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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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快来人,救火呀!”我冲着外边大喊,可是看守玄字号的官兵似乎都**了,没有人响应我,甚至,也没有别的考生帮忙呼救!
这些人都怎么想的?
我急了,可是又不能自己跑出去救火或者求救!考场上有纪律规定不能出号子的门,否则就是违规。
眼看隔壁的火烧得越来越盛,连门前的石板路都能映出火光——
我终于忍不住,一咬牙蹿了出去!
往隔壁间一看,哎呀我的天,被褥和案桌、挂帘都燃起来了,火舌直舔横梁!那考生衣袍上也有火苗,而他自己正手慌脚乱地拿半截席子扑火!
“快出来!”我冲他喊,他置若罔闻。
“出来呀!为什么不跑出来?”
我拿起张缇给我准备的水袋,拧开,哗哗地一袋水淋在自己身上,脱下外衣覆盖头部,用袖子捂住口鼻,深吸一口气,冲进火里。
一把拖住那个秀才,我大叫:“出去啊!你身上都烧起来了!”
“不能走!我要考试!”
这人眉毛都烧没了,力气却不小,我根本拽不动他!
“还考什么啊!”怎么会为了考试连命也不要?我吼他:“试卷都烧掉了!考什么考?”
这人一僵,骤然仰头大哭起来:“……烧掉了吗……没有了吗?”
哭啥?
我最讨厌看到男人哭!
一巴掌给他扇过去:“三年以后再来不行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你想现在就被烧得干干净净?”
这一扇,他整个人摇摇晃晃蔫了下来,差点没压到我。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出来。他坐在过道上直喘气,我连忙把他着火的衣服扯下来丢开。
就连我这样只进去火场一会儿的人,也觉得眼睛又痒又痛,手掌外侧也火烧火燎地难受,想必他身上更痛。
“还好吧?”我问他。
他开始咳嗽,用力地吸气。
玄字号大门那边远远地跑来了几个当兵的,每人手里都拎着两水桶,三下五除二,失火的号房被他们浇了个透,见那秀才背后还在冒烟,均了一桶水给他淋上。
显然最近的井也太远了,这水里还蹦鱼呢。
武官也赶了来,先劈头把看咱们这几个号子的小兵训了一通,问问我救出来的那秀才伤势。“先等考完吧,这是规矩。”他挥挥手,让秀才坐在一旁。
烟灰凝在脸上,混着湿漉漉的水滴,黏糊难受,我用衣服擦擦鼻尖,敬了个礼,往自己的号子走去。
“站住!”武官喝道,“那个小矮子,回来!”
矮、矮子?
回头一望,他果然正瞪着牛眼,非常明确肯定地指向我。
“牌子拿来!”他命令道。
所谓牌子也就是写有考场座号的那块,上午时候我不是喜滋滋跟大伙儿介绍过么?牌子正面是考场名称和玄字第七号,背面有出恭二字,不过给他做什么?
我疑惑地交了出去。
武官拿着瞅瞅,对照我的号房编号,看着没错便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嗯?
“哎?大人?”我满头雾水。
武官回头,冷冷道:“还不进号子?休得喧哗!明天给你交到主考官大人手上,收拾好滚出去!”
正文 第四十四节 大事不妙
更新时间:2009…2…26 18:30:02 本章字数:2355
武官回头,冷冷道:“还不进号子?休得喧哗!明天给你交到主考官大人手上,收拾好滚出去!”
滚出去?
“为、为什么?”
“舞弊!违纪!”武将板着脸,“三令五申不准出号子,你公然违规,竟还敢问为什么!”
“我是在救人!”
等你那些兵赶来,我隔壁的考生早就烧死了!难道我可以见死不救?
“哦?还理直气壮地回答?救人就是理由了吗?”他指着我,愤然道,“考纪于考生便是如山军令!即使置身火海刀山也应该以法纪为先,谁准你自以为是?无视考纪难道还把自己当作英雄吗?”
一瞬间我被他义正词严的气势镇住了。
我错了吗?
可是,如果为了遵守规则而见死不救,那又与江近海……与杀人者有什么两样……为了自己的安稳无事而罔顾人命的话……
我办不到!
回首看看那个死也不愿意出号子的考生,一个声音从脑海里浮上来:不对,纪律是为了公平地考试,绝对不该比人命更重要!
“怎么,无话可说了?”取消我考试资格的家伙冷笑着。
“如果我没有拉他出来,他就会被烧死!”
“那又怎样?”
无名火起,我一把抹去脸颊上的污垢,冲武官怒吼:“考场纪律跟人命比起来,孰轻孰重,难道还用想吗?”
“什么?”
“他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不负寒窗苦读,为了不负父老期望——他不明白自己的性命有多宝贵,难道连你我局外人,也要装作不明白吗?”
武将一愣,随即呵斥到:“胡搅蛮缠!再不住口,休怪本官取你示众!”
所谓示众,就是把严重违纪的考生绑在考场门口罚跪。一般这种处罚是舞弊罪证确凿的人才能享受到的,考完上报后会在“终生不得参考”之外处以罚款或者刑囚。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好不吭声儿,郁闷地回到号房里面。
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心里更是寒得紧,一遍又一遍埋怨着那个武官。我明明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针对我的架势?没惹他啊……
蹲在号子里,手掌外侧疼痛起来,出了两个水泡。
我怎么用力阖眼也睡不着,想到就这样莫名其妙输了江近海的赌约,心里不服,但又束手无策。
那武官在我的号子前面踱了许久,又冲我看了许久,一声不吭,沉默半晌之后离开。
到下半夜,又来了一次。
他把烧伤药和一件大得过头的外衣丢到我面前的案桌上,低声问到:“……知错否?”
“我没错!”气不打一处来,我转身过去背对着他。
等他走了,我才慢慢地抹好药,抱成一团迷迷糊糊地睡去。天亮之后就要被赶出去吗?唉,不管了。
※※※※※
清晨我被一阵刺骨的寒风忽悠醒。这八月按理讲应该不冷,但要是算上我湿透的衣裳,那可就怎么说也暖和不起来了。
一睁眼,恰好见几位大人立在号子外面的石板路上,板着脸,互相瞪。
“小卒失察以致发生火情,末将深感羞愧!”是那个武官的声音。
侧面对着我的正是领头马和跟班马两位考官,只见两人几乎同时哼道:“羞愧又有何用?”主考官咳嗽一声,两匹马立刻安静地后退半步,作出“您请您请”的手势。
主考官腆着肚子,道:“把肇事考生带上来。”
——这叫什么嘛,我的隔壁号间,不就在你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么?还带上来咧……
那个考生被挟上前,啪叽扑在地上,声音已经变得沙哑难听了:“学生……深夜失神……不慎打翻火烛……”
我略微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他的头脸肿了起来,黑糊糊地,要不是香肠一样的嘴巴还能一开一合,我真会以为这脑袋是车轮橡胶伪装的!
天啊,烧得那么严重,不赶快送医的话……
见他趴在地上呼哧呼哧艰难地呼吸着,武官上前一步,对主考官道:“大人,能否将此生送至偏室施以救治?”
“不行!”主考官态度坚决,“送回号子里,等明日收卷后再通知其家人来抬!”
“可这样重的灼伤会出人命!”
“不必多言!”
主考拂袖,正待离去,却被领头马小心翼翼地拦住了。
我心中一动:莫非这马脸考官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可恶?他想替那伤者求情么?
“大人,下官有事要报!”领头马道,“听夜里救火的兵勇说,有考生擅离号间,并且咆哮监考的官员哪!这……”
啊!
他不就是在说我嘛?
主考官回首问镇守考场的那名武官:“可有此事?”
武官一时间没有回答。
我懵了——莫非他还没来得及把我的名字和考号报上去?
那武官摁着佩剑,瞥向我这边。
一个激灵,我急忙坐正,拉好他半夜丢给我的外衣,“喀嗒”,什么东西顺势落在席子上。我拾起来一看,是玄字第七号的木牌。
——怎么这牌子自己长脚跑回来了?
“……可有此事,霍大人?”主考官一问没回音,面露不悦。
武官颔首,道:“是。”
“怎么未见你报上来?”
“末将正要——”武官抬首,此时一旁却突然传来嘶哑的喊叫声——
正文 第四十五节 出人意料的转折
更新时间:2009…2…26 18:30:02 本章字数:2288
“末将正要——”武官抬首,此时一旁却突然传来嘶哑的喊叫声——
竟然是被烧伤的那个秀才!他披着武官给的外衣,用手掌拍打地面,气喘吁吁地叫:“就是……学生!学生仓皇逃出、逃出火场……不辨……东西!这位大人呵斥也……置若罔……咳、咳……”
我一愣:怎么?
明明是我把他硬拖出来的呀,他还哭哭啼啼不肯来着,现在他却……难道是……他主动出来替我顶罪?
姓霍的武官大人也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连说话都困难的秀才反复叫嚷。直到主考官大人不耐烦地命人将秀才拖开,武官这才回过神,行礼道:“禀大人,就是这名考生违纪,为逃命私出号子。请大人定夺。”
他说完,略舒口气,望了我一眼。
我会意地点头,闭嘴低首不吭声,偷偷地将身上大得过头的外衣脱下来,垫在膝下。目前最抢眼的证据,就是这件衣服,只要没有谁眼尖地注意到它,相信秀才和武官的好心不会白费。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他们两人会分别替我隐瞒。
武官大人半夜把牌子送回来,应该就有放过我的想法了,可惜我当时没发现牌子,还气呼呼地不理他呢。而秀才的觉悟和反应更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根本没想到他会拖着重伤来把违纪的罪过替我抗住……
他可是为了不违纪差点连命也丢掉的人啊!
主考用扇子点着秀才,正义凛然:“大胆考生,你怎敢私出号门并且咆哮考官?简直视考纪为无物!”
“学、生见试卷已毁……咳咳……万不得已只得……弃笔而逃啊……”秀才摇摇晃晃地撑起身。
武官连忙扶住他,向主考求情:“大人,看在此生伤势严重,就请从轻发落吧?”
“那怎么行!”马脸考官立刻跳起来,“好容易才有舞弊违纪,不严惩怎足以警示众生?”
我咬住笔杆,恨恨地盯着他。这人根本就没有怜悯之心,尽想着生点事端,显显自己威风!
“啧,话是这么说——不过烧成这样子,怎么示众?”主考官嫌恶地捏着鼻子,“罢了罢了,我们走!真是……大清早地、惹一身晦气!”
我不太记得那一天后来是怎么过的,只知道自己是忍着濒临爆发的怒气,一笔一划写着考卷。
若是我将来做了官,一定要让那张马脸好看……
放过我的武官大人几次踱过号间门口,连瞥也没瞥我一眼,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地。
可是确实发生过,并且正在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我昨夜淋过冷水又没擦干,感冒发烧,昏头昏脑写完卷子,趴下……
那年考场上最出风头的估计就是我了。
小王爷带着张举人亲自来接我,等在外面老半天,没见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结果用小轿把烧得昏天黑地的我抬回家。据说马脸见了小王爷,哈得跟家奴一般,恬着脸夸我年少才高啥的……可惜我没有亲见。
到家里的时候,我的家庭医生、呃不、是准老公兼医生的江庄主,恰好也赶到了州府,这下马不停蹄地看病开方子煎药,忙得不可开交。
他怎么就不早点来呢?
“……小姒,我临时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所以去确认一下……”他有点为难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捧着苦苦的药汁,尽量用谈话来分心:“是什么消息?”
“这……你听了不会开心的。”
轻叹一声,江近海伸手按按我耳后的穴道,说:“等你康复之后,我带你去看看,但是无论见到什么——你都不能轻举妄动,明白吗?”
我埋头喝药,心里纳闷:他这样严肃地告诫我是为什么?难道在他眼里,我是一个行事莽撞的人?
关于考试时分配在我隔壁间的那个考生,因为无从得知姓名和籍贯,我根本就找不到他。拜托江近海帮忙查找一下,却得到了更加惊人的消息。
“很受好评哦,你的答卷。”江近海得意洋洋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窄窄的纸卷。
这是什么?
我捋开纸卷一看,上面蝇头小字密密麻麻抄的,竟然就是我的答卷作文!
顿时,我的脸烫起来:“啊?考完试才不过十天,怎么就有这种东西流传出来了呀?”
江近海笑道:“因为你答得既新奇又狠毒嘛!喜欢的阅卷官自然会抄誊一份保留,至于怎会落到我手上,这就是商业机密啦,嘿嘿!”
“你看过了?”什么叫既新奇又狠毒……可恶。
“嗯,从头到尾。”
想到写了那么多根本就不是自己见地的东西,我脸上的温度还真是有些降不下来。即使再去考一次我仍会使用在现代学到的知识,但……在知情人面前,我还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