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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处容身-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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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胜往后一仰身子,迷瞪着眼睛说:“肯定比你早,叫我姐夫没错的。”

老歪的脸搭拉得老长:“操他妈的,好逼总是闲不住!可能我是她第一万个奸夫了。”

“歪哥,彻底跟黄脸婆拜拜了?”广胜递给老歪一根烟。

“早他妈休啦!”老歪一屁股坐在广胜旁边,“不休她怎么办?还等着她来谋害亲夫啊。”

广胜滋溜滋溜地喝着碗里的酒,眯眼笑了。老歪的老婆外号叫“笆篓”,好象是吃鸡巴吃了一笆篓的意思。当年老歪跟她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这事儿老歪知道,老歪想,我不管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爹能让我当官就成。笆篓她爹是区卫生局的局长,结果,结婚没几天老歪就从一家街道小厂调到防疫站当了科长。本来这样继续下去,老歪还是很有前途的,可惜老歪是个扶不上墙去的死狗,除了喝酒嫖娼,连张报纸都不会看,自然就没有了下文。老歪开始不愿意了,整天不回家,即便是回了家,也不跟老婆说话,像个“木逼”。有时候,老婆想跟他来来,他还好不情愿,仿佛是在给人家施恩。笆篓应该长得不错……广胜记得,第一次到老歪家玩儿的时候,笆篓正出门倒垃圾,垃圾里面好象有几个用过的避孕套,不知道是谁用过的,估计不是老歪的……广胜一想起笆篓,先想起那几个湿漉漉的避孕套,笆篓的模样倒模糊不清了。

上个月,老歪突然给广胜打电话,广胜,我老婆在家里跟野汉子睡觉让我逮住了,你快来!广胜开车就去了老歪家,哪里有个野汉子的身影?只看见老歪站在一堆碎盘子碎碗中间发呆。广胜问,野汉子呢?老歪说,什么野汉子?人家还说我是个野汉子呢,他妈的我儿子是他的!广胜笑了,歪哥,认命吧……我走了。后来听说,老歪大病一场,差点挂了。

“广胜,闲话少说,”老歪咽了一口唾沫,“你说我跟笆篓离了,我还能在防疫站干吗?我得走。”

“往哪走?你他妈都四十多了,哪个单位让你去养老?”朱胜利撇了撇嘴巴。

“刘书记帮我上好供了,可能去环检所上班有希望。”

“那好啊,油水!”广胜说,“听说那里的人土皇帝一样,企业的头头们见了他们跟他妈孙子一样。”

“差不多,我得努力!好了,我走了,我要去张所长家‘扎礼’去!妈的,几千块钱又喂狗了。”

醉醺醺地从朱胜利家出来,已经是下半夜了,银盘一样的月亮摇摇晃晃地挂在天上,似乎要掉下来的样子。

月光惨白,照得广胜犹如孤魂野鬼。

马路好象不够宽,广胜总是荡到这边再荡到那边,感觉距离很短。几辆零星驶过的汽车,让广胜觉得很飘,如同鬼魂。广胜把两条胳膊做成骑摩托车状,嘴里轰着油门,脚下像戏曲里的武大郎那样走着矮子步,一溜烟地到了自己家的楼下。

站在黑影里,广胜扫了一眼郭二爷的水果摊,几块鞋底那样的西瓜皮,弯弯地撅在那里,很孤单。

阿菊应该还在屋子里吧?广胜屏了一下呼吸,把头发往后抿了抿,正步走了过去。

神经病嘛!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模样的人从黑影里嘟囔着出来,恨恨地扫了广胜一眼。

广胜猛醒,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找人?人家阿菊早走了!广胜说声对不起,倒退到了马路上。

这个人是不是犯神经了?怎么半夜里在那里躺着?四五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站在广胜身旁唧唧喳喳。喂,醒醒啦!当心被汽车压死!广胜睁开了眼睛,哎哟,小妹妹们,这么早就上学去呀?一个小眼睛的女孩伸出一根手指,勾着广胜的下巴笑了,傻逼青年,这还早吗?才他妈半夜一点呢!哥们儿,有钱吗?领着姐儿几个蹦迪去咋样?嘿,这帮姑娘真他妈香!广胜猛力吸了戏鼻子:说吧,咱们去哪里?哥哥有得是票子!嘿!这哥们儿痛快,一个女孩咯咯地笑起来,大叔,先把钱拿出来看看,没钱我还怕你把我们给卖了呢。广胜坐起来,下身胀得厉害,有一股尿意,妹妹们,我先去撒泡尿,一会儿咱们走!

广胜站在路灯下面撒尿,鸡巴胀着,尿不出来,憋得脸发麻。

你他妈倒是快点呀,再尿不完我拿石头砸你啦!

来了来了!广胜忽地转过身来。

姑娘们尖叫一声,四散逃去,昏暗的灯光下像一群听到枪响的兔子。广胜看着自己冲天而立的阳具,不知所措。这家伙好象没事一般,没脸没皮傻忽忽地瞪着独眼望天。广胜苦笑了一声,是啊,她们能不跑吗?这玩意儿长得跟张飞似的,上起火来还没心没肺的……活该,谁让你们招惹我的。

重新坐回刚才躺过的地方,广胜双手伏地,醉眼朦胧地眺望着圆圆的月亮,状如野狼。
 
第十五章 一地鸡毛 第一节

广胜和张屐抬着一个死沉死沉的模特儿,从利隆商厦喧嚣的大门走出来。

张屐哭丧着脸埋怨广胜:“胜哥,你那么跟人家说话,人家能要嘛!你应该说,这是高雅的艺术品。”

广胜冲他脸上吹了一口气:“别闹了啦,咱这东西就是再艺术,人家嫌贵咱有什么办法?回去吧,回去我请你喝两盅。”

张屐恨恨地说:“妈的,下九流玩意儿不懂艺术!他们这样,我还不愿意卖了呢。”

抬着模特儿刚走上公司的楼梯,就听见赵玉明在大声地呵斥老牛:“牛邦先!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你不把钱给我吐出来,我他妈就去派出所告你诈骗!三番五次地我没怎么处理你,你还来劲了你!马上滚,滚回家拿钱去!”

咕咚咕咚,老牛沉重的脚步声传过来:“赵玉明,我他妈不干了我!那是我应得的钱!”

好象是赵玉明在撵他:“你给我回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提这个成的?”

广胜松开手,对张屐说:“你自己慢慢扛上去,我得去拉开他们,别打起来。”

走廊头上,赵玉明把手里的一份材料在窗台上摔得啪啪乱响:“你好好想想,我就那么‘膘’吗?会给你百分之五十的提成?如果真是那样,我还开什么公司?跟你合伙算啦!历来都是百分之十的提成,打从有了这个公司就开始了!”

老牛的眼睛瞪成了两个血球:“赵玉明,我不管!反正你亲口跟我说过这话,百分之五十!在我家里,我请你喝酒的时候!”

“好好好,就算是我说了,那也是醉话,我收回!”赵玉明似乎在放赖。

“你收回话,我收回钱!”老牛扯身就走,“大不了我不干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啦!”

广胜横身拦住了老牛:“老牛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怎么说走就走?”

老牛闪身过去了:“你问赵玉明!没有这么玩儿的嘛!”

“牛邦先,你不回来我马上报警!”

“报吧,我还等着跟警察说说你干的那些逼事呐!”

老牛刚拐过弯,就听见咣当一声巨响。走廊头上,老牛的两条粗腿上下扑腾着:“哎哟,小拖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赤身裸体的模特儿用一个怪怪的姿势趴在张屐的身上,张屐扎煞着胳膊,大张着嘴巴喊不出声来。

赵玉明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房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广胜上前拉起跌得发蒙的张屐时,老牛尖尖的鸡屁股已经转出了楼梯。

“广胜,你去把老牛的东西都给他扬出去!他已经被我辞退了!”赵玉明气哼哼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老赵,消消气,怎么回事儿?”广胜搀着面色蜡黄的张屐问赵玉明。

“怎么回事儿?这老逼把一笔业务款私自提走了,他妈的一万多!”

“刚才他不是说还有提成的嘛……”

“提他妈个逼成?我都快要饿死了,还顾得上他?滚吧,让他拿着着一万块钱流落街头!”

王彩蛾可怜巴巴地从赵玉明屋里伸出鸡窝一样的脑袋,嘴里念叨着,俺害怕。三声俺害怕刚说完,王彩蛾就一个趔趄扑到了对面的窗台上,赵玉明的一只皮鞋已经不在脚上了。广胜刚一纳闷,王彩蛾的下一声“俺害怕”就变成了一声“噗!”

广胜给老牛收拾桌子的时候,老牛来电话了:“广胜,我就不回公司了,麻烦你把我的东西给我捎来家,晚上我等你。”

广胜在电话里劝了他几句,老牛不听:“广胜,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赵总人还不错,就是关键时刻不体谅人,你想想我给他出了多少力?到头来连这点提成都不给我,你说我能不跟他翻脸吗?你再看看王彩蛾……好了,不说了,晚上见。”

日近中午,赵玉明搂着王彩蛾的肩膀,猛地推开了广胜的门:“广胜,老胡,小拖!云升餐馆——开拔!”

装了一脑袋啤酒沫子的广胜,晕晕忽忽地倒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外面夕阳斜挂,晚霞满天。广胜梦见自己跟孙明走在猩红的地毯上,耳边响起《婚礼进行曲》庄重的旋律。豪华气派的大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穿红色旗袍的服务小姐往来穿梭,客人们面带笑容,喜气扬扬。广胜牵着孙明柔软的小手,红光满面,气定神闲,啊啊,朋友们好。孙明小鸟一样地依偎在广胜的怀里,眼泪汪汪,广胜,我要跟你生活一辈子,一直到死。石小娇远远地瞅着这对新人,羡慕不已……广胜想笑。

电话铃响了,广胜翻个身,一把拽过了电话:“谁呀,我是陈广胜。”

那边沉默了许久,直到广胜嘟囔着打错了,才开始说话:“胜哥,我是阿菊。”

阿菊?广胜忽地坐了起来:“阿菊!你在哪里?!”

“我在湖北呢……胜哥,你还好吗?”阿菊好象是在抽泣。

“我还好,”广胜拿电话的手在颤抖,“你怎么老不给我打电话?把我忘了?”

“不是……胜哥,我在一家合资企业上班呢,”阿菊似乎很忧郁,“你还好,我就放心了……胜哥,别老是喝酒。”

“没喝呀,我早戒酒了。阿菊,什么时候再来青岛?我很想你。”

那边又不说话了,广胜喂了好几声,阿菊才开始哭泣:“胜哥……我不想回青岛了,我在这边挺好的。”

广胜叹了一口气:“祝你好运,有机会我去湖北看你。”

阿菊沉默了一会儿:“胜哥,你再没见着阿德吗?”

“他没回湖北吗?”提起阿德,广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歉疚感。

“没有……胜哥,你注意他点儿,他说要杀了你……”

“阿菊,你别胡思乱想,”广胜笑了笑,“不会的,阿德不是那样的人,再说……”

“好了胜哥,你注意点就行了……想你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那边似乎说不下去了。
 
第十五章 一地鸡毛 第二节

从老牛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天繁星。牛夫人很能干,奶完了孩子,挽起袖口给二人做了一桌子的菜,很有崂山风味。老牛开了一瓶金六福,兴致勃勃地跟广胜赛开了酒量。广胜不太喜欢喝白酒,简单应付了几口就不喝了,光听老牛夸他的儿子漂亮,将来肯定比周润发有气派。喝到广胜开始打盹的时候,朱胜利又喋喋不休地控诉赵玉明的滔天罪行。听来听去,广胜反倒觉得赵玉明是条汉子,在老牛的身上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小牛好象很反感他爹,一个劲地哭,广胜便起身告辞。

路上,广胜又接了老七的一个电话。老七说,黄三太不象话啦,整天在街上嚷嚷,我把陈广胜砸趴下啦,陈广胜连个屁都不敢放,有机会我去调戏调戏陈广胜的小马子,陈广胜的小马子让陈广胜调教得肯定很好使……广胜听得头皮阵阵发紧,沉着嗓子对老七说,让他说去吧,我不在乎,这种人就这样,跟他斗气没意思。老七冲电话直咋呼,胜哥,你不能这样想,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你发句话,我率领弟兄们去抄他的家去。广胜说,老七,你在千叶的帐我会去给你结了的。老七不吭声了,广胜又说,给常青跟班舒服吗?老七说,舒服什么舒服?这个人很黑,还不如凯子呢。凯子不跟常青在一块了,两个人恼了,前几天在后海开了一仗,死了一个伙计,凯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公安局正通缉他呢。广胜苦笑了一声。

天气冷了,街上的行人很少。广胜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看看,满大街能背着手出来潇洒的没几个呢。

他妈的,我还能叼着棵烟横行在街头,就证明我活得不赖!广胜使劲吸进了将要流到嘴巴里的鼻涕,悲壮地昂起了头。

前几天跟朱胜利一起去给老杜扫墓的时候,朱胜利说,老杜算是圆满了,早走了走托生,下辈子不当人了,当他妈狼,逮谁吃谁,国家还保护呢。人多不容易啊,你看看,满大街走路的人有几个面带笑容的?都他妈顶着一张死了亲爹的脸!广胜笑道,能在街上走着就算不错啦,你想想,饿得出不来门的有多少?朱胜利说,饿倒不至于,反正真有很多吃不起青菜的。广胜拿眼瞪他,你说什么?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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