓虹灯。后来，我爸爸的生意做大了，便来把我接走了。”
　　康瀚的话让我回过神来，我笑道：
　　“你觉得城市里好吗？”我看见王萌正在把摘下来的蘑菇装到袋子里。我觉得她的动作没有川妹子利索，简直是笨手笨脚的。
　　“当然啊！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我又回过神来，摇摇头：
　　“城市生活只能满足人的感官享受，却冷落了人的心灵。假如这儿有一所房子，有吃有喝，我真想一辈子呆在这儿。”
　　“光有吃有喝哪行，还要有电，否则你怎么上网？”康瀚笑道。
　　“我不上网，白天游山玩水，晚上数星星。”我说着，看见王萌和川妹子似乎打算朝我们走来。王萌的裙子随着她的脚步在阳光下轻轻抖动，很好看。我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
　　“还要有服装店，要不你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我不禁格格地笑了。康瀚见我笑了，显得很高兴。
　　不觉间，川妹子他们三个已经欢笑着来到我们跟前。白龙背着鼓鼓一袋蘑菇，上面搭着川妹子的衣服。他挥着汗，笑呵呵的。川妹子和王萌则各拿着一把蒲公英吹着，相互争夺着，嬉笑着。
　　康瀚竟然从后车厢取下了一箱子食物，铺了满满六大张报纸，烤肉、水果、饮料、饼干等应有尽有。我们商量定吃完饭上蘑菇岭。
　　王萌吃东西的时候样子很可爱，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小巧玲珑，但表情纯朴天真，毫不做作。难怪王宇会喜欢她，我想。
　　蘑菇岭果然高大险峻，上去的路陡峭而且荆棘丛生，偶尔还有各种带刺的乔木枝桠横在道中让你望而生畏。川妹子紧紧抓住白龙的手走在前面，白龙则以大无畏的骑士精神护卫着自己的公主。康瀚走在我左侧，伺机搀扶我。但王萌拉住我的手和我“相依为命”，他始终插不上手，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
　　听到前面川妹子的欢呼，我们知道他们到山顶了，便不禁加快了脚步。
　　等我们爬到顶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蘑菇，与其说形状各异，不如说五彩缤纷。有些蘑菇美得让你怀疑那是肥硕的花朵，有些蘑菇大得像一把小伞。这样的景象我只记得在童话书的插图中见过，而现在我不得不怀疑自己走进了童话。
　　“别动！有毒！”康瀚突然对前面的川妹子喊道。远处川妹子伸出的手电击一样地缩了回来，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康瀚。我们走上前去，只见那儿立着一朵巨大的蘑菇。色彩绚烂的蘑菇帽大如伞盖，薄薄地铺展开，四围稍稍弯曲；蘑菇茎部长如伞柄，却比伞柄粗多了。这简直就是一把漂亮无比的雨伞，难怪川妹子忘了上岭前康瀚的再三叮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说真的，即便是贾府的焦大见到这样美丽奇异的东西都会忘情地伸手去摸，何况一个爱美的女孩子。
　　“真是太遗憾了！”川妹子喃喃地说。
　　“其实，这才是上帝的奇妙构思。假如它没有毒，我们早就看不到它了，那才遗憾呢！毒素是美丽的守护神。”王萌说。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聪明，心中不是个滋味。
　　“你看看，那些颜色好看的都是有毒的。”康瀚边说边指给我们看周围各种色彩奇异的蘑菇。我们都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心怀敬畏之情。只见远远近近一大片一大片都是的，整个蘑菇岭显得五彩斑斓。
　　“难道没有一朵无毒的蘑菇吗？”王萌问道。
　　“几乎没有。”康瀚说，“我爷爷说，这和蘑菇岭的土质有关。这块地方长出的东西都不能当食物吃，所以很少有人上来。但有些草可以入药，以前我和爷爷常来这儿采药。”
　　蘑菇岭上是一块广阔的平地，地上像假山一样耸立着许多高大的岩石，这些岩石各自独立而又互相掩映，把这儿布置成了一个迷宫般的园林。蘑菇、鲜花、药草丛生于其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气味；还有好多不知名的鸟儿以各种不同的声音鸣叫着，点缀着空旷寂静的山林。
　　这儿真是太美了！美得让我们这些喜欢惊呼的女孩子都不忍心欢呼，因为在这儿，人的声音都是多余的，是对这片和谐天地的破坏，哪怕是银铃般的女儿声。我们忘情地站在那儿，陶醉的目光缓缓地爱抚着每一块景色，觉得自己的心儿也融化在了大自然中。
　　“真想即兴赋诗一首！”白龙说。
　　“那就赋吧！”川妹子拍了他一巴掌说。
　　“干脆你们每人一首，谁做不出来受罚，我当裁判。”王萌笑道。
　　“干脆这样吧！大家一起写，然后一起评，怎么样？”我边说边看王萌。
　　“我不是学中文的，就算了吧。我看这样，我出题，你们写，然后评出优胜者，我为他的诗谱曲演唱，怎么样？”康瀚边说便寻来几根树枝折为木棍发给我们。
　　我们说行，接过木棍说出题吧。
　　我看了一眼王萌，莫非她也会作诗吗？
　　康瀚想了一下，说：
　　“就以‘毒蘑菇’为题各写一首古体诗，新诗我看不懂。”
　　然后，他忙不颠地跑来跑去为我们分别找了几块空地。大家玩笑几句，便开始冥思。康瀚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纸笔打算抄录。
　　十分钟后，大家都相继“交卷”了，我们便凑在一起边赏边评。依交卷顺序，康瀚依次抄录如下：
　　咏蘑菇
　　肖睿
　　六月暑气新，
　　戴帽避山林。
　　俯仰无俗事，
　　辗转有白云。
　　惜红蘑菇
　　王萌
　　绝云岭上早长成，
　　朝饮香露暮餐风。
　　盖世红颜无人赏，
　　独望牵牛织女星。
　　蘑菇偶思
　　白龙
　　怒云曾经遮天起，
　　夷平广岛数万里。
　　而今四海无烽火，
　　笑隐山林伴樵夫。
　　怜红蘑菇
　　杏衫
　　红颜丽姿富贵身，玉环香魂转生成。
　　早厌皇家珍馐腻，独爱山野涧泉清。
　　圆帽嫣嫣迎朝日，**摇摇送晚风。
　　不知寂寂明月夜，可曾恨恨忆前生。
　　大家互评了一番说，川妹子的诗有王维遗风，属山水类，尤其“俯仰无俗事，辗转有白云”一句颇具几分道骨仙风；王萌诗“怀春不遇”，属“闺怨”类，“独望牵牛织女星”一句化用杜牧诗句“遥看牵牛织女星”，一个“独”字更得其妙；白龙和我的诗能联想史实，寓意新奇，格调较为脱俗，不同在于一豪放一婉约而已。
　　“裁判，说话呀！”川妹子对康瀚说。
　　康瀚摇摇头说：
　　“依我看来，真的难决高下。干脆我给每首诗都谱曲配乐，然后今天的晚饭我管了，怎么样？”
　　大家都说好，哈哈大笑。但我知道自己笑得很勉强，我没有想到王萌的诗会写得这样好，她可不是学中文的。
　　康瀚看着我们流连忘返的样子，满足地笑了，说：
　　“还有一处值得一去，跟我来！”
　　康瀚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山洞口。站在这里才会发现，我们现在所站的蘑菇岭的顶其实并不是这儿的最高处，因为这个山洞像一座房屋一样高耸在蘑菇岭的顶上。
　　走进去，我们惊奇地发现，这是一个足以容纳一百多人的山洞。更令人惊奇的是，里面竟然有石床石凳，还有可以做饭的锅灶。石床上铺着厚厚的干草，锅灶显然好久没有人用过了。我怀疑自己到了武侠小说中描写的地方，说不定还能在某个石匣里找到一本武功秘籍。
　　“这些石床是我爷爷凿成的，因为他每一次上山采药都必须在这里过夜，有时候要呆好几天。没有车，从山下爬上来几乎要一整天，下山又要一天，采完了药当天是回不去的。”
　　“这叫什么洞啊？没名字吗？”我问。
　　“好像没有名字，你们谁给取个名吧！”
　　“叫蘑菇洞吧！”川妹子说。
　　“不好，里面又没有蘑菇，蘑菇都在外面啊！”王萌指了指外面说。
　　“要不叫‘藏药洞’怎么样？康瀚的爷爷不是采了药要藏到这儿吗？”白龙说。我们都说“藏药洞”比“蘑菇洞”稍微好一点，但还是不够理想。
　　“总之，要想一个很合适的名字，既要就地取材，又要富有诗意，还要说起来顺口自然。”我说。
　　大家都点头说“是”，继而又摇头说“太难了”。
　　后来，白龙看大家都想不出来，说：
　　“回去慢慢想吧！这是需要灵感的，说不定正上厕所呢，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极其绝妙的名字。”
　　我们都笑着催他快去上厕所。白龙说让我们出去避一下，他就地解决。川妹子便作怒容揪他的耳朵，白龙求告饶命，我们大笑。
　　我们在洞里翻翻看看，折腾够了，往铺着干草的石床上一趟，大叫痛快。康瀚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不时地出去看看天气。他从洞外回来说我们必须要回去了，看起来要变天了。
　　“一旦下大雨，下山的路就立刻被堵死了，到处是泥泞，滑得无法立脚，一不小心就会从山上摔下去。甚至还会出现洪水。”
　　我便突然幻想我们不慎被暴雨锁在了山顶，几天后王宇闻讯赶来了，看着饿昏在洞中的我们，他会先救谁呢？是王萌还是我？
　　我们出了洞，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看，说下次要带了灶具来野炊。
　　康瀚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以前和爷爷在这儿的故事。我们边听边赞叹，王萌一双清秀的大眼睛偶尔投向康瀚，里面似乎有种柔柔的东西。我心中不禁生出对王宇的嘲笑，感到了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下山的路上，白龙挽扶着川妹子说说笑笑地走在前面。王萌望着下面的陡坡竟然不敢迈步，她娇怯的目光向康瀚一闪，继而又转向山下。康瀚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挽起了王萌的胳膊。我跟在他们后面一语不发地走着，心中涌起了莫名其妙的快意。王萌的一只手交给了康瀚，似乎脚步平稳轻快多了。但每走一段路，康瀚都要回头看我一眼，有时是问我要不要他帮忙，有时候是提醒我注意脚下。王萌似乎显得有点不高兴。我只是对康瀚笑一笑，说一声“不用”或者“谢谢”。
　　回去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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