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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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省得影响我的美梦,但是好像记得昨天母亲跟我说,洞房的花烛是不能熄灭的,于是走到桌前,又绕了回来。
陈风白倒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看着我,目光平净透彻,就是我第一次遇到他时的感觉。
“我累了,要睡觉,你可以选择床上、地下或是坐到桌子旁去。”我告诉他,然后拉开被子,躺好,不再看他,实在是太困了,如果可以,希望太阳可以迟两个时辰升起。
“睡吧,确实很晚了。”陈风白的声音听起来很轻,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不过我实在没听清,或者,听清了也没记住。
立了春却仍旧寒冷,我惯了在清晨时被冷醒,但是今天睁眼之前,却只觉得暖洋洋的,一夜无梦,睡的时间虽然短了些,不过睡眠质量不错,我满意的动了动身子,却觉得碰到了什么,一惊而醒,对上了一双有些迷蒙却浓黑的眼。
有一瞬的惊讶,但是周围的红色都在提醒我,昨天夜里,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既然名正言顺,那么,夜里太冷,我的身体自动找寻到了一个温暖的所在也不算法理难容,陈风白的怀抱很温暖,我有些羞愧的想。
阳光这时早已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这些年我练功很勤,从未在这个时辰仍旧赖在床上不起,只是,陈风白却只看了我一眼,就重新闭上了眼睛,片刻呼吸重又匀净,竟然又睡着了,最可恨的是,他睡着也就罢了,枕在我头下的手臂却不收回,屋子里很冷,他怀里很暖,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翻了个身,拉开同他的距离,了无睡意,于是起身。
昨夜的红烛如今只余点点红泪,殷红如血却又剔透发亮,烛台下,两只盛满酒的金杯,酒香早已淡去,中间相缠的红丝线在人走近时,颤巍巍的晃动,交卺酒,夫妻共饮,从此相亲相爱,共偕白首,如今……
“在看什么?”身后热源靠近,陈风白居然也起来了,这时就站在我身后,手扶在我的手臂上,头贴在我的肩上,自然,他也看到了那两杯被忽略的酒。
77门被人自外轻轻扣响,疏荷的声音随后也传了过来,大概是听到了屋子里的响动,所以端了洗漱的水来。
有一瞬,我似乎听到了两个人几乎同时的,如释重负的叹息,交卺酒的问题让我们太尴尬,如果没有人在这时适时的进来,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洗漱过后,因为陈风白京城里并无父母亲人,所以见舅姑的古礼也就省了,我们到外间相对而坐,吃饭,然后换个地方,又各自坐了,竟然无语。
“我发现,我们成了夫妻,反而生分了。”陈风白在喝掉第二杯茶之后,转头看我,嘴角噙着我熟悉的微笑。
“距离产生美,距离没了,美也不见了。”我回答他。
“我从来都觉得你很美,现在更是,至于我自己,我觉得玉树临风,也不过如此。”他这样注解我的话,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微微低头,我不笑,他们不敢笑,事实上,我笑了,他们仍旧不能笑。
“难为你……”我笑了,眼睛溜向四周,心想不知道出了这花厅,别人会怎么说,大抵都会说,还没见过这样自恋的驸马吧。
“不能怪我,这厅里的人,方才我已经示意他们下去了,不过,他们不大买我的帐。”陈风白笑得很开心,只是,我却知道,这必然是让人不快的,对一个男人来说。
“都听见了吗?驸马让你们下去。”我收起笑脸,看着一众人等纷纷退下,才说,“我们四下里看看吧,我记得后园有几株腊梅,花期大概近了。”
陈风白一笑,伸手扶住我的手臂,半拉半拥,拉我绕了整个公主府。
十日之后,他入朝谢恩,算是假期结束,开始每天随班上朝,处理自己该处理的公务。
我私下吩咐疏荷去知会管家并府里的上下人等,驸马说的话,叫做的事情,都不能含糊对待,否则一律家法处置。
我仍旧不了解陈风白,靠得越近,就越是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他已经是我的丈夫,该有的尊重,我必须给他。
陈风白上朝之后,文兰就来了,她的婚礼在四天之后,我正想看看准备给她的贺礼,不想,她就到了。
“二小姐可真是来得巧了,公主才惦记着您,您就到了。”疏荷奉茶,擎着托盘站在小茶几后头,歪着脑袋笑。
“你这丫头尽拣好听的哄我,殿下新婚燕尔,哪里就想到我了,要不是我这一打扰,这会怕是正看着宫漏,等着散了朝,驸马早点回来呢。”文兰大笑,“我也不敢多耽误功夫,只坐一下就走,盼着殿下念着小时候的情分,别急着赶人才是。”
“你这死丫头,我也打趣,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口没遮拦的,小心人家不要你。”我啐她,心情也大好起来。
“没人要好呀,没人要我,我乐得在家里。”文兰也不懊恼,一边催着疏荷快把新做的点心拿来点吃,一边又叫书香去取我旧年收集的荷花瓣上的露水煮了泡茶,有一刻,把偌大的屋子,若干的人等支使得人仰马翻,待到所有人都被派了差使去忙,才低声问我,“这些天好吗?”
“还不坏。”四目相对,我忽然心中一阵的酸楚。
“有什么别闷在心里,若是姓陈的对不起你,也别客气,告诉咱们,总要帮你出气的。”文兰说。
“这不像你平日说的话了,”我强笑了笑,“又是他们使了你来的吧,放心吧,我现在一切都好。”
文兰脸微微一红,才嘟着嘴说,“你看不起人,怎么这样正经的话就不是我说的,告诉你吧,他们只央求我来看看,要帮你出气的话,可是我自己的心意。”
“是——是——”我拉了她的手,“我明白的,过几天也是你大喜的日子,今后嫁人就是人家的媳妇了,你们在一起,凡事或有说轻说重的时候,都别记在心里,若是简芷得罪了你,只管来找我,这个理,我一定帮你评的。”
“你——坏死了,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反过来又说人家,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呢,怎么你一嫁人,就变得和我娘一样罗嗦。”文兰甩手,自己甭不住,倒先乐了。
“敢说我罗嗦,你的皮痒了是不是?”我跳起来,去呵她的痒,文兰害怕,忘记了这会是冬天,大家穿得厚,是不怕痒的,照旧跳起来就往外跑,我在后头紧追不舍。
跑到外面,文兰骤然停脚,我急忙收势,仓促之间探头去看,却见陈风白正站在门口,像是刚刚回来,马鞭还握在手里。
遥遥对望,一时无语,笑容在他的脸上扩大,转身将马鞭扔给随从,他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人未近前,已经解了披风下来,靠近几步,披在我的肩上,“外头这样冷,也不穿件大衣就这么跑出来了。”
我一愣,才觉得外面寒气袭人,一旁文兰却先开了口,“驸马回来了,我也不多打扰,刚刚说的,请殿下婚礼那天早点去,您可别忘记了。”言罢,转身一福,就向大门走去。
我吩咐疏荷送客,看着文兰出了门,才拉着陈风白进了花厅。
“刚刚来的是文兰,哦,是我小时候的侍读,几天后要嫁人了,嫁的也是我一个侍读,就是简芷,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我问他可好,他笑了笑,将我刚刚跑乱的头发拢好,语气有些宠溺的说,“好。”
吃晚饭的时候,我不免问起他在朝廷中办事,是不是顺利,他仍旧微笑,说一切都好。后来我才知道,父皇非常的信任他,很多军机要事,都要他参与,就连王振竟然也在父皇面前,时时夸奖他。
简芷和文兰的婚礼,办得分外的隆重热闹,两家父辈都是朝廷中的二品大员,简芷少年得志,如今也官居四品,两个人又是圣旨赐婚,朝廷中大多数官员都到了场,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如此之类恭维的词汇,不绝于耳。
78坐在主位上受了新人的大礼,眼见着简芷意气飞扬,被围着敬酒也一副来着不拒的豪迈样子,我的心终于是放下了。文兰不是文芝,她比她姐姐要更加聪敏豁达,简芷不是瓦剌太子,他对文兰自小倾慕,处处包容,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一定会幸福吧。
正想着,手微微一紧,低下头,看到陈风白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牢牢的握住了我的,目光向上,对上的,是一双含着笑的眼,目光清澈却幽深,让人有一刻的眩目,不知今昔何昔。
“在想什么,这么热闹的地方倒发起呆来了。”他凑过来,低声问我。
“简芷很快活,”我回答他。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原本就是人生两大乐事。”陈风白笑了,“若是此时还不快活,还要何时快活。”
“那你呢?这两样你也都经历了,你快活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时,人总是会自觉不自觉的说出心里原本准备永远也不说不问的事情,就如同此时,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快活,永宁,你不知道,这一生,我从未这样快活过。”意外的是,他回答得很快,“我甚至想,这一生如果到此为止,也许会更幸福也说不定。”
我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说,只是心底的疑虑未及细想,一旁,简芷已经被灌得“砰“的趴在了地上,看来睿思、逸如和文彬虽然极力的帮他挡酒,不过收效不大。王大人赶紧来着简芷的大哥过去,好说歹说,挡住了敬酒的人群,睿思、逸如架起简芷,往后院的新房去了,文彬却走过来对我说,“殿下,您快到新房去给坐坐阵吧,这些家伙都要去闹,一会谁没个遮拦,惹恼了新娘子可不好,有您在,他们还能收敛些。”
“洞房就是要闹的,不说我还忘记了。”一听有这样的热闹好看,我重又来了精神,转身对陈风白说,“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好。”陈风白重又恢复了温文的笑容,放开我的手,跟在后面,一路到了新房。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人家闹洞房,文兰端坐在里间的床边,一动不动,也不言语,这些来闹的人一时不敢答茬,只好捉弄简芷。可怜简芷醉得连直线都走不出来,还要被这些人摆弄,一会唱曲子,一会打长拳。
“殿下,他们折腾得差不多了,快替简芷说句话吧。”文彬最先忍不住,不过这闹洞房又不好硬拦,只在一边干着急。
“又不是你娶媳妇,着什么急。”睿思撇了撇嘴,转身看我,还是一副我看了多少年的,有些痞痞的坏样子,“看不出这小子还挺能装,刚才敬的酒,十杯有八杯进了我们几个人的肚子,我们还没怎么着,他倒醉了,今儿也就奇了,咱们就不拦着,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醒悟,怎么只发一会呆的时间,简芷就醉成这样,原来……这家伙也学会了大埋伏,于是我说,“不如我们也不在这里拦着了,咱们回前厅去,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得就回家去,看他能装到几时。”
“永宁,”在我做势准备走的时候,却是逸如拦在了前面,“别闹了,我都看见简芷向咱们这里作了几次揖了,放过他吧,以后再罚他。”
“要我说,今天就让他自己演去,一会就该学猫狗叫了,咱们左右无事,就在这里看热闹好了。”睿思伸手一边拉住文彬,一边扯过逸如,“能这么折腾他的时候不多,咱们是好兄弟下不去手,作壁上观也算帮他吧。”
“我没意见。”我笑着举手表示通过,几个人相视,一时大笑,齐齐的转身,看装醉装得来劲的某人如何收场。
不过显然,我们忘记了,热闹现场还有另一个主角,就在简芷被摁在三碗酒前,让他自己选喝酒还是学猫叫时,梆子声骤然在新房炸响。
顺声音看去,却是文兰仍旧蒙着盖头,却已经站在了屋子中间,拿着打更用的梆子用力猛敲,敲过后对所有人说:“三更都过了,夜已深沉,今天到此为止,明天要闹的请早。”
闹洞房还有隔天继续的?方有人要问,却因为没见过这样有气势的新娘而作罢,混在这些人中,我们也赶紧退出新房,这才发现,陈风白不见了。
“这边闹得离谱了,驸马同简芷也不熟悉,估计是去前厅了。”文彬最先发现了陈风白的离开,这时怕我尴尬,忙这样说。
“我倒不知道,驸马同前厅的人何时熟悉了。”睿思冷哼了一声,因为逸如急忙的一扯,收住了后面的话。
“怎么?他在朝廷中……不好?”我对睿思言下之意起了疑。
“不是不好,”逸如拉住睿思,“陈驸马人是极好的。”
“就是好的有些过分了。”身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骤然响起,我们回头,才发现,简芷不知怎的,竟然跑了出来。
“春宵一刻值千斤,你小子怎么跑出来了?”睿思距离他最近,这会已经抓住他的胳膊,往回推他。
“别提了,我就是想说,那个什么驸马爷,他好得过分了。”简芷却挣脱了睿思拉他的手,“我不怕殿下恼我,真的,他入朝才几天,老成世故得跟成了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