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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宫倾-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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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的睡意被惊走了,我坐直身子,周遭的几人都有些嗔怪的看向文芝,一众人中,她一贯是最细致的,今天却如此的反常,即便是此时大家看她的目光一样,她却依旧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呆呆的看向侧前方,眼中有心痛也有怜惜。

那是一道帘子,布做的帘子,不过微微有些透而已。

透过帘子,远远的,一个身影骑在马上,端是衣衫华贵,人物俊秀,却掩不住身上的孤独和落寞。

心如同被重锤敲了一下,痛一丝丝的从内脏蔓延到四肢,只是不知是为身边的人,或是前边走着的人。

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为什么在这里,在此时,却只能化做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呢?

我有些怜惜的看向文芝,这次出宫,让我逐渐看清了一些事情,如果可以,我很想成全她的爱和痛,只是,我不能。

爱上一个不该爱、不能爱的人,注定了痛苦,只是痛苦也分长与短,长痛不如短痛,前人不都是如是说的。

我闭上眼,命令自己不要去看,更不去想,同时反复的告诉自己,我这是为了他们好,至少,是为了文芝好。

在很多年之后,我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时,依旧会想,如果上天能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如我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依旧如此时,我是不是会成全文芝,尽管睿思当时不爱她,今后也可能不会爱上她?

只是,这世上,我也许可以拥有很多,却惟独不能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于是,我永远不知道答案。

15

太原的安定和繁华都是出乎意料而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的,休整了一夜之后,我带着徐文彬、王简芷,睿思、逸如陪着文芝、文兰姐妹,分做两批,开始四处游逛。

要想了解一方的百姓生活,实在没有哪里比得上市井了,尽管到处是人,空气中浮动着永远也不能一一分辨的气味,不过却是最真实的,几乎忘记了,我也曾经拥有过如此的真实,不过此时,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迎面,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猛然窜到了我身前,一双指甲里透着黝黑的手堪堪印上我的衣衫,下意识的向后退开,徐文彬连忙挡在了我身前,孩子用哀求的声音在说:“大爷,赏口饭吃吧。”声音稚嫩,却让人心里一动,我示意王简芷,他皱了皱眉,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银子,总有二、三两吧,铛的一声丢在孩子的碗中,同时捂住鼻子,有些不耐的说:“拿着,快走开!”

孩子猛的抬头,乌黑的脸上,却有一双闪亮的眼眸,只是那一瞬,在他的眼中,我看到的,却不是感激,那不是感激,我可以肯定,不过那神情出现得快,消失得却也迅速,再看时,孩子已经低下了头,没有退开,却是几乎硬挤的,从王简芷身边经过。

“真是,给他钱连声谢也不会说,这地方的叫花还真是!” 王简芷多少有些悻悻的,这样的情形,真是头回遇见。

“大约他高兴过头了吧。” 徐文彬摇头,从我面前退开。

“简芷,你的荷包呢?”眼前阻挡视线的人消失了,我几乎下意识的看向简芷的腰间,那里刚刚分明系着一个暗红镏金富贵花开的荷包,还是今年生日时,文芝、文兰姐妹合绣了送他的,我知道他一直很珍视,为了同荷包相配,还特意裁了好几身新的衣裳。

“荷包,不久在这,我刚刚……站住!” 简芷大咧咧的摸向腰间,却在下一刻变色,冲着刚刚那孩子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拔足就追。

人群拥挤,加上发现得快,其实那孩子也没有走得很远,不过在这个时候,几步路也并不容易被赶上,随着简芷的大声呼喊和追逐,不宽的路上,很快便被冲得鸡飞狗跳。

徐文彬跺了跺脚,待要拦阻时,却被我拦下,“且看看再说。”我简单的解释,然后便跟在王简芷身后追去。

几个大人追逐一个孩子,街上这一刻,该是热闹非常的。

“哎!”忽然,前面的孩子像被什么绊了下似的,猛的趴到了地上,被追来的简芷摁住,街上围观的百姓有摇头的,似乎在惋惜什么,我却抬起头,刚刚,分明是从这附近的楼上射下的什么东西,正好打在了孩子的腿上,这才使他失手被擒,只是,谁这么凑巧,帮我们捉住了这个偷儿呢?

目光在周遭一转,我们站的,正是一家酒楼的门前,附近的建筑低矮,只有酒楼却是二层的建筑,难道……我略一沉吟,一旁的简芷已拎起了那孩子,从他手上抢回自己的荷包,有些心痛的看着上面留下的指印,忿忿的说:“我要送他去官府治罪。”

看看于谦如何审理也好,我刚想说算了,却飞快转念,越是小处,越能看出地方官的优劣,难得的机会呀。不过在此之前,还该拜访一下楼上的高人才是。

于是我微微点头,嘱咐他们等我片刻,便举步上了楼梯。

这是间并不大的酒楼,不过一进店门,已然觉得酒香扑鼻,该是个不错的去处,我暗下结论。

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二楼的雅座几乎全空着,只临窗的一个桌上,有人怡然独坐,白衣如雪,纤尘不染,见我上楼来,便遥遥举了举杯子,径自干了,定睛看时,不是陈风白,又是哪一个。

“陈兄,真巧,又见面了。”我笑说。

“人生何处不相逢,会须一饮三百杯如何?来来来,我先干了。”陈风白也笑了笑,神情却似有了醉意,倒了杯酒,向我一举,干了,再倒,又干。

我走到他的桌前不过五步,他却也连干了五杯酒,一时间,眉宇间流转着酒意,少了分初见时的凌厉,却多了分洒脱的酣态。

“陈兄醉了。”我坐在他面前,招呼小二拿了杯来,看他手中的壶半晌不能对准杯子小小的口,不觉莞尔。

“醉了?你说我醉了,我还说你醉了呢!”陈风白低下头,仔细研究了下壶嘴和杯口,小心的倒了酒,然后颇有成就感的笑了笑。

“我尚未饮酒,怎么会醉?”我有些好笑,在一个人强调自己没醉时,通常便是醉了。

“醉了有什么不好?不用看得太清,不用想得太多,不必十分计较……可笑世人偏要清醒,可笑!”他再干一杯,有些摇晃的起身。

“陈兄。”我忍不住出手相扶,却被他闪开。

“小二,结帐!”他摇晃着放下一锭银子,抬腿欲行。

“刚刚还没谢过陈兄。”我这才想起上楼的目的,只得在他背后说。

“何必太认真,谁帮了你什么,谁又拿了你什么,计较太多,反失了本性了。” 陈风白却不回头,只是摇晃着向前,下楼,转眼到了店门口。

我听到王简芷有些诧异的说:“怎么是你?”半晌却没有回话,连忙下楼时,却只见王简芷和徐文彬押着刚刚偷东西的孩子站着,陈风白却不见了。' 。。'

“这个小鬼要怎么处置?”见我从酒楼出来,王简芷有些烦恼的问,也难怪他,手里摁着个不停扭动的十一、二岁的大孩子,还是浑身又脏又臭的类型,于他,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不是说送官吗?”听他一问,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刚刚抓住那孩子时,不过是一时的气愤,冲口说要送官的话,等到这会冷静下来,心便软了。简芷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性子,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发火的时候,原本就是一个心肠再善良不过的家伙。

“也没损失什么……”简芷声音低了下来,一边留神看我的表情。

“还是照你刚刚说的,送官。”我拍打了一下衣角的尘土,本来还要等一等,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小案子一桩,且会会这位有青天之名的于谦于大人。只是,这孩子多少有些无辜,不过任由他这样流落街头,讨饭偷钱,早晚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如果于谦真如历史记载那样,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该会对这个孩子有个妥善的安置吧。

“可……”简芷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我的巴掌正正拍在了头顶。

“可什么可,走吧!”我笑说,当先带路,徐文彬也笑着拍了拍他,紧跟在了我身后。

于谦这个衙门的办事的速度果然很快,击鼓声三响,衙役已经出来,徐文彬上前将事情经过一讲,衙役也不含糊,立刻进内回禀,片刻之后,于谦便升堂了。

还是第一次看人审案子,虽然是小案子,不过应该也很有趣,我迈步便欲进去,冷不妨却被人拉住,扭头一看,却是分开来走的邝逸如、王睿思几人。

“怎么这么巧?你们路过?”我奇到。

“什么巧,三个公子哥在市集上抓了个小孩子,还特特送到衙门去,这会城里恐怕没人不知道了,这么小题大做,还是三个人,就猜是你们。”王睿思在一旁不冷不热的嘲讽。

“既然来了,一起进去听听吧。”我耸了耸肩,对拦住我的逸如说。

“听听是可以,不过不是进去,而是在外边,他们两个进去就好了。” 逸如说。

“为什么我不能——”我有些不满,却挣不脱逸如的手,从来不知道这文弱的人,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说小祖宗,你就消停片刻吧,那里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睿思有些烦了,大力的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一边对徐文彬和王简芷示意,让他们进去。

“好痛,放手!”我低声警告王睿思,他却只斜了我一眼,却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挣扎间,里面一声惊堂木响,却是已经开审了。我忿忿的瞪了王睿思一眼,不再挣扎,任他们拉着挤进人群中。

一看才多少明白了他们不让我进去的原因,审案之前,原告也好,被告也罢,原是要先跪的,虽然这次我是微服出来,不过君臣有别,我没有跪他的道理,不跪,百姓的装扮,又是藐视公堂,的确两难。

其实相对于这个案子,我更感兴趣的是于谦本人,这时看去,公堂上独坐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上下的青年,人很清俊,眉目炯炯有神,透着一身凛然的正气,官袍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了,不过却不影响他整体的气势。

“真是位让人心折的人物。”一旁的逸如忽然低声说了句我心里也正想的话,真是位让人心折的人物,这种感觉,只需要一眼。

我们的案子其实并不难审,偷东西既而人脏并获,不过真正的峰回路转,却是于谦尚未开口询问简芷前,那孩子忽然大呼起冤来。

“你有何冤情?”于谦神色和悦,并不为被告忽然的举动而恼火。

“小人张一非,太原人氏,之所以流落街头行窃,皆因为姐夫趁小人年幼强抢家产,导致小人流离失所,望大人为小人伸冤呀。”那孩子的一席话,倒说得条理清晰。

“有这等事?张一非,你不妨详细道来。”于谦一边示意徐文彬和王简芷起身稍候,一边说。

“家父去世时,一非年纪尚幼,家中只有一姐,已嫁于城东刘家。父亲去世后,姐夫便声称家父已将全部财产交付与他,而将一非逐出家门。前几天,一非辗转打听,才知道家父当年曾写下遗书,只是苦于平日靠要饭为生,没钱托人写状纸,才想到偷钱,一非知罪也愿意受罚,只是希望大人在惩罚之时,也能还一非一个公道。”

……

张一非的姐姐、姐夫被带到公堂之时,日头已经落了,城里四处炊烟升起,只是外面聚集的人却越来越多,张一非父亲却有遗书留下,只是没想到刘氏夫妇拿出的如此理直气壮,一张纸上不过写了区区数个字:张一非吾子也家产尽与我婿外人不得争执。

于谦看罢后朗声读道:“张一非,吾子也,家产尽与;我婿外人,不得争执。”话音一落,公堂鸦雀无声。

16

“这位于大人,倒是个妙人。”回到落脚的客栈,我对邝逸如说。

“思维敏捷、处事公正,的确不可多得。” 邝逸如也赞同。

“他是不是好官又怎么了,照我说,还是研究一下今天晚上吃什么实际。” 王简芷拍了拍肚子,示意他饿惨了,“你们说呢?”他问从回来便没再出声的王睿思同徐文彬。

“真怀疑你只长了颗‘痴’心”,徐文彬难得有些好笑的调侃简芷,一边不忘正经的解释说:“文芝和文兰已经去弄了,她们怕殿下吃不惯这里的食物,买了食材回来,要自己动手,恐怕我们得多等一会了。”

“她们要亲自弄吃的?”我闻言一振,文芝和文兰姐妹最擅长的,除了针黹女工外,就数这烹饪了,无论是肉食、蔬菜还是点心,绝对有御膳房的水准,离开京城日子也不短了,还真是满想念那种味道的,于是我高兴的说:“今天难得心情也好,不如买点好酒来,大家痛快喝一回如何?”

“好主意,刚刚路上早就看了一家好酒铺,我这就去买来。” 简芷听我松口,一跃而起,完全忘了刚刚还在抱怨饿得太厉害了,一道烟似的跑了出去。

“偏偏他这样的嘴馋。” 逸如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不过已经叫不回王简芷了,只得正色的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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